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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初夏的雨,总来的猝不及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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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工作坊的屋檐下,雨水一串一串地垂下来,像拉了一道透明的帘子。苏砚把最后一块木牌刻完,放下刻刀,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那块木牌上,刻着两个小字——“黎歆”,旁边是一朵小小的槐花,和一支细细的画笔。
门被推开一条缝,带着雨味的风钻了进来。谢辞抖了抖伞上的水,走进来,把伞靠在门边,抬头就看见苏砚正看着他,眼神像这屋里的灯光一样,暖得很。
“怎么这么晚?”苏砚走过去,伸手替他解下有些湿的外套,搭在椅背上,“画廊那边忙?”
“嗯,新展布完了,”谢辞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牌上,笑了笑,“这是给歆歆的?”
“嗯,她不是说想在画展开幕那天,把自己的木牌挂在作品旁边嘛。”苏砚拿起那块木牌,放在手心转了转,“等干了,我再给她送过去。”
谢辞“嗯”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雨不大,却很密,把老槐树的影子打得有些模糊。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苏砚:“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一起淋雨,就是在这棵槐树下。”
苏砚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记得。那天你非要拉我去买冰淇淋,结果下大雨,我们两个就挤在树下,你把外套脱下来罩在我头上,自己却淋得一身湿。”
“后来你还感冒了。”谢辞补充道,嘴角带着笑,“我那时候就想,这个傻子,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现在会了。”苏砚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声音低低的,“会照顾你,也会照顾自己。”
谢辞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雨声也没那么吵了。他伸手,覆在苏砚的手上,十指慢慢扣紧:“苏砚。”
“嗯?”
“我们……什么时候,把证领了吧。”
苏砚的手顿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谢辞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我们去领证吧。法律上的那种。”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屋檐上的水珠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苏砚看着谢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开口:“你……想好了?”
“嗯。”谢辞点头,眼里有笑,也有一点紧张,“以前是你怕,现在换我怕了。怕哪天你又突然不见了,怕我连一个能证明你是我的身份都没有。”
苏砚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酸得厉害。他伸手,捧住谢辞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傻瓜,我不会再走了。”
“我知道。”谢辞看着他,“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把‘不会再走’,写进纸里,写进法律里,写进余生的每一天里。”
苏砚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笑了,笑得眼睛都有些红:“好。”
他把谢辞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好,我们去领证。挑个好天气,挑个你喜欢的日子,带上我们的木牌,带上念槐,一起去。”
谢辞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忍不住笑了:“你抱得太紧了,我都快成木牌了。”
“成木牌也好。”苏砚闷声说,“刻上我的名字,挂在我胸口,一辈子都摘不下来。”
谢辞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抬手,回抱住苏砚,在他耳边轻轻说:“那你也是我的木牌,刻上我的名字,挂在我心里,一辈子都摘不下来。”
……
领证那天,天气很好。
没有刻意挑什么黄道吉日,只是一个普通的周二。阳光不晒,风也不凉,老槐树下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苏砚一大早就起来了,把自己那套最好的衬衫熨了三遍,又把谢辞的衬衫也熨得平平整整。谢辞靠在门口,看着他忙来忙去,忍不住笑:“又不是结婚典礼,你至于吗?”
“至于。”苏砚头也不抬,“这是我们这辈子最重要的一天。”
谢辞的笑意,慢慢收了些,眼神变得温柔起来。他走过去,从身后抱住苏砚,下巴搁在他肩上:“苏砚。”
“嗯?”
“我以前总觉得,‘永远’这两个字,太虚无了。”谢辞轻声说,“可现在,我想跟你一起,把这个虚无的词,过成具体的日子。”
苏砚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看着他:“那我们就一天一天,把‘永远’过出来。”
他们没请什么人,只带了念槐。小姑娘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裙子,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块木牌——一块刻着“砚”,一块刻着“辞”,红绳打得整整齐齐。
民政局门口,人不多。温予书和黎歆还是赶来了,说是“见证历史性的一刻”。黎歆手里拿着相机,一边拍一边感慨:“真好啊,你们终于要把七年的等待,变成一辈子的答案了。”
温予书站在她身边,悄悄握住她的手:“我们也会的。”
黎歆侧头看她,眼睛亮了亮,没说话,只是握得更紧了些。
领证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得多。填表,签字,拍照,盖章。红本本递到手里的时候,苏砚的手还有些抖。他低头,看着那两个并排的名字——“苏砚”“谢辞”,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不是刻在课桌上的名字,不是挂在槐树上的木牌,而是写在国家发的证件上的名字。是被承认的,是被祝福的,是被法律保护的。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阳光正好。念槐举起手里的木牌,笑着喊:“苏砚叔叔,谢辞叔叔,你们现在是合法的啦!”
