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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槐枝系月,岁岁辞砚(余韵·繁花覆旧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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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谢辞和苏砚终于踏上了回母校的路。
列车一路疾驰,窗外的风景从城郊的田埂切换成熟悉的城市街景。谢辞靠在苏砚肩头,指尖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那枚槐木小牌——是苏砚前几日刚刻的,上面是两朵相依的槐花,下面刻着“廿年槐香,岁岁如初”。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银戒指的光泽与木牌的温润交织,晃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还记得吗?”谢辞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槐树叶,“大二那年,也是这样的槐花期,你为了给我摘最高处的槐花,爬树摔了下来,胳膊上擦了好大一块疤。”
苏砚低头,看着他眼底漾开的笑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带着熟悉的木屑清香:“怎么不记得?你当时吓得脸都白了,非要背着我去医务室,结果走了两步就崴了脚,最后还是我扶着你,一瘸一拐地挪过去的。”
谢辞的耳尖微微泛红,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还说呢,都怪你,好好的树非要爬。”
“那不是看你喜欢嘛。”苏砚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后来我就想着,等以后有了自己的院子,一定要种两棵槐树,不用爬树,一伸手就能摘到花。”
谢辞往他怀里缩了缩,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皂角香,嘴角弯起的弧度藏不住:“现在不就实现了吗?”
是啊,实现了。
列车缓缓进站,两人牵着手走出站台。校门口的公交站旁,那棵老槐树依旧枝繁叶茂,雪白的槐花簌簌落下,铺了一地碎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正举着手机拍照,叽叽喳喳的笑声,像极了当年的他们。
“走吧,先去校史馆。”苏砚握紧谢辞的手,指尖相扣,沿着记忆里的小路往里走。
路过美术系的画室时,谢辞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窗户大开着,里面传来画笔划过画布的沙沙声,几个学弟学妹正围在画架旁讨论着什么。阳光落在画架上的画布上,映出一片绚烂的槐花海。谢辞忽然想起,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画下了无数张苏砚的速写,那些藏在画纸里的心事,如今都成了岁月里最珍贵的宝藏。
“在看什么?”苏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里闪过一抹怀念,“要不要进去看看?”
谢辞摇摇头,笑着牵起他的手:“不了,我们先去看那幅画。”
校史馆的门楣上,挂着“廿载校庆,艺韵流芳”的横幅。两人刚走进去,就被迎面而来的喧嚣裹住——不少校友都回来了,穿着印着校徽的文化衫,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笑着,眼角眉梢都是重逢的喜悦。
谢辞和苏砚循着指示牌,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终于在二楼的展厅里,看到了那幅熟悉的画。
画被装裱在精致的画框里,挂在展厅最显眼的位置,下面的铭牌上写着:《槐下》,谢辞作于毕业季;配摆件《辞砚》,苏砚作于同期。画里的老槐树下,少年坐在石凳上刻木牌,另一个少年趴在旁边的画板上,偷偷描摹他的侧脸,槐花瓣落满肩头,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画的下方,摆着那个熟悉的木头摆件——两棵相依的槐树,树下两个牵手的人影,正是当年苏砚的毕业作品。
“真的还在。”谢辞的声音微微发颤,伸手想去触碰画框,又怕弄坏了玻璃,只能轻轻摩挲着空气里的光影。
围在画前的人不少,有人低声赞叹着画里的温柔,有人指着摆件说“这木工手艺真好”。一个穿着美院文化衫的学妹,正拿着话筒给参观者讲解:“这幅《槐下》是我们美院的经典作品,讲述的是一对恋人在槐树下的青春故事。作者谢辞和摆件的创作者苏砚,毕业后在城郊开了木工作坊和画廊,相守至今……”
谢辞和苏砚相视一笑,眼里的温柔,比画里的阳光还要炽热。
“没想到,我们的故事,还能被这么多人记得。”谢辞靠在苏砚肩上,声音里满是感慨。
“因为,好的爱情,永远值得被铭记。”苏砚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引来周围一阵轻轻的哄笑。谢辞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捂住他的嘴,拉着他往展厅外走。
走出校史馆时,夕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像撒了一层金粉。苏砚牵着谢辞的手,沿着当年的小路慢慢走,路过图书馆,路过操场,路过那个熟悉的公交站台,每一处都藏着数不清的回忆。
走到老槐树下时,谢辞忽然停住了脚步。树干上的槐花印记还在,只是比十年前更浅了些。苏砚蹲下身,拨开厚厚的槐花瓣,指尖触到熟悉的泥土——当年埋时光胶囊的地方,他记得清清楚楚。
