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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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崩坏的轨迹
陈堪的指尖冰凉，血液似乎都冲向了太阳穴，又在耳畔轰然炸开，只剩下单调尖锐的嗡鸣。周围的一切——那些或惊骇、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脸孔，那些窃窃私语汇成的嘈杂声浪，甚至水晶灯过于明亮的光线——都迅速褪色、模糊、拉远，扭曲成失真而荒诞的背景。
只有眼前这张脸，沈谭的脸，清晰得令人心寒。那深黑的瞳孔里映出他自己呆滞的倒影，以及一种了然的、近乎玩味的平静。
他知道。
他知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沈谭当众宣布“订婚”更为剧烈，更为恐怖。那意味着什么？沈谭是什么人？是这个世界出现了bug，还是这个“男主”本身就藏着更深的秘密？
沈谭说完那句低语，便直起身，脸上那点微妙的表情已经消失，恢复了惯常的疏淡。他甚至向陈堪伸出了一只手，一个看似绅士、实则不容拒绝的邀请姿态，目标是他攥得死紧、指节泛白的手。
陈堪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像灌了铅，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沈谭的手已经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陈堪猛地一颤。
“失陪一下，各位。”沈谭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场内的低语。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只是掠过陈堪苍白的面颊，然后便牵着他，转身，朝着宴会厅侧方通往休息区的走廊走去。
人群如同摩西分开红海般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无数道目光黏在两人背后，尤其是沈谭握着陈堪手腕的那只手上，充满了探究、震惊和难以置信。陈堪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芒刺，扎得他脊背生疼。他想甩开沈谭的手，想大声质问，想逃离这个荒谬绝伦的现场，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摁住了他——在沈谭刚刚抛出那个惊悚的“秘密”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何激烈的反抗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几乎是半被拖拽着，脚步虚浮地跟着沈谭，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大厅。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被吸走，只剩下两人略微急促的呼吸——主要是陈堪的。廊壁上装饰着油画和壁灯，光线柔和，却驱不散陈堪心头的寒意。
沈谭推开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是一间小型会客室，布置典雅，隔音极好，门一关上，外面的喧嚣瞬间被隔绝了大半。
沈谭终于松开了手。
陈堪立刻后退两步，后背抵在冰冷的门板上，惊魂未定地盯着他，胸膛起伏，试图从一片混乱的大脑里抓出个头绪。“你……你刚才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沈谭没有立刻回答。他踱步到房间中央的小圆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晶醒酒器，不疾不徐地往两个空杯里各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酒液在杯中荡漾，折射出暖黄的光泽。他端起一杯，转身，递给陈堪。
“压压惊。”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在宴会上投下核弹的不是他。
陈堪没接，只是死死瞪着他。
沈谭也不勉强，将酒杯放在桌上，自己拿起另一杯，浅浅啜饮一口。他靠在桌边，姿态放松，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陈堪，那视线带着一种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新到手的、有趣的物品。
“我说，”沈谭放下酒杯，杯底与玻璃桌面轻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我知道你的来历，陈堪。或者说，占据了这个身体的那位……来客。”
陈堪的呼吸一滞。
“所以，”沈谭继续道，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订婚，对你我而言，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最优选择？”陈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荒谬的尖锐，“沈先生，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要和一个……一个男人订婚，就因为你知道我是个‘来客’？这算什么最优选择？这简直是疯了！”
“疯了？”沈谭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比起按照既定剧本，去‘爱’上一个我毫无兴趣的女人，演一场无聊透顶的深情戏码，最终被所谓的‘剧情’和‘命运’捆绑一生，你觉得，哪个更疯狂？”
陈堪怔住。沈谭对剧情的认知，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清晰，也更……抗拒。
“你……”陈堪艰难地开口，“你也知道‘剧情’？你知道柳笑容是……”
“女主。”沈谭接口，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冷淡，甚至厌烦，“我知道。我知道所有‘应该’发生的事。我知道我‘应该’对她一见钟情，为她痴狂，扫清一切障碍，最终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顿了顿，看向陈堪，眼神锐利，“我也知道，你，‘陈堪’，原本应该在这场宴会上，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去挑衅她，然后被我扔出去，成为我们感情的第一个牺牲品和垫脚石。”
陈堪喉咙发紧。沈谭果然什么都知道。那他刚才在宴会上的行为……
“你不想走剧情，”陈堪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思路，“所以你就随便拉个人……拉我下水？用这种方式反抗？沈先生，你的反抗是不是太……极端了点？”
“极端？或许。”沈谭不置可否，“但有效。而且，不是‘随便’拉个人。”他向前走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陈堪立刻绷紧了身体，后背更紧地贴住门板。
