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在野》温情陌陌

22、京中暗线（下）

　　褚言之心中一动，这位林小姐性格直率，看来是个喜欢新奇、不受拘束的。

　　“林小姐能喜欢，是小店的荣幸。”

　　林有金走到柜台前，看着褚言之，忽然道：“我帮你赶走了那些讨厌的税吏，你怎么谢我？”

　　褚言之微微一笑：“林小姐但有所需，只要小店能做到，绝不推辞。”

　　“唔……”林有金想了想，眼睛一亮，“我下个月要去参加安郡王府的赏花宴，想穿件别致些的衣裳，不要那些老掉牙的花样。你能帮我设计个新鲜样子吗？料子我自己出。”

　　褚言之略一沉吟，点头：“承蒙林小姐看得起，在下可以一试。只是需量体裁衣，不知林小姐可否告知尺寸，或容在下……”

　　“不用那么麻烦！”林有金爽快道，“我信你眼光。你就按十三四岁、比我稍微瘦一点点的身量设计就行。花样要独特，但不能太扎眼，得符合我的身份。颜色嘛……我喜欢鲜亮些的，但也不能太俗气。”

　　这要求颇有些难度，既要独特，又要符合闺阁千金的身份，还得兼顾林有金个人的喜好。

　　但褚言之前世接触过无数时尚品牌和设计案例，略加思索，便有了思路。

　　“在下明白了。三日后，在下将草图送至府上，请林小姐过目。若有不妥，再行修改。”

　　“好！痛快！”林有金很是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三日后，我等你。”

　　她留下府邸地址，又挑了几样新奇的小玩意，这才带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地离去。

　　“这位林小姐，性子真特别。”绿萝小声道。

　　褚言之望着林有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位林二小姐，或许不仅仅是客户，还可能成为一条重要的人脉。

　　吏部侍郎的女儿，若能结交，对“锦文阁”在京陵的发展大有裨益。而且看林有金的性子，似乎对经商之事并不排斥，甚至颇感兴趣……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形。

　　三日后，褚言之依约来到林府侧门，递上草图。

　　草图是她精心绘制的，是一件改良版的齐胸襦裙。上襦采用了渐变色晕染的工艺设想，从肩部的月白渐渐过渡到裙摆的湖蓝，如湖水映月，清丽脱俗。

　　裙头上绣着疏落有致的折枝玉兰，花瓣用银线勾勒，雅致而不张扬。披帛的设计则参考了敦煌飞天壁画中的飘带元素，灵动飘逸。

　　整个设计既保留了古风韵味，又融入了现代的审美和巧思，端庄中透着灵气，正符合林有金的要求。

　　林有金看到草图，眼睛顿时亮了，爱不释手：“就是这个！比我想的还要好！言四，你果然厉害！”

　　她当即拍板，就按这个做，并预付了十两银子作为定金。

　　“对了，”林有金忽然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我听说，你和静心庵有合作？还认识蒋家那个书呆子蒋安德？”

　　褚言之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是。蒙静逸师太不弃，有些小合作。蒋公子为人正直，曾帮过在下几次。”

　　“蒋安德那人，学问是好的，就是太古板。”林有金撇撇嘴，随即又兴致勃勃，“你一个开店做生意的，怎么会认识他？还能画出这么好看的花样？你到底什么来头啊？”

　　面对林有金连珠炮似的提问，褚言之早有准备，苦笑道：“在下不过是家中败落，不得已出来谋生，略通些手艺罢了。机缘巧合，才结识了蒋公子和师太。让林小姐见笑了。”

　　林有金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道：“我觉得你不像寻常商人。不过，你不想说，我也不问。我看重的是你的本事和东西。好好干，以后有生意，我还找你！”

　　褚言之松了口气，这位林小姐虽然直接，却并非不懂分寸。

　　“多谢林小姐抬爱。”

　　有了林有金这层关系，加上之前方县丞的公开回护，“福瑞轩”和刘主簿那边，暂时偃旗息鼓，不敢再明着找茬。

　　“锦文阁”终于迎来了一段安稳的发展期。

　　褚言之抓住机会，一方面巩固与静心庵、“墨韵斋”的合作，推出更多新品。一方面开始尝试更复杂的定制服务，并为林有金设计衣裳的事，也在京陵某些闺阁圈子里悄悄传开，带来了几位新的高端客户。

　　同时，她通过吕兴，又暗中物色了两个老实可靠、家境贫寒的少年，一个安排在店里打杂学艺，一个派去跟着赵老爹学竹编手艺，算是初步建立了自己的“人才储备”。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褚言之并未放松警惕。她知道，刘主簿只是暂时退缩，更大的风浪可能还在后头。

