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雨苑密辛》蕉寒

3、陪大小姐逛街

　　"一个人也可以。"金若若没想着自己能把云雨苑经营好，只是觉得江敛是个聪明人，给钱让他办事就好了。
　　"不行。"江敛想起昨日金元和笑眯眯地警告自己，不能让苑里男性碰她女儿一根手指头。
　　"哪怕一个人也好，你不知道我有多无聊。"金若若失落地说。
　　"你父亲会担心的。"江敛不为所动。
　　"……"金若若想起除了柳清玉再没有人愿意陪她玩，柳清玉最近也南下回老家探亲了，家里只有读烂的话本陪着她，忍不住悲从中来，伤心大哭起来。
　　话本里常说才子配佳人，金若若没谈过恋爱，深以为然，以为人人都是父母这般的恩爱，哪怕死了也是不离不弃，她从小锦衣玉食却没人陪，所以对异性总是抱有粉红色的幻想，总期望着有哪个英俊才子能来陪陪她。只是父亲管得严，她只敢看看，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次她总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也许下一次她就要像话本里讲的那样嫁给素昧平生的夫君，过着被婆婆刁难的生活。
　　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不可自拔，哭得更大声起来。
　　饶是江敛也没见过这阵仗，被她吵得脑子发疼，硬压着烦躁，没办法地轻声哄起来："别哭了…我说，别哭了，再哭我就不帮你瞒着你爹了。"
　　"什么……意思。"金若若还有些哽咽。
　　"今天我带你玩一天，明天开始，你乖乖在店里，让你父亲放心一些。"江敛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有气无力地说道。
　　"真的吗？"金若若不能置信地问。
　　"再问就是假的。"江敛不耐烦地说。
　　"…去哪儿玩？"金若若眼底还有泪，盯着江敛的眼在阳光折射下亮晶晶的，江敛忽然想起，金若若生母是有名的胡姬，棕色眼瞳，蜜色皮肤，除了金元和，还有许多追求者，金若若长相不如母亲张扬，但在某些角度下却异常动人。
　　江敛回过神来："借着采买物资的由头逛街吧。"
　　金若若立刻就想往外走。
　　江敛叫住他，仍给她一方手帕，"擦一擦，叫你父亲知道了要杀了我。"
　　"我爹才没那么凶残。"金若若反驳，但还是用手帕擦起脸，手帕针脚细密，估计是哪个相好送的，金若若暗骂一句花心。
　　"擦完就走吧。"江敛揉眉站起来，这几天他不光要安排店内诸多事宜，回复金元和，还要安抚云雨苑众多大小姐的脾气，不是一般的劳累，现在已经烦躁到无力了，只想尽快解决。
　　江敛让谢青岚带着春月先去查账，自己和金若若则去采买物资，有侍从想跟着一块，都被金若若含糊了回去。
　　"先去买衣料吧，店里的穿衣风格需要整改，要买一些像样的衣服回去。"江敛说。
　　金若若不挑剔去哪里，她只是想江敛多和她相处一会儿。
　　她其实对很多问题都好奇，只是江敛在马车上一直闭目养神，她惴惴地想要开口又闭上。
　　"别动了，说吧，你扭来扭去的也挺让人难受的。"江敛烦躁地说。
　　"……南风馆卖身吗？"金若若害羞地问。
　　"你一个女孩子怎么问得出这种问题？"江敛无奈地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好奇，我看你那天和黄倩柔挺亲密的……"金若若红着脸说。
　　"你听好了，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最多出卖我的色相，但不可能出卖□□。"江敛咬牙切齿地说，气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可是你也没有向我出卖色相呀，我花的钱比她还多呢。"金若若不满地小声说。
　　江敛将金若若朝靠背一推，单手扶在墙上，身体慢慢地压过去，将金若若完全至于他的阴影中，金若若不自觉地朝后躲了躲。
　　那双幽深的眼紧紧盯着她，眼里有玩味和审视。
　　江敛挑起一缕她的秀发，放在指间把玩，唇贴在金若若耳边低语道："躲什么躲，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金若若不敢动弹，羞得双颊通红，江敛见她吓得闭嘴，满意地微笑，坐回位置闭目养神起来。