“我观察了你。”沈谭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种奇特的质感，“从你‘醒来’，到试图理清状况，到你发现我，到你对我点头——那个试图降低存在感、却又忍不住保持基本礼貌的点头。你和‘他’不一样。那个愚蠢、冲动、脑子里只剩下酒色和嫉妒的纨绔，做不出那种反应。你的眼睛里，有惊讶，有防备，有清醒的权衡，还有一种……”他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也不想掺和进来。”
陈堪的心沉了沉。沈谭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
“所以你就选中了我？”陈堪感到一阵无力，“因为我看上去‘好控制’？因为我是个意外，一个变量？”
“因为你是最合适的‘合作者’。”沈谭纠正道，语气不容置疑，“你不想走剧情，我不想被剧情控制。我们有共同的目标——打破这个既定的‘故事’。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荒谬的‘订婚’，足以打乱所有开场布局，让那些盯着我、等着看我按照‘剧本’行动的人措手不及。也能让那位‘女主’，以及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重新掂量。”
“合作？”陈堪几乎要气笑了，“沈先生，你所谓的合作，就是单方面宣布订婚，把我架在火上烤？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有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陈堪’的处境！”
“你的意愿？”沈谭又靠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危险，陈堪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某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在你穿进这具身体，成为‘陈堪’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身处漩涡中心了。没有我，按照剧情，你很快就会身败名裂，家业不保。你的‘处境’，不会比现在更好。”
他说的……是事实。陈堪无法反驳。原主的结局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
“至于‘陈堪’的处境，”沈谭语气平淡，“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和沈氏继承人订婚，哪怕是暂时的，也是一层绝佳的保护伞。至少，在你还有用的时候，没人敢轻易动你，动陈家。这比你一个人躲躲藏藏，试图逃避既定的命运，要安全得多，也有效得多。”
陈堪沉默了。沈谭的话像冰锥，刺破了他刚刚构筑起的、试图逃避的幻想。这个世界不是他熟悉的那个可以埋头写代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地方。这是一个人际关系复杂、弱肉强食的书中世界，而他，顶着一个恶名昭彰的炮灰身份。
“暂时的？”他抓住了这个关键词，抬眼看向沈谭。
沈谭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仿佛在说“你终于开始思考了”。
“一场各取所需的协议。”沈谭退开半步，给了陈堪一点喘息的空间，语气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静，“我需要一个理由，避开柳笑容，打乱剧情对我的‘安排’。你需要庇护，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世界，并找到你自己的出路——无论是留下来，还是寻找回去的方法。在我们各自达成目的之前，这场‘婚约’会存在。它是对外的宣告，也是对我们的约束。”
“约束？”
“约束我们，至少在明面上，站在同一阵线。”沈谭转身，重新拿起酒杯，轻轻晃动，“你需要配合我，应付外界，包括我的家族，你的家族，以及所有好奇的人。而我，会提供你需要的保护，以及一定的资源，帮你站稳脚跟，避免被剧情惯性吞噬。”
“听起来像一场交易。”陈堪低声说。
“这就是一场交易。”沈谭毫不避讳，“一场基于共同利益和紧迫需求的交易。比起被无形的‘剧情’操控，我更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哪怕手段看起来离经叛道。”
陈堪靠在门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愤怒、震惊、荒谬、恐惧、还有一丝绝境中看到扭曲出路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他头脑发胀。
他没有选择。
拒绝沈谭，他现在就可能面临无法预料的危险，甚至可能触发更糟糕的“剧情修正”。接受这场荒唐的“订婚”，至少眼前能得到喘息之机，得到沈谭口头承诺的“庇护”，虽然这庇护本身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未知。
沈谭似乎看出了他的挣扎和动摇，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品着酒，等待他的答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会客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终于，陈堪抬起头，望向沈谭。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涣散惊慌，而是带上了一点破釜沉舟的冷静。
“协议细节。”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我们需要更详细的约定。包括期限，双方的责任和义务，界限，以及……如果找到回去的方法，或者任何一方想要终止协议，该如何处理。”
沈谭放下酒杯，玻璃与桌面再次发出轻响。他看着陈堪，几秒后，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加深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可以。”他说，“我喜欢和清醒的人谈条件。”
他走到一旁的矮柜边，拉开抽屉，取出一支钢笔和一张便签纸。“口说无凭。我们可以先列出要点。”
陈堪看着他将纸笔放在两人之间的圆桌上。灯光下，沈谭的侧脸轮廓分明，冷静而专注，仿佛他们正在商讨的，不是一桩足以颠覆整个社交圈认知的荒谬婚约，而只是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陈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又奇异地慢慢定下来。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已经被彻底绑上了沈谭这艘偏离了原定航线的船。前方是未知的惊涛骇浪，还是能够挣脱剧情桎梏的新生？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为了活下去，他别无选择。
他迈开还有些虚浮的脚步，走向圆桌，走向那份即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荒诞的“协议”。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