　　而且，随着“锦文阁”名声渐起，“言四”这个身份，也越来越引人注目。

　　这日，她收到蒋安德的来信，信中除了日常问候和讨论一些新设计，还提到了一件事：

　　京陵城最近新开了一家规模颇大的“百工坊”，据说东家背景深厚，专营各种新奇精巧的物件，从海外奇珍到本土巧作，应有尽有，势头很猛。

　　而“百工坊”近期推出的几款竹木文具和绣品，在设计思路上，竟与“锦文阁”的商品有异曲同工之妙，甚至……有些过于相似了。

　　蒋安德在信末委婉提醒：“言四弟还需留意，树大招风，恐有人效仿乃至……借鉴过甚。”

　　褚言之看完信，眉头紧锁。

　　“百工坊”……模仿？还是巧合？

　　若是前者，对方来者不善。

　　能如此迅速且精准地模仿“锦文阁”的设计，要么是店内出了内鬼，要么就是对方早已暗中盯上了自己。

　　她仔细回忆近期接触的人和事，又将吕兴、阿杏等人叫来细细询问，并未发现异常。

　　那么，就是后者了。

　　“看来，有人已经注意到‘锦文阁’和‘言四’了。”褚言之放下信纸，眼中闪过冷光。

　　她不怕竞争，但厌恶这种不光彩的模仿和觊觎。

　　“是时候，给‘锦文阁’和‘言四’，增加一些别人模仿不了的‘壁垒’了。”她低声自语。

　　接下来的日子，褚言之更加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锦文阁”后院，埋头设计。

　　她不再满足于单一的商品，开始构思一系列带有连贯主题和文化内涵的“产品线”。

　　比如，以“四君子”梅兰竹菊为主题，设计从文房用具到随身配饰再到家居小物的一系列产品，每个主题都配有相应的诗词典故解说。

　　又比如，与静心庵合作更深入，开发“抄经套装”——包含特制抄经纸、小楷毛笔、静心香、竹制笔搁等，打造完整的“禅意生活”体验。

　　她还开始尝试更复杂的材质和工艺组合，将竹木与陶瓷、金属相结合，设计出更具现代感的灯具、香插等。

　　这些举措，使得“锦文阁”的商品在“新奇”之外，更多了文化深度和独特性，模仿者难以企及。

　　同时，她也开始通过蒋安德和林有金，更积极地接触京陵的文化圈和闺阁圈，赞助一些小型的诗会、雅集，提升“锦文阁”的格调与知名度。

　　就在褚言之全力构建自己的商业壁垒时，淮安府那边，姚仲墨与漕帮周扒皮的较量，也进入了白热化。

　　几番交锋，威逼利诱，姚仲墨凭借着过人的胆识、精准的情报和姚家雄厚的财力支撑，终于逼得周扒皮低头，答应放船，并承诺不再为难姚家漕运。

　　但代价也不小——姚家让出了一小部分淮安地区的货运利润，并且，姚仲墨很清楚，冼怀远绝不会就此罢手。

　　带着一身疲惫与冷冽，姚仲墨返回京陵。

　　刚回到姚府，灰衣管事便呈上了最新的消息。

　　“少主，青石镇那边，‘锦文阁’近日又有新动向……”管事详细汇报了“锦文阁”近期的产品升级、文化营销以及林有金介入等事。

　　姚仲墨静静听着，当听到“百工坊”模仿“锦文阁”设计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百工坊……是冼岳凌那小子弄的玩意儿吧？”他语气肯定。

　　“少主明鉴。正是冼家孙少爷冼岳凌，半年前筹办的，原本不温不火，近来不知得了何人指点，开始模仿‘锦文阁’的路数，且背后有冼家资源支持，扩张很快。”

　　姚仲墨冷笑：“冼岳凌？他没那个脑子。背后出主意的，怕是冼怀远。这是见‘锦文阁’路子新奇有效，想直接拿来用，顺便……试探一下‘言四’的底细。”

　　他走到书案前，摊开最新送来的、“锦文阁”新出的“四君子”系列图样和文案，仔细看了许久。

　　越看，他眼中的讶异与欣赏之色越浓。

　　“梅之傲雪，兰之幽芳，竹之虚心，菊之隐逸……产品与意境结合，文化赋能……好手段。”他低声赞叹，“这个‘言四’，绝非池中之物。冼怀远想模仿其形，却难得其神。”

　　“少主，那我们……”管事请示。

　　姚仲墨指尖敲着桌面，沉思片刻，道：“既然冼岳凌想玩，那就让他玩。必要时……可以给‘锦文阁’那边，透点风声。另外，安排一下，过几日，我要亲自去一趟青石镇。”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个屡屡给他“惊喜”的“言四”，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机缘巧合的天才？还是……别有来历的棋手？

　　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他亲自去下一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