　　衣料店不远，金若若却像是过了千年。下马车时，腿还是酥软的，微微踉跄，不得已让江敛又扶了她一把，她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避开了。
　　衣料店门口有个小乞丐，面前有一个破碗，里面一个铜币都没有。
　　金若若看着可怜，给了他一把碎银，小乞丐却把银子又扔回她身上。
　　金若若狼狈地躲开，很是不解，她正想说道一番，见那小孩已经警惕地望向她，看着是随时要跑。
　　她还是不忍心，默默跟着江敛进了店中。
　　"他为何不要我给的银子？不要就算了，为什么要扔我？"金若若愤愤不平地问。
　　"你给他又如用，他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守得住那么多钱，给的越多，被抢的越多，被打也越多。你这样的千金小姐怎么懂？"江敛嗤笑着。
　　"我怎么就不懂了？"金若若觉得伤心，她明明是好意。
　　"对别人好到实处才是好意，好不到别人身上的好意不过是你自欺欺人、自以为是的幻想，满足的只有你自己虚荣的善心"，江敛沉下脸来，毫不留情地讽刺她，"要我说，不如不帮。"
　　"……你为什么这么说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金若若眼泪直在眼眶打转，委屈地不肯落下。
　　"你根本不明白穷人的生活，弱肉强食的地方，没有防备心没有恶意根本活不下来。你可以救这个孩子一时，却救不了他一世，今天你给了他钱，明天你还是金家的大小姐，过几天你就忘了这个小插曲，但因为你不经意的施舍，他可能会受同类打骂，抱着渴望的心，每一天都祈祷还有好人来，等待是没有尽头的，给了希望却给不了未来，那不如别给，那不如不要。"江敛看着金若若甚至有些恶毒地说，他知道话说得太重了，但他停不下来，有些愤怒积压在心中太久，一旦开启一个小口，便如火山那般喷涌不绝。
　　金若若找不出反驳的话，只想赶快离开这个伤心地。
　　衣料店旁是一条小河，金若若蹲在河边，河水里倒映出她哭肿的双眼和下垂的嘴角。
　　"怎么那么丑？"金若若忍不住又哭起来，她确实是常年呆在闺阁中，自小被娇养长大的，身边人也极少是苦出身，她知道自己是好心办了坏事，但还是觉得委屈，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好像也什么都没做错。金元和只教过她做人要善良，但是到底怎么做才能算善良，她确实是不会，时至今日，仍然懵懂如孩童。她被江敛刺得难堪，但却得承认，那些难听的话里是有真话的。
　　河水潺潺地流过，垂柳拂过水面，搅得春色潋滟。
　　有大娘到河边浣衣，见她双眼红肿，泪水决堤，心里很是可怜，便问道；"姑娘，你是怎么了，遇见什么伤心事了？"
　　"没什么，就是……好心办了坏事，被一个朋友骂了。"金若若带着哭腔回答。
　　"这么漂亮的闺女，怎么舍得骂得。姑娘，别哭了。"大娘从怀里掏出手帕，示意金若若擦擦，金若若不肯用，她鼻涕眼泪糊了满脸，从怀里拿出江敛给的手帕，愤恨地擦了把鼻涕。
　　大娘见她用的手帕是男性的款式，心中了然："是和情郎吵架了吧，小儿女，常有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实在不喜欢换一个就行。"
　　"不是的，我和他不是这种关系。"金若若反驳道。
　　大娘以为她害羞，就没再提，只说："人生在世不过区区一万天，开心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你是好心办了坏事，又不是坏心眼儿，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用好心办好事，犯错是常有的，知错能改就好。"
　　有人在远处大声唤着："老婆子，娃娃又哭了……"
　　大娘捶打衣服的手又放下来："死老头子，连个小孩都带不好，姑娘，我先回家了。"
　　金若若朝大娘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她又在河边蹲了几分钟，终于打算回去找江敛了，只是蹲太久，脚已经麻木无力了，刚站起来就踉跄着往水里摔。
　　金若若霎时间只感到绝望，她连遗言都留不下。
　　河水不由分说地灌进她的口鼻中，呼吸一下子被掠夺，金若若扑腾了几下，就慢慢往水底沉去。
　　实在太难受，鼻腔刺痛，耳朵嗡鸣，肺里也被挤压出最后一些空气，金若若甚至想立刻去死。
　　恍惚间，听见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她，焦急迫切，声音越来越遥远，意识越来越模糊。
　　一双手却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有力温暖，带着她慢慢向光明处游去，温暖的唇附上她的唇，缓缓地渡气，她渐渐有了些意识，只看见那双焦急迫切的眼和下巴上隐约的红痣。
　　叫你气我，都怪你，臭男人。这是她最后清醒时所想。
　　再醒过来，已是三天之后。
　　金元和正守在床边打瞌睡，人消瘦了不少，见她醒来，先是惊喜，然后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他喃喃自语道。
　　“……爹。”她喉咙干哑，发声时只觉得像有针在扎。
　　她想起江敛来，迷迷糊糊的一个吻，让她脸红起来。
　　金元和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呀。”
　　金若若试探着问：“江敛怎么样了，我记得是他救了我。”
　　“别提他了，买个衣料都把你气得要跳河，能是什么好人，等交接完毕，我就让他滚出云雨苑。”金元和少见地生气。
　　“爹，不是他的错，是我没站稳，自己摔下去的。”金若若急忙解释道。
　　“那他怎么说是他气得你跳河的？”金元和反问。
　　“他确实惹我生气了，但我也没那么生气，就是自己在河边逛了一会儿，不小心脚滑掉进去了，最后还是他救了我呢。”金若若笨拙地解释道。
　　金元和思索着，叹了口气，“等你病好，你自己处置他，父亲老了，禁不住你再这样吓我了。”
　　“我不敢了，在不敢了。”金若若此时才有些后怕起来，要是就那么死了，金元和就只能无妻无子，孤寡一身了。她从小就不是个体贴的孩子，常常没心没肺，这是念起父亲的好来，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只是这次，她强忍着没哭出来，她更害怕父亲担心。
　　管家李海波恭敬地行礼：“云雨苑的江主管来了，说是要来赔罪，要让他进来吗？”
　　金若若朝着父亲点了点头，她确实有话要对他说。
　　金元和想劝她过几天身体好点再见，金若若却等不了了，“现在就见”，她很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说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