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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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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新的序章
石阶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江清砚和谢云辞并肩而行,手中夜明珠的光芒勉强照亮前方几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香灰味,混合着某种奇异的腥甜气息,令人不安。
走了约莫五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殿堂,比清风观的地宫更加宏伟。殿堂呈圆形,穹顶高约三丈,上面绘着日月星辰的图案,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泛着幽暗的光。
殿堂中央,一座石台高高耸立。台上一具水晶棺椁,棺中躺着一个身着前朝龙袍的男子——正是永昌帝。但与太液池底那具骸骨不同,这里的永昌帝面色红润,如同沉睡,若非胸膛没有起伏,几乎要以为他还活着。
而水晶棺旁,静太妃跪坐着,双手合十,闭目诵经。听到脚步声,她缓缓睁开眼,看向两人。
那双眼睛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了白日里看到的暗红色纹路,只剩下岁月沉淀的平静与沧桑。
“你们来了,”静太妃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慧明应该都告诉你们了。”
“太妃娘娘,”江清砚和谢云辞行礼,“我们来,是想……”
“我知道,”静太妃打断他们,目光落在永昌帝的面容上,“你们想确认他是否真的会消散,想确保我不会做出疯狂的事,对吗?”
两人沉默,算是默认。
静太妃轻轻笑了,笑容里满是苦涩:“放心,我已经没有力气做任何事了。五十年的守阵,早已耗尽了我的心力。今天来,只是想……陪他最后一程。”
她伸手,隔着水晶棺抚摸永昌帝的脸颊,动作温柔如同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他曾经是个好皇帝,勤政爱民,心怀天下。但后来……他被‘烛龙教’蛊惑,走上了歧路。我劝过他,但他听不进去。”
“太妃娘娘知道封魂术的真相?”江清砚问。
“知道,”静太妃点头,“但我阻止不了。‘烛龙教’的势力太大,连皇帝都能操控。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最后……变成了这样。”
她的眼中泛起泪光:“封魂术需要活人献祭,八个童男童女的心头血。我亲眼看着那些孩子被带上祭坛,却无能为力。从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和他,都回不去了。”
谢云辞看着她:“那太妃为什么还要守阵五十年?”
“因为愧疚,”静太妃闭上眼,“对那些枉死的孩子愧疚,对天下苍生愧疚。布下六芒星阵镇压他的魂魄,是当时唯一能做的。而我,自愿成为守阵人,用余生来赎罪。”
五十年……江清砚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煎熬。
“太后知道这些吗?”他问。
“她只知道一部分,”静太妃睁开眼,“她以为封魂术能让永昌帝复活,能让她复辟前朝。但她不知道,永昌帝的魂魄早就被‘圣眼’侵蚀,变成了怪物。即使真的‘复活’,也不会是她想要的祖父,而是一个只知杀戮的恶鬼。”
所以太后和静太妃,虽然都与“烛龙之眼”有关,但目的完全不同——一个想解开封印,一个想维持封印。
“但现在封印已经加固,‘圣眼’也毁了,”谢云辞道,“永昌帝的魂魄会怎样?”
“会逐渐消散,”静太妃看向水晶棺,“其实从你们毁掉‘圣眼’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消散了。最多再过三天,就会彻底消失,连一点痕迹都不留。”
三天……
“那太妃您……”
“我会陪他到最后,”静太妃的语气很平静,“然后,我也会随他而去。这五十年的债,该还清了。”
江清砚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眼前这个女子,为了一个错误的爱情,为了赎罪,付出了整整一生。可恨,可怜,也可敬。
“太妃,您可知‘烛龙眠息之地’?”他忽然问。
静太妃的身体微微一震,看向他:“你们……在找那个地方?”
“对,”江清砚点头,“江家和谢家,世代守护那里。但我们不知道具体位置。”
静太妃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知道在哪。因为永昌帝当年,也试图打开那里。”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帛书,递给江清砚:“这是前朝皇室秘藏的图卷,标注了‘烛龙眠息之地’的入口。永昌帝为了得到它,杀了三百多人。后来我偷了出来,一直藏在身边。”
江清砚接过帛书,展开。上面是一幅复杂的地图,山川河流标注得极其详细,中心处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下方写着两个字:“龙眠”。
位置在……北境死亡峡谷深处!
和谢云辞父亲留下的线索吻合。
“那里封印的,是什么?”谢云辞问。
静太妃摇头:“我不知道。永昌帝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里有‘足以倾覆人间的力量’,得到它,就能成为天下之主。但江谢两家世代守护,宁死不交钥匙,所以他始终未能得逞。”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我听过一个传说……‘烛龙眠息之地’,封印的不是宝物,也不是力量,而是……罪。”
“罪?”
“上古时期,有神龙犯下大罪,被镇压在此,”静太妃的声音变得缥缈,“它的眼睛化为‘烛龙之眼’,蛊惑人间;它的身躯化为山川,镇压地底。江谢两家,就是当年镇压神龙的两位神将的后裔,世代守护封印,防止神龙苏醒。”
神龙……江清砚和谢云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烛龙之眼”这个组织崇拜的,竟然是被镇压的罪龙?
