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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电梯里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实在令人心情愉悦,我按下二十楼,等待着电梯慢慢向上攀升。

      电梯顺利到达二十楼,我还记得上次在医院碰到章臣时,他说他的办公室在2001,我站在电梯口,愣了一会,还是凭记忆走到了李知秋的病房外。

      我没有走近,就站在拐角处,微微探出头,就能够看到病房外的场景,没有看到裴雪柔,病房里有三位穿着白色护工服的人进出,应该是被请来照顾李知秋的护工。

      李知秋那种心高气傲的性子,是最受不了日常琐事都要假手于他人的了,以前家里有佣人进屋帮他收拾房间,好像是动了房间里的某个摆件,他当时不生气,后来随随便便找了个理由就把人开了。
      他身体情况最不好的时候,宁愿坐轮椅,也不要别人搀扶着走路,性格非常古怪。

      不知道他现在的状况是糟糕到了何种程度,以至于需要三个护工的照顾?

      我从小到大,没有生过重病,却也知道,当人躺在病床上时,也没有尊严可言的。
      屎尿都拉在床上,翻身都困难,喝口水都需要别人帮忙捧着水杯喂到嘴边时,尊严是最无足轻重的东西了。

      中学的时候,老师在课上给我们播放史蒂芬霍金的纪录片,讲述他患上渐冻症后,逐渐全身瘫痪,但他的思想却能遨游到浩渺的宇宙,纪录片在赞扬他的伟大,我觉得能上课时间看部拍得不错的纪录片,是不错的消遣,其他同学也在感叹动容。
      只有李知秋,他别过了头,一眼也不看,我至今都记得他脸上那种难堪与落寞错杂的神色。

      有句话裴雪柔说得不假,她总是用骄傲的语气赞扬:知秋是最聪明的小孩!

      虽然李知秋总是请病假,上课时也从来都是撑着下巴看窗外,一副心不在焉,从来不听课的样子,每次考试,他都能轻轻松松地摘得第一,不仅是班上的第一,还永远是全年级第一。
      他每次复课时,碰上考试,还能考第一名,就有其他同学在一旁酸溜溜地评价他是“书呆子”。

      对于这种评价,李知秋不仅不在意,还更加光明正大地当着那人的面,拿出一本小说,竖着摆在课桌上看,一副“我从来不学习不听课只看闲书可是就是比你考得好”的拽样。
      在不花力气却能气死人方面,李知秋真的很有天赋。

      虽然李知秋因为身体情况没有去国外上大学,但是他的AP其实考得非常好,只是缺考太多次,以及缺少一些课外学术活动的申请亮点而已,但这类活动,基本砸钱找机构就能把你的简历美化整容。申请好的海外大学,对李知秋来说绝对不困难。
      可是想要让裴雪柔放手太难了,她一定要李知秋安安心心地待在身边,才能放心。

      选大学的时候,他们有一番争执,李知秋偷偷投了海外的大学,被裴雪柔发现了,那几天家里简直是火山喷发,李宏瑞作为前夫也被叫来灭火。
      他两头都不好讨好,只能站在中间打哈哈,一点作用都没用,李知秋和裴雪柔就像两座冰雕,冷冷地坐在沙发的两侧。

      窗外是酷夏蝉鸣,屋子里的空气冷得不需要吹空调。

      我当时已经被裴雪柔下了通知,留在国内,和李知秋上同一所大学,专业都选好了,李知秋读金融,我读法律。
      我阴暗地猜测,裴雪柔安排我学法律,是不是担心哪天李知秋经济犯罪被抓进局子里,得吃牢饭了,需要靠我这个学法律的人,钻法律的漏子,把李知秋给捞出来。

      我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下更觉得自己就是个局外人了,怀里抱了半个冰冻西瓜,边用勺子舀着吃,一边看热闹。

      李宏瑞半天劝不动,忍不住说了句实话:“知秋想去国外,你就让他去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宏瑞,你真的蠢得可以。”裴雪柔本来还冷冷淡淡地坐着,李宏瑞一说话,她就找到攻击目标了,“不是你生的孩子,你就不心疼是吗?”
      李宏瑞摸摸脑袋,他在裴雪柔面前总是有一种抬不起头的窝囊劲:“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诸如此类的对话简直像是日常创新的任务,每隔几天就要重温几遍。

      不出意外地,李知秋最终还是妥协了,裴雪柔在他面前哭,念叨,作为母亲,她在行使自己掌控孩子的特权上简直是无师自通。
      李知秋像是被她紧紧抓在手里的雏鸟,她保护他,不希望外界一切尖锐的事物伤害她,可是她的手也渐渐勒紧了李知秋的脖子。

      我觉得李知秋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当然,他也轮不到我去同情。
      ……

      我站在李知秋的病房外看了一会儿后,就重新搭电梯下楼了,医院一楼的人比顶楼要多很多,因为是住院楼,能看到不少家属陪着穿病服的病人,这里住院的病人,都是不为钱发愁的,可即使如此,每个人的神情中还是笼罩着一丝愁苦。

      我加快了步子,想要走快一点离开这里。

      “知意——”

      我刚刚听到我自己名字时,以为是昨晚睡眠不足,精神恍惚中幻听了,可下一秒,那声音更大了,像是有人一边跑,一边在喊我的名字。

      “李知意——”

      这下听得真切,确确实实是我的名字,我站定,朝声音传来的那处看去。

      关昉杵着拐杖,正一瘸一拐地朝我“狂奔”过来,他瘸着一条腿,用“狂奔”这个词显然不合适,可他真的是在跑,像是在追偷走他钱包的小偷,步伐大,姿势滑稽,让人非常担心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另一条好腿也给摔了。

      真奇怪,高中时我会偷偷幻想,关昉哪天突然从美国跑回来,骑着摩托停在我家楼下,喊着我的名字,要带我远走高飞,可一直到我离开那个家,他也没有回来过。
      而现在,他又摔断了一条腿,颠颠撞撞地朝我跑过来了。

      可是年少的心动就像玻璃上的水雾,抹掉水雾,眼前又是清晰的现实。

      当年没有和关昉一起离开,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可再怎么假装,他离开后,收不到他的任何消息和邮件,我也会难过。
      难过着难过着,也就习惯了,也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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