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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沈浩挑衅 ...

  •   王明宇熟练地驾驶着黑色SUV汇入车流,朝着琉璃街的方向驶去。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低的嗡鸣。

      他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沈砚辞,年轻人正静静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侧脸在午后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显得沉静,甚至有些过于安静了。

      王明宇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份沉默。

      “我看你刚才在现场,分析那房间的风水格局,还有那股子‘阴气’什么的,说得挺在行。你……是家学渊源,还是从小就接触这些?”他的语气带着善意的探究。

      沈砚辞缓缓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眼眸很黑,像两汪深潭。

      “算是从小接触吧。”

      他声音平稳,带着微妙的疏离。

      “我师父从小把我带大。他教我《周易》,教我看罗盘辨方位,也让我背过不少关于煞气、阴阳界限的古籍。”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安全带边缘。

      “但我一直……没真正‘见过’。那些对我来说,更像是师父要求必须掌握的知识体系……我知道那些道理,我懂。”

      “我明白你的意思。”

      王明宇一边注意路况一边点头,“就像学医的学生,没上手术台前,解剖图背得再熟,和真正看见是两回事。”

      “差不多。”

      沈砚辞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我大部分时间,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上学,考试,做题。

      师父教的东西,更像是一门需要定期温习的‘家传功课’。我知道它的存在,了解它的规则,甚至相信其中蕴含的道理,但……”

      他看向窗外,声音低了些,“但那些‘东西’本身……我一直认为,它们或许只是古人对无法解释现象的一种隐喻性描述。”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现在你见到了。”王明宇理解地叹了口气。

      “是。”

      沈砚辞的回答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见到了,也……感受到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指,“我师父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想来,他指的‘路’,恐怕不只是游历名山大川。”

      王明宇从后视镜里看着他沉静的侧脸,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平静外表下那股正在重塑认知的波澜。

      “所以你答应帮忙,除了想救人,也想……弄明白这些?”

      沈砚辞点了点头:“我学了十几年,一直像是在隔着毛玻璃看一个影子。现在,玻璃好像突然被打碎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务实,“当然,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那面镜子的来源。”

      “没错。”

      王明宇精神一振,将车拐入通往琉璃街的辅路。

      “那咱们就从那些根基深的老店问起。这种有年头的银器,尤其是‘不太干净’的,圈子里多少会有点风声。”

      沈砚辞“嗯”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

      两人就着调查细节又讨论了几句,车内气氛缓和不少。

      车子驶入市中心繁华商业区,高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阳光,人流车流明显密集起来。

      车速不得不放缓,随着车流一点一点向前挪动。

      就在等一个漫长红灯时,人行道上几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引起了王明宇的注意。

      “哟!这不是沈砚辞吗?”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子,带着几个跟班,正好晃到他们车旁的人行道上。

      那男子双手插在裤袋里,下巴微抬,用一种打量垃圾般的眼神透过车窗看向副驾驶座。

      王明宇眉头立刻皱起,职业本能让他升起警惕。

      沈砚辞闻声转头,看清来人后,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如水般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暗了暗。

      “先生,麻烦让一下,我们有公务在身。”

      王明宇摇下车窗,语气客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提醒。

      沈浩嗤笑一声,根本没把王明宇放在眼里,目光死死钉在沈砚辞身上:

      “公务?就你?沈砚辞,不在你的山沟破道观里好好待着,跑城里来招摇撞骗了?”

      他故意拉长音调,讥讽道,“还是说……傍上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以为能野鸡变凤凰,痴心妄想攀我们沈家的高枝了?”

      这话恶毒无比。

      王明宇脸色一沉,正要开口,沈砚辞却已推门下车,动作不疾不徐。

      王明宇见状,也立刻解开安全带跟了下去。

      沈砚辞的视线淡淡掠过沈浩,仿佛他只是街边一块不起眼的石子。

      然而在他眼中,周围的景象却呈现出另一番图景。

      那座造型前卫的金属雕塑在阳光下反射着过于刺眼的光,人造瀑布的水流哗哗作响,却毫无章法地四处飞溅。

      脚下光洁的大理石地砖,拼接处的锐角在特定角度下显得格外分明。

      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在他受过训练的眼中,隐隐构成了一幅不协调的图案。

      《葬书》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

      此地的布局,金形建筑尖锐带煞,水流毫无章法反而散气,地砖接缝无形中形成了“刀刃”般的切割效应。

      诸多因素巧合之下,恰好在此处凝聚成了一个微小却确实存在的“破财伤身”煞位。

      一个情妇生的儿子,也配在我面前炫耀?

      沈砚辞心中冷笑。

      他想起了柳青青那个如今稳坐沈夫人宝座的女人,当年就是用这种刻薄的眼神骂自己是“带来晦气的扫把星”。

      而沈浩,不过是他生物学父亲王枭另一个愚蠢情妇生下的产物,却仗着柳青青的默许和王枭的放任,在这里狺狺狂吠。

      沈浩见他不言不语,更加得意,以为他心虚,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沈砚辞脸上,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恶毒地补充:

      “野种就是野种,跟你那个短命的妈一样,天生带着晦气!沈家的大门,你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一步!”

