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涟漪晓风雪》叶紫紫

21、第 21 章

　　“说起来，我们是因为那些小猫认识的。”

　　老板擦了擦手，目光投向窗外，像是望向一段温暖的旧时光。

　　“早些年生意不好，每天剩的鸡肉不少。我这人实在，自己都不愿吃过夜的东西，可扔了又觉得可惜……后来发现学校里有好些流浪猫，就常把鸡肉拿去喂它们。”

　　“有一次，在篮球场后面，”老板笑了笑，“我看见他也在那儿。你是没瞧见，那只平时见人就躲的猫，竟绕着他脚边蹭来蹭去，亲热得不像话。”

　　石若漪静静听着，忽然想起阿离蜷在他怀里的模样，那份毫无戒备的依赖。

　　“后来有几次闲聊，我随口提过生意难做。结果从那以后，他就常带着朋友来这儿吃饭，每回都是他悄悄结账。”老板摇摇头，“我生意能好起来，多亏了他！”

　　“再后来我越来越忙，有时顾不上喂猫。他察觉了，便主动把这事儿接了过去。”老板声音温和，“他说反正常来吃饭，顺手就带了。不光篮球场那只，西门那边还有三四只，都归他照料。”

　　“你们上次救的小花猫，”老板看向石若漪，眼里带着笑意，“早被他接回家了。现在啊，可是在他家享福呢。”

　　话音落下，一段沉默。

　　石若漪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他包扎伤口时那种熟稔的轻柔，宠物医院老板与他交谈时的熟稔语气，阿离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偶然。这个总是神色淡淡、仿佛与世界隔着一层玻璃的男生，竟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默默守护着这样柔软的世界。

　　真相像月光，安静地铺满心底。

　　她抬起眼，仿佛能看见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在黄昏的篮球场边，蹲下身，将食物轻轻放在地上。

　　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是恍然大悟，是深深的触动，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对李雪风这个人的全新认知。

　　原来他那冷硬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是一颗如此柔软、长情而善良的心。

　　从食堂出来时，正好在门口遇到了形色匆匆的李雪风。

　　“李雪风！”

　　隔着人群，石若漪叫他。

　　李雪风缓缓回头。

　　“‘小鸡炖蘑菇’的老板喊我给你的。”

　　她没有说更多，只是将那个保温袋无声地递了过去。

　　“谢了！”

　　接过保温袋，李雪风转身就要出去，却在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

　　“你，要不要一起？”

　　他转身，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客套。

　　却没想到她回以一个明媚的微笑：

　　“当然！”

　　秋天的夜晚，空气中带着凉意，路灯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李雪风蹲在光影里，他的旁边，还站着一个更为纤薄的身影。

　　石若漪看着他伸手轻抚猫咪脊背的轻柔动作，忍不住问道：

　　“你很喜欢猫咪？”

　　“还行。”

　　石若漪在他身旁蹲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上次宠物医院的老板说你曾经养过一只？”

　　“嗯。”

　　他回答得几不可闻。

　　“小学三年级开始养的，养了有十多年了。”他缓缓说道，语气中似是带了很多怜爱，“但是前不久，被我不小心弄丢了。”

　　这让石若漪始料未及。

　　“你呢？你也喜欢猫咪？从小到大没养一只？”

　　“养过一只。”她的语气像是追溯很远的往事，“不过被我送人啦。”石若漪说着，声音也闷闷的。

　　“没舍不得？”

　　“有点吧。”她微微垂眸，“但我送给的，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而且……那时候我原本以为以后还能常去看它。”她顿了顿，“但没想到，一别就是这么多年。”

　　“那它……还活着吗？”他轻声问，见她抬眼看来，遂补充道，“我是说你的猫。”

　　“不知道。”她望着路灯柔和的光晕，语气里似有一丝叹息，“但愿它长命百岁。”

　　望着路灯下她纤长单薄的身影，他伸手轻抚此时正蹲在他眼前在大快朵颐的小白猫，声音几不可闻：

　　“那就祝它长命百岁。”

　　一场秋雨一场寒，当秋风渐渐露出了它锋利的一面，毫不留情地卷走枝头最后的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倔强地伸向天空时，云汐也开始大幅度降温。

　　又一个是周日，大学校园里没有课的日子，虽然没课，但是图书馆还是会开。

　　平常周末没事的时候，好多女学生都喜欢逛街、买东西呀什么的。石若漪其实骨子里有些社恐，所以周末时光，她大多都是泡在图书馆里。

　　11月的云汐天气已经很凉了，出了宿舍楼，初冬的冷风吹得石若漪直打哆嗦。

　　她裹紧自己的棕色大衣，但还是冻得瑟瑟缩缩。

　　周日8点的校园还没有什么人，冷风卷着几个塑料袋和几片落叶从她脚边扫过，有种说不出的萧瑟感。

　　石若漪碎步朝图书馆小跑去，道路旁枯木成排，花坛里落叶纷纷。

　　今天虽然是个晴天，但阳光并不刺眼。北风很大，寒冷冬日里微弱的太阳光斜斜照着，照着她纤纤细细的身影缩小又拉长。

　　行到半路，手机突然响起，是哥哥石若宸的电话。

　　石若漪家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大她五岁的哥哥，自小非常就疼爱她。见来电是哥哥，石若漪赶紧接起。

　　“小妹，今天周末，在干嘛？”

　　“你怎么打电话来了，我这时正来去图书馆呢。”

