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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槐枝系月,岁岁辞砚(余韵·槐荫映残阳) ...

  •   又是十年,岁月的针脚在“辞砚居”的窗棂上绣满了斑驳的光影。

      谢辞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淅淅沥沥的雨,打在槐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当年在图书馆里,画笔划过画纸的轻响。他睁开眼,侧头看向身侧,苏砚还睡得安稳,鬓角的白发已经漫过了耳际,眼角的皱纹深了些,却依旧挡不住眼底的温柔。这些年,他们的脚步慢了下来,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忙着种满院的花,忙着刻一屋子的木牌,只是守着小院,守着彼此,看槐花开了又谢,看夕阳落了又升。

      阿槐也老了,蜷缩在床脚的猫窝里,懒得动弹,只有听见脚步声时,才会慢悠悠地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看一眼来人。谢辞披了件厚外套,慢慢走到窗边。窗外的雨丝细密,小院里的两棵槐树,枝叶被雨水打湿,泛着深绿的光。廊下的摇椅上,还搭着苏砚去年冬天织的围巾,深蓝色的毛线,带着淡淡的木屑味,是谢辞最喜欢的颜色。

      “醒了?”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睡意。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下雨了,今天怕是没法去木工房了。”

      谢辞回头看他,笑了笑:“不去便不去,正好在家煮茶。”

      两人慢慢洗漱完,苏砚去厨房生了炭火,谢辞则从柜子里翻出了珍藏多年的龙井。炭火噼啪作响,茶壶里的水渐渐烧开,腾起袅袅的热气。茶香漫开,混着窗外的槐花香,让人心里安宁。他们坐在廊下的小桌旁,一人捧着一杯热茶,听着雨声,看着院中的槐树,一时无话,却又觉得万般自在。

      “还记得吗?”苏砚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温热的茶杯,“我们刚搬到这个小院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你说,要把画室刷成米白色,要在院角种腊梅,要在槐树下摆摇椅。”

      谢辞抿了一口茶,暖意从舌尖漫到胃里,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怎么不记得?那时候你嫌我麻烦,却还是依着我,一点一点把小院收拾成了现在的样子。”

      苏砚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能依着你,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谢辞的眼眶微微发热,他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忽然想起,自己和苏砚,已经相守了整整五十年。五十年,半百年华,足够让沧海变成桑田,却不够让他们之间的爱意,淡去半分。

      雨停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晚霞透过云层,洒在小院里,给槐树叶镀上了一层金边。谢辞忽然想起,今天是母校百年校庆后的第十年,也是他们当年埋时光胶囊的第五十个年头。

      “我们去趟母校吧。”谢辞看着苏砚,眼里闪着光,“去看看那棵老槐树,去挖开那个时光胶囊。”

      苏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我去收拾东西。”

      两人收拾得简单,一人一个背包,里面装着水壶和几块点心。苏砚执意要带上那把槐木小吉他,说是路上想弹给谢辞听。谢辞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

      打车到母校门口时,夕阳正浓。校门口的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只是树干上,又多了几道岁月的刻痕。槐花瓣被雨水打湿,贴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雪。校门口的保安,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他们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笑着问:“大爷,你们是来找人的吗?”

      苏砚摇了摇头,指了指那棵老槐树:“我们是来看看它的,五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埋下了一个时光胶囊。”

      小伙子的眼睛亮了起来:“您二位就是谢辞老师和苏砚老师吧?我听过你们的故事,校史馆里还挂着你们的画和木牌呢!”

      谢辞和苏砚相视一笑,眼里满是欣慰。原来,他们的故事,真的被一代又一代的人,记在了心里。

      他们慢慢走进校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图书馆的玻璃窗,被雨水洗得透亮;操场的跑道,依旧是当年的红色;美术系的画室里,传来年轻学子的笑声;木工系的工坊里,依旧传来刻刀划过木头的声响。一切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变的是岁月,不变的是,藏在时光里的温柔。

      他们走到老槐树下,夕阳的余晖透过枝叶,洒在两人身上。苏砚慢慢蹲下身,谢辞扶着他的胳膊,也蹲了下来。地上的泥土松软,带着雨后的湿润。苏砚的动作慢了些,却依旧记得,当年埋下时光胶囊的位置。

