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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八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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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大小姐开服装店啊?”岑烨的声音伴随着开门声撞进来,一如既往的戏谑。
岑霜头也不抬,目光凝在手中一张黑色皮质抹胸配阔腿裤的设计稿上。“冇啊,挑战衣。”
岑烨走到她旁边的地毯上盘腿坐下,“呲”一声拉开可乐罐。“成日都系仙女裙,这次主题‘蜕变’,穿得酷一点先衬得起嘛。”
他边说边抽出岑霜手里另一张香槟色流苏裙的照片,“呢个太安全啦,睇唔出蜕变。”
“但灯光打落去会好靓……”岑霜试图争辩。
“靓系靓,冇惊喜。”岑烨直接把那张黑色设计稿塞回她手里,“试试啦,我嘅眼光你信不过?”
岑霜瞥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拿起设计稿走向更衣间。“不好看你就死定了。”
“保证唔笑。”岑烨做了个封嘴的手势,但眼睛里都是促狭的笑意。
更衣室的门关上。
岑烨靠在衣帽间的软垫墙上喝着可乐,目光扫过满屋子的衣服。
三面墙的开放式衣柜陈列着岑霜出道以来的重要演出服,每一件衣服,都标记着她从青涩少女到乐坛无人可及地位的成长轨迹。
岑烨又从口袋里摸出根棒棒糖拆开,“快试,我赶时间。”
岑霜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又赶时间去改车,大伯知唔知你又使几多钱?”
“嘘!细声!”岑烨压低声音,“你不讲他就不知。”
更衣室里安静了片刻,然后是拉链的声音。
岑烨在外面等了等,不耐烦地敲敲隔断:“喂,好未啊?”
“等阵啦!”岑霜的声音带着点懊恼,“条裤好似紧少少。”
“紧?”岑烨皱眉,糖棍停在嘴角,“你最近冇食饭啊?”
“有食啊……”声音低下去,变得含糊,“可能压力大,胃不太舒服。”
门开了。
岑烨嘴里的糖棍“咔嚓”一声,断了。
岑霜站在落地镜前。
黑色皮质抹胸勾勒出精致的锁骨线条,高腰裤拉长了下半身比例,腰间的银色链条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整套衣服利落、有力,确实比那些仙气飘飘的裙子更契合“力量”的主题。
但岑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站起来,走到岑霜身后。
“你瘦咗。”
岑霜正在调整衬衫的衣领,闻言动作一顿。
镜子里岑烨比她高出一个头,雾霾蓝的头发在她黑色的发髻旁显得格外扎眼。“个面细了一圈,又为演唱会不食饭?”
“冇啊……”岑霜避开他的视线,转身去看背后的效果,“就系正常排练啫。”
岑烨握住她的肩膀,把她转回来。“正常排练会瘦成这样?”
他盯着岑霜的脸,确实小了一圈,下颌线更加清晰,眼下的淡青色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岑霜,”岑烨语气难得严肃,“你同我讲真话,是不是嗓子又出问题了?”
空气凝固。
岑霜垂下眼,手指摩挲着腰间的链条。
良久,“……有少少,排练时间长了,把声会容易累啊。”
岑烨没说话,那双总是盛满戏谑和漫不经心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心疼和担忧。
“喂,你做咩这样看住我啊。”岑霜被他看得不自在,抬手推了他肩膀一下。
“普通疲劳会使你惊到不敢跟我讲?”岑烨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
“傻妹,有乜事要出声啊,你不是自己一个,知唔知?”
岑烨收回手,重新恢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根新棒棒糖递给岑霜。
“对啦,演唱会你要的几个特效同灯光,技术部话做到。”
“真嘅?”岑霜眼睛一亮。
“不过有件事要同你讲。”岑烨学着她认真的语气,被她瞪了一眼,“谢柏筠今日send email给我。”
岑霜整理衣服的动作顿了顿:“send email给你做咩?”
岑烨适时观察着她的表情。“谢柏筠话正式彩排前,团队先过来熟悉下现场环境,尤其是你主要表演的区域。”
岑霜表情没什么变化,转身面对镜子,开始解衬衫的扣子,“他们睇得明咩?”
“人家谢总也算半个专业人士啦,阿妈系钢琴家,自己都识听。”
岑烨说,“而且他们听到的声效最真实,方便他们治疗。”
“随便啦。”岑霜显然没把这当回事。
她把衬衫脱下来,小心地搭在旁边的衣架上,“反正把嗓子治疗好就行。”
阳光在地毯上移动,已经没那么刺眼了。
岑霜拿起另一套衣服的设计稿,“呢套呢?”
“你唱《旧时光》的时候穿咯。”岑烨得意地扬起下巴,下一秒又垮下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演唱会那套音响几贵?够买层楼啦!”
岑霜忍不住笑出声:“吓?”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并肩坐在地毯上,背靠着衣帽间的软垫墙。
“讲真,”岑烨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正经了些,“你觉得谢柏筠呢个人点样?”