      母亲是他心中绝不能触碰的逆鳞!

      沈砚辞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冰冷的怒意直冲头顶,但他强压了下去。

      他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动作,只是脚下看似无意地挪动了半分,鞋尖在一个常人绝不会注意的、略微松动的铺路石上轻轻一蹭。

      并非施展什么玄妙法术,而是精准地利用了那处本就存在的“破绽”。

      就像在已经倾斜的天平上,加上最后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

      同时,他抬起眼,看向沈浩,眼神冰冷如刃。

      “口业损福,报应自受。”

      他淡淡地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沈浩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一寒,刚要反驳,突然感觉脚下一滑,那块本就松动的石头被他踩得一歪,踝关节猛地一扭!

      “哎呦!”

      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手舞足蹈地向前扑去——

      “噗通!!哗啦——!”
      在一众路人的惊呼和低笑声中,沈浩精准无比地栽进了旁边的景观喷泉水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他精心打理的头发瞬间塌陷,昂贵的衬衫湿透紧贴在身上,手里刚买的奢侈品牌纸袋也脱手飞出,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被水浸湿。

      站在一旁的王明宇瞳孔微缩。

      作为异监司的正式成员,他受过系统的培训,不仅懂得使用高科技设备,也对传统环境哲学有所了解。

      他清楚地知道,某些特殊的环境布局确实会对身处其中的人产生微妙的影响,虽然原理难以用现代科学完全解释,但大量案例证实了其存在。

      刚才沈砚辞那看似随意的一瞥、微不可查的脚步移动,以及沈浩精准踩中“破绽”的巧合……这绝不仅仅是运气。

      他看向沈砚辞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年轻人,不仅心智沉稳,对玄学理论的见解独特,竟然还能在瞬间洞察并利用环境中的“势”。

      这份敏锐和掌控力,远超他这个经过专业培训的专员。

      沈砚辞却已收回目光,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对王明宇道:“我们走吧,别为无关人等浪费时间。”

      王明宇压下心头的震惊,复杂地看了一眼在水池里扑腾叫骂的沈浩,赶紧跟上沈砚辞的脚步。

      “好,走吧。”

      两人迅速回到车上,驶离这是非之地。

      坐回车里,沈砚辞望向窗外,城市依旧在阳光下闪耀,车流缓缓移动。

      这个世界远比他过去认知的要复杂。

      车厢内的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

      王明宇几次用眼角余光打量副驾驶上的沈砚辞,年轻人依旧安静地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流动光影中显得有些孤独。

      终于,王明宇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同学,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他好像对你……敌意不是一般的大。”

      他斟酌着用词,避免触及对方的伤痛。

      沈砚辞的目光缓缓从窗外收回,落在车内某处虚空,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他叫沈浩。从血缘上讲,他父亲,也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一个……早已无关紧要的人。”

      王明宇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下,心里咯噔一声。

      他虽然年轻,但在异监司工作的经历,让他见识过太多人性中的阴暗与复杂。

      结合沈砚辞在道观长大的背景,以及沈浩那番毫不掩饰的“野种”言论,一个关于豪门恩怨的故事轮廓瞬间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同情与理解在他心底蔓延,同时,对那个所谓的“沈家”,也升起了一种本能的反感和警惕。

      “明白了。”

      王明宇郑重地点头,声音低沉有力,“这种人和事,确实不值得浪费我们任何情绪和时间。”他将“我们”二字咬得稍重。

      他将“我们”二字咬得稍重,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少了几分尴尬,多了一份并肩战友般的默契。

      车子驶入琉璃街,喧嚣的现代都市仿佛被瞬间隔绝在外。

      青石板路两旁是飞檐翘角的古旧店铺,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陈年旧物的气息。

      沈砚辞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眼神恢复了专注与冷静,带着王明宇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几家招牌老、口碑好的店铺。

      在一家专营历代铜镜瓷器的“博古斋”,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师傅接过沈砚辞的手机,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古镜的照片。

      “唔…这镜子…”

      老师傅推了推眼镜,慢悠悠地说。

      “看这银柄的缠枝莲纹,细腻繁复,镜钮是瑞兽衔环的样式,典型的晚清民初手工活儿,用料也扎实,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

      他话锋一转,眉头微微蹙起。

      “不过…这镜子给人的感觉不对。照片上看,镜面晦暗无光,毫无温润的包浆感,反而透着一股…死气,看着就让人心里头发毛。不像是个吉祥物件。”

      接着,他们来到一家名为“百珍阁”的杂项店。

      店主是个精干的中年人,看了照片后,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

      “这镜子…我有点印象。大概2个月前吧,有个生面孔来店里问过,指名要这种老银镜,还强调品相一定要好,年代要对。当时我手里没货,他还挺失望的。”

      他努力回忆着,“听口音嘛…不像咱们本地人,有点北边的腔调,但细听又夹杂着点西南那边的土音,挺杂的。

      那人…眼神有点飘,看人的时候让人不太舒服,不像正经搞收藏的,倒像是…急着找什么东西。”

      “北边口音夹杂西南土音?”