      “应该就在这里了。”苏砚说着,伸出手,慢慢拨开落叶和泥土。谢辞也伸手帮忙,两人的动作很慢,很轻,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

      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苏砚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它挖了出来。那是一个铁盒子,锈迹斑斑,却依旧完好。盒子上的槐花图案,已经模糊不清,却依旧能辨认出来。

      苏砚抱着铁盒子,慢慢站起身。谢辞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擦去盒子上的泥土和锈迹。两人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苏砚的手指有些颤抖,却依旧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的东西,被油纸包着,完好无损。谢辞慢慢打开油纸,里面的东西,一一展现在眼前——刻坏的木牌,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谢辞画的老槐树写生,纸张泛黄,却依旧清晰;那张写着约定的纸条,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上面的字;还有那枚“槐下”木牌,被岁月磨得温润发亮。

      谢辞拿起那张纸条,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字迹,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依旧清晰:“每年槐花开时,必回校看老槐树;十年后今日,共挖此盒;余生,一起看遍四季,刻木作画,永不分离。”

      苏砚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的手上,都戴着五枚戒指——五十年间,每十年一枚,从木到银,从槐木到檀木,再到如今的沉香木。每一枚戒指,都刻着“槐枝系月,岁岁辞砚”,都藏着一段岁月,一段温柔。

      “都做到了。”苏砚看着谢辞,眼里满是泪光,却笑得格外明亮,“每年都来看了槐树,十年后也如约挖了盒子,余生,也一直在一起。”

      谢辞点点头,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五十年的时光,像一场漫长的梦,梦里有槐花香,有木牌的纹路,有画室的暖光,有小院的朝朝暮暮。梦醒时,他们依旧守在彼此身边,看夕阳西下,看槐花落满肩头。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柔的橘红。两人牵着手,慢慢往校门口走。苏砚忽然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那把槐木小吉他。吉他的弦,已经有些松了,却依旧能弹出温柔的旋律。

      苏砚抱着吉他,坐在老槐树下,轻轻拨动琴弦。熟悉的民谣旋律,在暮色中漫开,带着淡淡的槐花香,带着五十年的温柔。谢辞站在他身边,靠在槐树上,轻轻跟着哼唱。

      歌声穿过暮色,穿过槐树叶的缝隙,传到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画室里的学子停下了画笔,工坊里的学徒停下了刻刀,操场上的学生停下了脚步,静静地听着这首温柔的歌。

      一曲终了,苏砚放下吉他,抬头看向谢辞。暮色中,谢辞的眼睛亮得像星星,像五十年前,那个槐树下的少年。

      苏砚慢慢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他单膝跪地,举着盒子,看向谢辞,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

      “五十年前,我在这棵槐树下,遇见了你。”苏砚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五十年里,我们一起看了五十次槐花开,一起守了五十年的小院,一起把青春里的约定,变成了一辈子的相守。谢辞,这五十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往后的日子,哪怕只剩下一天,我也想和你一起,看夕阳,听雨声,守着这槐花香。你愿意,继续和我共度余生吗?”

      谢辞的眼泪汹涌而出,他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愿意,苏砚,我愿意。”

      苏砚小心翼翼地打开丝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枚沉香木戒指,上面刻着一圈细密的槐花纹路,内侧的字迹,是“槐枝系月,岁岁辞砚,半百情深”。

      苏砚慢慢站起身,把戒指套在谢辞的无名指上。谢辞也拿起另一枚,戴在苏砚的手上。两枚戒指,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和手上的其他戒指交相辉映,像一串串联着时光的星河。

      两人相拥在老槐树下,暮色四合,槐花香浓。

      周围的学生们,鼓起了掌,掌声在暮色中回荡,温柔而热烈。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过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吹过两人相拥的身影,吹过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五十年的温柔。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在老槐树上,落在两人的白发上,落在那枚刻满岁月的木牌上。

      槐枝系月,岁岁辞砚。

      半百年华,情深不负。

      夜色渐深,星光亮起。两人牵着手,慢慢往校门口走。身后的老槐树,枝桠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五十年朝朝暮暮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少年心动,槐花开满枝头。

      故事的中间,是半百相守,槐香漫过岁月。

      故事的结尾,是余生共赴,槐荫映满残阳。

      而这故事,永远不会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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