岑霜咬着糖,想了想:“有礼貌,专业,讲嘢有分寸。”
“就这么多?”
“唔系这么多,不然应该有咩?”
岑霜转头看他,“我同他就见三次,演唱会、游艇、茶叙,你话我可以有咩深刻印象?”
岑烨盯着她看了几秒,又莫名有点恨铁不成钢。
“冇事啦。”
他重新靠回墙上,“就系觉得这个人几得意,明明系豪门少爷,但冇那种讨人厌的架子,明明可以靠屋企,但自己都好本事。”
岑霜“嗯”了一声,没接话。
“对啦,”岑烨想起什么,“今次email最后,他问句题外话。”
“咩话?”
“问港岛边度有正宗的粤语培训班。”
岑烨学谢柏筠的语气,用蹩脚的普通话模仿,“你话系唔系好搞笑?一个京市人特登学粤语。”
游艇上那句“因为想听懂”突然在耳边回响。
“可能系工作需要啫。”她轻声说。
“可能啦。”
岑烨自顾自说,“不过他真系有诚意,我介绍我中学的粤语老师给他。阿sir退休啦,而家屋企收几个学生,教得好正宗。”
岑霜咬着糖棍,没说话。
“喂。”岑烨用胳膊碰碰她,“如果谢柏筠那样类型的男人对你有意思你会点?”
岑霜转头看他,眼神困惑:“……你今日做咩啊?”
“冇啊,就八卦下咯。”岑烨耸耸肩,“你成日对住堆音符,几时先识下男仔?”
“我不需要识男仔。”岑霜别过脸,“我有音乐就够啦。”
“得啦得啦,艺术家的标准答案。”岑烨翻了个白眼,但语气是纵容的,“不过霜霜,你真系要想一下。”
“……到时先算啦。”
岑烨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有点感慨。“不讲啦,我走先。同埋记得食饭,演唱会紧要,但身体最紧要,知冇?”
“知啦知啦,你好烦啊。”岑霜冲他摆手,“快啲走啦!”
岑烨笑着带上门,脚步声在走廊里远去。
岑霜坐在地毯上,看着满屋子的衣服,忽然没了试穿的心情。
门外传来敲门声,佣人的声音响起:“小姐,晚餐准备好啦。”
“嚟啦。”岑霜应了一声,站起身。
她最后看了眼满地的设计稿,决定明天再继续选。
晚上,岑霜坐在岑家老宅的餐厅里一边吃饭,一边和京市的母亲沈清知视频。
“真系有食饭哦。”沈清知在屏幕里笑,“不要整天想着排练,饿坏自己。”
“知道啦妈妈。”岑霜乖乖应道。
母女俩聊了些家常。
挂断前,沈清知状似无意地问:“对了,你大伯话谢家个细路今次投资好爽手,合作好顺利?”
“系啊。”岑霜点头,“他们公司专业,沟通好顺畅。”
“嗯。”沈清知温柔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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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岑霜戴着耳机,里面播放的是Lunar刚刚发来的新音频。
这次的频率很特别,混合了雨声、风铃声,还有一种类似古琴泛音的空灵声响。
听完之后,整个人像被温柔的水流包裹,连日的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她点开聊天框。
霜糖:【新音频好正,听完个人松晒~】
Lunar:【睡前听效果最好。】
霜糖:【晚安~】
对话结束,岑霜摘下耳机。
窗外的海浪声隐隐传来,和耳机里残留的白噪音混在一起,像温柔的摇篮曲。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是她在红馆的舞台上唱歌,台下是闪烁的星海。
声音清亮,穿透云霄,没有疼痛,没有疲惫。
只有音乐,和无尽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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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汪!”
岑霜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按掉床头的闹钟。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半圈,眼睛还闭着,嘴里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哼起昨晚睡前一直在改的那段副歌。
“霜霜!起身啦!”楼下传来岑烨的大嗓门,“有你最爱嘅虾饺!”
岑霜慢吞吞地坐起来,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走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盐味的空气。
“今日天气好好……”
十分钟后,洗漱完毕的岑霜穿着印有小黄鸭的睡衣走下楼。
餐厅里,岑烨已经坐在餐桌前正用筷子戳着盘子里最后一个烧卖。
“留返给我!”岑霜瞬间清醒,小跑过去抢下烧卖,得意地塞进嘴里。
岑烨翻了个白眼:“岑大小姐,二十七岁仲着住小黄鸭睡衣抢烧卖食。”
“在屋企嘛。”岑霜鼓着腮帮子含糊地说,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豆浆,“对啦,今日红馆几点彩排?”