“所以太后想打开‘烛龙眠息之地’,是为了……”江清砚问。
“可能是被蛊惑,以为能获得力量,”静太妃叹息,“也可能是……她体内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被‘烛龙之眼’选中,成为了新的‘容器’。”
容器?什么容器?
静太妃没有解释,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永昌帝身上:“我的时间不多了。最后,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太妃请说。”
“等我死后,将我和他合葬,”静太妃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用立碑,不用祭奠,就让我们在黑暗中,永远沉睡。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江清砚看着这个为情所困、为罪所苦的女子,最终点头:“我们答应您。”
“谢谢……”静太妃闭上眼睛,脸上露出解脱的笑容。
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最终停止。身体靠着水晶棺,如同睡着了一般,安详而平静。
江清砚探了探她的脉搏,确认已经离世。
“她走了。”他轻声说。
谢云辞看着相倚而去的两人,心中五味杂陈。爱恨情仇,是非对错,在这一刻都化为尘土。五十年守阵,五十年煎熬,终于走到了尽头。
“我们走吧,”他握住江清砚的手,“让他们安静地离开。”
两人退出地下殿堂,重新关上暗门。回到地面时,慧明住持还在等他们。
“静太妃她……”
“圆寂了,”江清砚合十行礼,“住持,按照太妃的遗愿,请将她与永昌帝合葬。”
慧明点头:“老衲明白。这件事,就交给老衲吧。”
“有劳住持。”
离开大相国寺时,已是深夜。秋月高悬,清辉如霜。
两人走在回城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心中都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清砚,”谢云辞忽然开口,“如果‘烛龙眠息之地’真的封印着罪龙,那我们要怎么办?”
江清砚看着手中的帛书,沉默良久,才道:“继续守护。这是江谢两家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责任。”
“但对方是神龙……”
“那又如何?”江清砚转头看他,眼中映着月光,“我们是人,但人有人的坚守,有人的勇气。先祖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
谢云辞看着他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是啊,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无论面对什么。
“好,那我们就一起去,”他握住江清砚的手,“去北境,去死亡峡谷,找到‘烛龙眠息之地’,完成我们的使命。”
“嗯,一起去。”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回到谢府时,天已快亮了。
书房内,两人摊开那卷帛书,仔细研究地图。死亡峡谷在北境极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地形险峻,而且有各种诡异的传说,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我们需要准备很多东西,”谢云辞道,“御寒的衣物、干粮、武器,还有……向导。死亡峡谷太大,没有向导,我们可能会迷路。”
“向导我来找,”江清砚说,“金掌柜在北方有些关系,可以帮忙。”
“好。那我负责准备物资和武器。”
两人分工合作,开始为北境之行做准备。这一去,不知要多久,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风平浪静。
太后“病”了,静太妃“圆寂”了,朝中那些不安分的势力也都暂时蛰伏。陛下趁机整顿朝纲,清理了一批太后安插的官员,朝局为之一清。
而江清砚和谢云辞,则悄悄做着北行的准备。
十月初三,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傍晚,两人在书房做最后的检查。地图、物资、武器、药物,都打包好了。明天一早,他们就出发。
“清砚,”谢云辞忽然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你后悔吗?”
江清砚摇头:“不后悔。能和一起,去哪里都不后悔。”
谢云辞的心像是被什么填满了,温暖而充实。他走到江清砚身边,将他拥入怀中:“我也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刀山火海,也不怕。”
两人相拥,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心跳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窗外,秋风萧瑟,落叶纷飞。
但屋内,暖意融融。
前路虽险,但并肩同行,便无所畏惧。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两人便悄悄离开了谢府。
城门口,金掌柜已经等在那里,身边还有一个精悍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眼神锐利,一看就是常年在野外行走的人。
“江公子,谢大人,这位是胡老三,北境的猎户,对死亡峡谷很熟,”金掌柜介绍,“他会带你们进山。”
胡老三抱拳行礼,声音粗犷:“两位大人放心,胡某在北境活了四十年,闭着眼睛都能走出死亡峡谷。”
“有劳胡大哥。”江清砚还礼。
马车已经备好,四人上了车,朝着北城门驶去。
出城时,江清砚掀开车帘,回望了一眼京城。巍峨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沉睡的巨兽。
他在这里经历了太多:从破庙初遇,到金殿昭雪;从蒙冤入狱,到并肩查案;从生死相托,到心意相通……这座城,见证了他和谢云辞的相遇、相知、相爱。
如今,他们要离开了,去往更遥远、更危险的地方。
但江清砚的心中,没有畏惧,只有坚定。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在看什么?”谢云辞问。
“看京城,”江清砚放下车帘,“看我们开始的地方。”
谢云辞握住他的手:“等事情了结,我们还会回来的。”
“嗯,还会回来的。”
马车驶出城门,朝着北方,渐行渐远。
晨光中,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新的征程,开始了。
而远方,北境的雪山在阳光下闪耀,如同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那里,有他们的使命,有他们的宿命,也有……他们的未来。
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因为,他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依靠,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