“要不要挖出来看看?”苏砚抬头看向谢辞,眼里闪着光。
谢辞点点头,蹲下身,和他一起清理着落叶和泥土。阳光落在两人的发顶,槐花瓣簌簌落下,沾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场温柔的雨。
铁皮盒被挖出来时,外面的绿色颜料已经褪得差不多了,边缘甚至有些锈迹,却依旧能看清上面的槐花图案。苏砚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刻坏的木牌,谢辞画的老槐树写生,那张写着约定的纸条,还有当年谢辞放进去的那枚“槐下”木牌。
谢辞拿起那张纸条,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轻声念着:“每年槐花开时,必回校看老槐树;十年后今日,共挖此盒;余生,一起看遍四季,刻木作画,永不分离。”
念到最后一句时,声音微微发颤。
苏砚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两枚银戒指在夕阳下闪着光,和盒子里的木戒指遥遥相对。
“都做到了。”苏砚的声音温柔得像晚风,“每年都来看了槐树,十年后也如约挖了盒子,余生,也会一直在一起。”
谢辞转头看他,眼里盛着泪光,却笑得格外明亮。
不远处的操场上传来熟悉的民谣旋律,是几个学生抱着吉他在弹唱,唱的正是当年苏砚在槐树林里唱给谢辞听的那首歌。歌声穿过槐树叶的缝隙,飘到两人耳边,带着淡淡的槐花香。
苏砚忽然弯腰,从盒子里拿出那枚“槐下”木牌,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新刻的“廿年槐香”木牌,把它们串在一起,挂在了槐树枝桠上。
“这样,每年槐花开时,它们就能一起,守着这片时光了。”苏砚看着随风摇晃的木牌,嘴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谢辞靠在他肩上,看着木牌上的字迹,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热流。他想起当年在槐树下的初见,想起雪夜木工房的热粥,想起图书馆里的分解图,想起毕业季的槐叶信,想起小院里的朝朝暮暮……那些细碎的时光,像槐花瓣一样,落满了整个青春。
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温柔的橘红色。两人牵着手,慢慢往校门口走。路上遇到不少校友,有人认出了他们,笑着打招呼:“你们就是《槐下》的作者吧?真羡慕你们,能把青春里的爱情,过成一辈子的童话。”
谢辞和苏砚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彼此的手。
走出校门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在两人身上。苏砚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单膝跪地,举到谢辞面前。
谢辞愣了一下,看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眶瞬间红了。
那是一枚槐木戒指,比当年的那对更精致,上面刻着两朵相依的槐花,内侧的字迹,是“槐枝系月,岁岁辞砚”。
“当年在冬至画室,我用槐木给你刻了戒指,说等毕业了,就用真正的戒指跟你求婚。”苏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这二十年,我们一起看过了无数次槐花开,一起守着小院的朝朝暮暮,一起把青春里的约定,变成了一辈子的相守。谢辞,往后的二十年,四十年,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我都想和你一起,看槐花,刻木牌,画时光。你愿意,继续和我共度余生吗?”
周围的行人渐渐停下了脚步,有人笑着鼓起了掌。谢辞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愿意,苏砚,我愿意。”
苏砚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上,又把另一枚递给谢辞。谢辞握着他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却无比坚定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手上。两枚木戒指在路灯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和手上的银戒指交相辉映。
苏砚站起身,伸手把谢辞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化雪:“真好。”
是啊,真好。
从槐树下的惊鸿一瞥,到槐香满院的岁岁相守,他们的故事,始于槐花,终于白首,从未落幕。
晚风卷着槐花香,吹过熟悉的街道,吹过两人相拥的身影,吹过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柔。路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
槐枝系月,岁岁辞砚。
这人间的繁花,这相守的岁月,他们还要一起,走很久很久。
夜色渐深,槐花香愈发浓郁。两人牵着手,慢慢往车站走。身后的老槐树,枝桠上的木牌轻轻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关于青春,关于爱情,关于岁岁年年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槐花开满枝头。
故事的结尾,是余生共赴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