      王明宇立刻警觉起来,这与技术部门之前对嫌疑人通讯信号溯源时,捕捉到的一些模糊地域特征隐隐吻合。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了这个关键信息。

      连续走访了几家店,得到的信息大同小异,都指向这面镜子“邪性”且可能由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地人经手。

      直到他们走进一家位置偏僻、门面不大的“集古斋”。

      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眼神透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

      他看到照片后,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才压低声音对沈砚辞说:“小沈先生,这镜子…我瞧着有点眼熟。”

      他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不瞒你说,城西旧货市场那片,有个不成文的‘鬼市’,不是我们这种明面开店的。

      里面三教九流,啥人都有,也常流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货’。这镜子的感觉,就跟那儿出来的玩意儿很像!”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哦,对了,前些天好像听圈里人闲聊提过一嘴,说沈家…就本地那个挺有名的沈家,好像也派人去那边打听过老镜子的事儿,具体是不是这一面,就不清楚了。”

      沈家?

      沈砚辞和王明宇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线索,竟再次隐隐指向了沈家。

      调查暂告一段落,两人走出“集古斋”略显压抑的店堂。

      午后的阳光斜照在琉璃街斑驳的砖墙上,空气里漂浮着细微的尘埃,与刚才店铺内昏暗光线下的诡谲信息形成了微妙反差。

      紧绷的神经需要片刻的松缓,而这份松缓,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降临。

      街角拐弯处,一家小小的冰淇淋店映入眼帘。

      店面精致,仿欧式的浅绿色遮阳篷下,展示着各色造型别致的冰淇淋模型,色彩柔和,像小巧的甜品艺术品。

      沈砚辞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目光在那片清凉甜美的色彩上停留了片刻。

      这细微的停顿没能逃过王明宇的眼睛。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浑身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疏离感的“小天师”,竟然会对这种看起来颇为花哨的冰淇淋感兴趣。

      在他印象里,沈砚辞更像那种对物质享受极其淡泊,甚至有些刻意回避世俗的人。

      “没想到啊。”

      王明宇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带着善意的调侃,“沈同学还好这一口?看着挺甜的样子。我请你一个?”

      沈砚辞转过头,看了王明宇一眼,那眼神依旧清澈平静,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他的拒绝干脆却不失礼,然后径直走向了柜台。

      王明宇看着他挺直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可能唐突了,或许对方只是看看。

      却见沈砚辞在柜台前微微弯下腰,很认真地透过玻璃柜审视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口味和造型,侧脸线条在店内暖黄灯光下显得更加柔和了一些。

      他指着其中一个款式,对店员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是一款香草基底、做成层叠贝壳状、边缘洒着细微海盐颗粒和淡蓝色糖珠的冰淇淋,看起来清爽又不失巧思。

      他付了钱,接过那只精致的甜筒。

      冰淇淋在午后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

      沈砚辞没有立刻离开,就站在店旁的阴凉处,微微低头,试探性地、极小口地咬了一下最顶端的“贝壳尖”。

      随即,他顿住了。

      王明宇站在几步开外,没有靠近,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看到沈砚辞那双总是过于深沉的眼眸,在舌尖接触到冰凉甜意的刹那,轻微地睁大了一点,像是被那突如其来的清甜触感打了个小小的措手不及。

      随即,那总是抿得平直、显得过分克制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软化,向上牵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微笑。

      这笑意很淡,像初春湖面掠过的一丝微风,几乎立刻就被惯常的平静神色收敛了。

      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偶尔舌尖会不经意地轻轻舔掉唇边一点即将融化的奶渍,眼神微微垂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整个人褪去了所有与玄学、与沈家、与阴谋相关的气息,仿佛只是一个在炎热午后,单纯享受着一点甜蜜慰藉的普通少年。

      这份细微的、属于“人”的生动气息,与他之前展现的所有特质形成了奇异的反差。

      也让王明宇觉得,这个神秘的搭档似乎……更真实,也更复杂了一些。

      原来他不是只有罗盘、古籍和深不见底的冷静,他也会被一份造型别致的冰淇淋吸引,也会在品尝到甜味时,露出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笑容。

      很快,那只精致的冰淇淋被吃完。

      沈砚辞将包装纸丢进垃圾桶,用随身携带的纸巾仔细擦了擦手和嘴角。

      当他再抬起头时,眸中那点因甜食而漾起的轻松涟漪已然平复,重新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专注。

      他看向王明宇,点了点头,示意可以继续了。

      两人再次迈开脚步,融入琉璃街午后的人群中。

      沈砚辞最后看了一眼那家冰淇淋店的方向,阳光在遮阳篷上跳跃。

      那点短暂的甜,像一捧清冽的泉水,悄然滋润了他因接连冲击和沉重线索而有些干涸的心绪。

      也让他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要守护的、属于“人”的平凡温暖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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