“下午三点。”岑烨看了眼手机,“谢氏团队今日会过来做现场测试,阿Ken话要你十一点就到,提前做准备。”
“嗯嗯!”岑霜用力点头,眼睛弯成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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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四十五分,红馆。
岑霜已经换好练功服,站在舞台中央,正在做开嗓练习。
“啊——咿——啊——”从低音慢慢滑到高音,岑霜感受着声带的振动。
晨光透过高窗洒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
门口传来动静,岑霜停下练习转头看去。
岑晨正站在那里,手里提着公文包,身上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谢柏筠站在一边。
他身后跟着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为首的是岑霜熟悉的顾医生,另外两位看起来面生,一位银发的外国老先生,一位年轻些的女医生。
“大佬?”岑霜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陪谢董过来。”岑晨走进排练厅,语气平静,“这几位是谢氏医疗实验室的专家,今天来给你做第一次全面评估。”
“岑霜小姐,又见面了。”谢柏筠先开口,语气礼貌。
“谢董。”岑霜点头,“这次的治疗辛苦你了。”
“应该的。”谢柏筠一脸正色道。
岑霜侧头看着那几位医生,顾医生笑着走上前介绍:“霜霜,这位是Dr.Weber,谢氏实验室的首席声学治疗师,这位是沈墨医生,实验室的驻港协调员。”
“岑小姐,很高兴见到你。”Dr.Weber用带着德国口音的英语说,“我们受谢氏文投委托,来为您的治疗提供技术支持。”
沈医生也微笑着点头致意。
“岑生,岑小姐。”谢柏筠开口,“我们先调试设备已,一会就可以开始评估了。”
“麻烦了。”岑晨站侧身让谢柏筠一行开始有序准备。
岑霜坐在舞台前的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
“紧张?”坐在她旁边的岑晨忽然开口。
岑霜老实点头:“有点,不知道会查出什么。”
岑晨合上手中的财经杂志,侧头看她:“无论查出什么,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配合治疗,不私下加练。”岑霜乖乖重复。
谢柏筠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岑霜状态不错,跟岑晨说话时会露出浅浅的梨涡。
谢柏筠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谢总,设备调试完毕。”Dr.Weber用英语说,“可以请岑小姐开始评估后治疗了。”
谢柏筠点点头,对身边的助理说:“通知阿Ken,可以开始。”
指令传下去,场馆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聚光灯打在岑霜身上,她深吸一口气,今天的排练重点是三首快歌的走位和灯光配合。
谢柏筠站在角落,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记录着声压数据。
台上的岑霜正全神贯注于一个高难度的连续旋转动作。
站定,动作干净漂亮。
“Good!”阿Ken在耳返里喊,“霜霜,呢个动作keep住!”
岑霜喘着气笑起来,比了个“OK”的手势。
一曲结束,灯光亮起。
岑霜弯腰撑着膝盖喘气,小唐立刻跑上台递水。
评估结束,谢柏筠和Dr. Weber、顾医生站在控制台前,低声讨论着。
“霜霜。”岑晨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嗯?”
“你觉得怎么样?”岑晨看着她。
岑霜握着温热的杯子,想了想:“只是评估。”
岑晨看了她几秒,眼神柔和了些:“能这么想就好。”
这时,那边的讨论似乎告一段落。谢柏筠和Dr. Weber一起走过来。
“岑先生,岑小姐。”Dr. Weber打开手中的平板,“我们有了初步结论。”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Dr. Weber用尽可能通俗的语言解释了评估结果。岑霜的问题属于“特定情境性发声系统功能紊乱”,需要一套结合生物反馈、神经肌肉再训练和认知行为干预的综合治疗方案。
“治疗周期预计八到十二周,每周三次课程。”Dr. Weber最后说,“如果一切顺利,红馆演唱会前应该能看到显著改善。”
岑晨看向谢柏筠:“谢总,这套方案的临床成功率有多少?”
谢柏筠回答,“完全缓解率百分之六十八,显著改善率百分之二十九。”
岑晨不再多问,转向顾医生:“顾医生,你觉得呢?”
顾医生沉吟道,“谢氏实验室在这方面确实有独到之处,我觉得可以试试。”
“好。”岑晨点头,“霜霜,你觉得呢?”
“我试。”
岑霜毫不犹豫,“只要能治好,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
“那从明天开始。”
“可以。”岑晨说。
评估结束,医生们收拾设备离开。
岑晨送他们到门口,然后折返回来。脸上难得露出温和的表情,揉了揉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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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排练结束。
岑霜累得几乎走不动路,被小唐半扶半抱着送上车。
车子驶出红馆时,岑霜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霓虹,忽然说:“小唐,我想食杨枝甘露。”
“霜姐,你喉咙唔可以食冻嘢……”
“一碗,就一碗。”岑霜转过头,眼睛湿漉漉地看着她,像只讨食的小狗,“我真系好想食……”
小唐败下阵来:“好啦好啦,我打电话叫餐厅送热的版本过嚟。”
“耶!”岑霜立刻笑了,哪还有半点疲惫的样子。
回到浅水湾老宅时,杨枝甘露已经送到。
岑霜抱着碗窝在沙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