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在野》温情陌陌

8、有心插柳

　　这日，天气晴好，积雪开始消融，檐下滴着晶莹的水珠。褚言之以“病后闷得慌，想出去透透气”为由，带着绿萝出了院子，在府邸有限的范围里散步。
　　她刻意避开了女眷常去的后花园，而是看似无意地逛到了前院与外书房相接的那片回廊附近。
　　褚学富虽只是工部六品主事，官职不高，但于器械制作、营造算学上却有些痴迷，手上有些真本事。这是原身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关于父亲的清晰印象。
　　回廊僻静处，隐约能听到外书房里传来的讨论声。似乎是褚学富正在与工部的同僚商议什么水利工程的图纸。
　　“……此处的设计，仍觉不够精巧，若遇汛期急流，恐有冲垮之险。”这是褚学富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恼。
　　“褚主事所言极是，只是部里催得急，预算又有限，实在难办……”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褚言之停下脚步，装作被廊下挂着的鸟笼吸引，实则竖起了耳朵。
　　她前世操刀过的大型项目不少，其中不乏市政工程和文旅项目，对于水利、建筑虽不精通，但基本的原理和现代设计思路还是知道的。
　　她需要一個契机，一个能在褚学富面前留下“特别”印象，却又不会过于突兀，甚至能为自己后续计划铺路的契机。
　　机会很快来了。一名小厮捧着几卷厚厚的图轴，匆匆从书房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库房取旧档比对。
　　经过回廊时，一卷图纸不慎从怀中滑落，正好滚到褚言之脚边。
　　“哎呀！”小厮惊呼一声，慌忙要捡。
　　褚言之却已先他一步，弯腰拾起了那卷图纸。图纸展开一角，赫然是一幅描绘精细的水力翻车的构造图。
　　绿萝在一旁紧张地低唤：“姑娘…”
　　褚言之却恍若未闻，目光落在图纸上，手指轻轻拂过那翻车的叶片和齿轮结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设计，在她看来，效率低下，传动结构也存在冗余。
　　那小厮见四姑娘拿着图纸发呆，更是着急，却又不敢催促。
　　就在这时，书房内的讨论似乎告一段落，褚学富与同僚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回廊里这一幕。
　　“言之？你在此做甚？”褚学富看到这个平日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女，眉头微蹙。
　　褚言之仿佛受惊般，手一抖，图纸差点再次掉落。
　　她慌忙将图纸抱在怀里，抬起头，脸上带着孩童式的好奇与懵懂，怯生生地指着图纸上的水车，问：“爹爹…这画的是大风车吗？它…它能自己不停地转动运水吗？”
　　她刻意用了“大风车”这种稚气的称呼，而非专业的“翻车”或“水车”。
　　褚学富一愣，没料到庶女会问这个。他那位同僚倒是笑了：“褚主事，令嫒倒是天真可爱。”
　　褚学富面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此乃水利器械，国之重器，小女孩家莫要胡言。”
　　褚言之却仿佛没听懂父亲的斥责，依旧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小声嘟囔道：
　　“可是…可是它看起来好累啊，转一圈才舀那么一点点水…要是它的叶子（叶片）弯一点、多一点，筒子别那么平，竖起来一点…是不是就能舀得多一点？还有这里…”
　　她的小手指着传动轴的位置，“这里绕来绕去，看得我头都晕了，好像走了好多冤枉路啊…”
　　她的话断断续续，夹杂着孩童的比喻，听起来毫无章法。但听在褚学富和他那位精通工程的同僚耳中，却如同惊雷！
　　叶片弧度与汲水效率的关系？传动结构的路径优化？
　　这……这哪里是一个十岁深闺庶女能说出的话？即便只是懵懂的比喻，也恰好点中了这张图纸设计上的两个关键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