苏砚被她逗笑了,弯腰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是啊,合法的。”
谢辞站在一旁,看着他,眼里有藏不住的笑意。苏砚转头,对他伸出手:“走吧,合法的谢先生。”
谢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把手放进他的手心:“走吧,合法的苏先生。”
他们的手,十指相扣,在阳光下,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
晚上,老槐树下,挂起了一串小小的灯。
那是温予书和黎歆偷偷准备的。灯串绕着槐树一圈一圈,像星星掉在了树上。树下摆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蛋糕,还有几杯果汁。
“庆祝你们,正式成为‘夫夫’。”黎歆举起杯子,笑得像朵花,“干杯!”
“干杯!”温予书附和道,把杯子递过去。
苏砚和谢辞对视一眼,都笑了,举起杯子,和他们碰在一起。玻璃杯相撞的声音,清脆又明亮,像他们此刻的心情。
念槐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两个红本本,好奇地问:“苏砚叔叔,这个本子,可以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苏砚把其中一本递给她,“不过要小心,这是很重要的东西。”
念槐小心翼翼地翻开,看到里面两个并排的名字,和那张有些拘谨却笑得很幸福的合照,忽然抬头,很认真地说:“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叫你们……爸爸?”
空气,安静了一瞬。
谢辞的手,微微一紧。他转头,看向苏砚。苏砚也愣住了,眼里有惊讶,有震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欢喜。
过了好一会儿,苏砚才哑着嗓子开口:“你……想叫吗?”
念槐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可是,我怕我叫了,你们会觉得我麻烦。”
“不会。”谢辞抢先一步说,声音有些发颤,“一点也不麻烦。”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念槐的头:“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叫我……谢爸爸。”
念槐眨了眨眼,又看向苏砚。苏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点:“那你也可以叫我……苏爸爸。”
念槐看着他们,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那……苏爸爸,谢爸爸,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这一声“爸爸”,喊得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了苏砚和谢辞的心湖里,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谢辞别过脸,抬手,悄悄擦了擦眼角。苏砚伸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用力地,像是在给彼此力量。
“以后,”苏砚看着念槐,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嗯!”念槐重重地点头,“一家人。”
黎歆别过脸,悄悄抹了把眼泪。温予书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低声说:“你看,多好啊。”
“是啊。”黎歆吸了吸鼻子,“真好。”
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灯串上的小灯一闪一闪,像星星在眨眼睛。
苏砚举起杯子,看着谢辞,眼里有光:“谢先生。”
“嗯?”谢辞抬头,眼里也有光。
“余生请多指教。”
谢辞笑了,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苏先生,余生也请多指教。”
杯子里的果汁,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他们喝下去的,不只是果汁,还有这些年所有的等待、委屈、心酸,以及此刻,所有的幸福和安稳。
黎歆靠在温予书怀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轻声说:“许清。”
“嗯?”
“我们也……领证吧。”
温予书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眼睛都亮了:“好啊。”
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去。”
“我已经准备好了。”黎歆看着他,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想和你一起,把余生,过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温予书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她紧紧抱住她:“好,那就一起。”
老槐树下,灯光温柔,槐香淡淡。
苏砚和谢辞,坐在树下,念槐坐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那两个红本本,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林小满和许清,靠在一起,低声说着未来的计划。
没有人再提起过去的遗憾,因为那些遗憾,都已经在一次次选择和等待中,变成了此刻的圆满。
苏砚从当年那个跟在谢辞身后的少年,变成了能为他撑起一个家的人;谢辞从当年那个独自等待的少年,变成了被爱包围、被家环绕的人。黎歆和温予书,也从当年懵懂的旁观者,变成了故事里,同样勇敢去爱的主角。
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会有柴米油盐的琐碎,会有争吵和误会,会有生活抛来的难题。但他们知道,只要牵着彼此的手,只要记得老槐树下的约定,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风轻轻吹过,槐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
苏砚握住谢辞的手,谢辞回握住他。黎歆靠在温予书肩上,许清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念槐抱着那两个红本本,靠在他们中间,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却又是一个不普通的夜晚。
因为从这一天起,他们的故事,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余生。”
余生很长,也很短。
但他们知道,只要彼此在,就足够了。
故事,还在继续。
写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写在每一次相视而笑的瞬间,写在老槐树下,年复一年的花开花落里。
永远,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