　　昨晚柏莲桦不知和谁在煲电话粥一直煲到凌晨三四点，虽然中间姜天琪提醒过她几次说小声点，好吵吖之类的。

　　但柏莲桦却笑嘻嘻地说明天反正是周末，可以睡懒觉，还号召大家都没别睡了起来一起玩。

　　周末对515宿舍的其他人来说，的确是可以睡懒觉的日子。

　　但对石若漪来说，却也是她要出去打工的日子。

　　而最近临近期中，一想着自己的英语单词还记得不是很过关，石若漪内心就着急。

　　因次周日七点刚过，石若漪就爬起来了。结果她起床的动静惊扰了临床的柏莲桦，气得她又说了好多不是很好听的话。

　　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加之早上柏莲桦那些加诸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情绪，让石若漪这时说话声音也沉沉的，让人有点听不出情绪。　　

　　“怎么听见呼呼的风声，你那边风很大吗？”

　　石若宸旁边正在整理衣柜的妈妈插了句话。

　　“风是有点大，但是还有太阳。”

　　从妹妹接电话的那一刻起，也许是兄妹心意相通，石若宸就感觉妹妹今日的声音不像往日那般兴奋，有点沉闷，一听就是明显的情绪不太高昂。

　　“你不高兴？”

　　发现哥哥居然隔着电话都能听出自己的情绪，她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闷哼一声算是回应了哥哥的揣测。

　　这时手机另一端的石若宸着急了，他忙问道：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发生什么事了？”

　　石若漪生怕家里人为她担心，刚闷哼完就后悔了，面对哥哥的追问她忙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故作轻松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课程紧，学业负担有点重，有时候感觉有点累就想多休息会儿，嘿嘿。”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是学业上的事！”

　　听闻妹妹心情不好只是因为学习，石若宸紧张的心稍缓了下。

　　“你怕什么，都大学了，学习也不是非要争个一二的，有时间多和好朋友同学一起娱乐娱乐，放松放松！”

　　石若宸宽慰道。

　　石若宸比石若漪大五岁，与妹妹石若漪自小感情深厚，5年前哥哥石若宸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云汐市B大的法律系。

　　大学最后一年，在班上其他同学都一门心思参加各大校招找工作的时候，石若宸却埋头苦读忙着全国各地的公务员考试。

　　他想着能考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去工作。毕竟对他们家来说，选择在哪个地方工作不是最重要的，哪个地方的工作愿意接纳他才最重要。

　　石若宸当年公务员备考时，就想的是先把工作稳定，其次再看是个什么地儿。

　　当然了，如果是个省会或是稍微发达些的地方，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们家来说，都更好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石若宸一战失败却不气馁并二战的时候，老家的区中级人民法院顺利接纳了他。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文书工作人员，但好在事业编制，工作稳定，离家近方便照顾父母和妹妹，工资也还过得去。

　　“若漪啊，你是不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事？”

　　听见了石若漪和哥哥大部分对话的妈妈这时按耐不住了，忙接过石若宸的电话关心地问起来。

　　“你要是在学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一定记得跟妈妈说！是不是生活费不够？”

　　“没有妈妈，我钱够呢，你给的那么多我怎么会不够呢，哥每个月都还额外给我钱呢！”

　　“嗯，生活费的事你不要太操心，都大姑娘了，你用钱的地方也多。有时候有些地方该花你就花，千万不要舍不得花钱！”

　　妈妈说完后，电话又被哥哥石若宸抢了去，作为家里的另一位成年男性，石若宸现在不管是对正在上学的妹妹，还是对他们这个家庭，都满满的责任感。

　　“放心，你哥现在出来工作了，每个月工资都好几千呢，生活费的事你不要太操心，也不要一天到晚都想着打工。”

　　“我知道的哥。”

　　石若漪听完心里满满的感动。

　　“我说真的啊，你年纪轻轻的，千万不要打工把自己打老成老姑娘了！”

　　石若漪自小就懂事乖巧，也明白哥哥现在虽然工作了，但对一个大学已经毕业2年又适婚的青年男性来说，不管是未来谈恋爱抑或是买房娶妻，都比她更需要钱。

　　想到自己都上大学了还要家里人担心，一向懂事的石若漪更惭愧了，她嗫嚅着回答道：

　　“我都知道的哥.....”

　　说话间已在电话另一头红了眼眶。

　　“反正钱的事你真的不要太上心，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千万不要为钱为难自己，知道吗？”

　　“好，我知道的。”

　　“多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你赶紧忙你的去吧！”

　　“好。”

　　“那就这样，先不说了，你挂电话吧！”

　　电话挂断，石若漪一个人站在路上呆呆地看着已然安静了的手机。被家人惦记和关怀的幸福感，让她的眼眶霎时就湿润了。

　　今天虽然有太阳，但天气依旧阴冷，石若漪就站在尚且没什么人的学校马路上，吸了好几口冷空气才把那份心酸压抑下去。

　　她低着头，继续在空无一人的冷风中前行，脚上的靴子沉沉地踏在空无一人的学校马路上，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缓慢。

　　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纷纷起舞。因为走路太过专注，以至于她连停在学校图书馆马路边的路虎也没看见。

　　李雪风车子刚熄火，此刻他正坐在他的车里回他妈妈谢语艳电话。虽然家境优渥，但李雪风身上却没有纨绔子弟的不学无术和不务正业。

　　而难得的周末，一向是他学习和充电的良好时机，只不过更多时候是在家里，偶尔在图书馆。

　　而这个偶尔，譬如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