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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出手相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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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筠灰溜溜地走回到章舜顷身边,恭恭敬敬道,“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白衣公子仍在跟章舜顷较劲儿,可他瘦弱的细胳膊根本拧不过章舜顷的铁掌,反而被攥得龇牙咧嘴,听到弗筠那句称呼,却愣了愣,“大人?哪里来的大人?”
弗筠立刻挺直腰板,扬起下巴冲他道,“京城来的大人,正四品的御史,你还不知道他父亲是谁吧……”
“闭嘴。”章舜顷冷冷地打断了她的炫耀,得意忘形的弗筠立刻撇了撇嘴。
弗筠尚未来得及说出章舜顷父亲的名号,可光是前两句就已让白衣公子收起了嚣张气焰,再一瞄到他腰间挂着的牙牌,顿知对方非富即贵,怕是轻易招惹不起,便见好就收道,“今日之事是误会,误会,大人且松开手吧。”
章舜顷不搭理他,反而问向弗筠,“是不是误会?”
有人撑腰,弗筠没有不领受的道理,便摊出手来,道,“你既然自知误会了我,就该愿赌服输,赔给我东西。”
白衣公子看了看眼下的形势,终是不情不愿地将腰间牙牌递到了弗筠手里,再三叮嘱道,“就一刻钟,若是你失言,休怪我不客气。”
牙牌落到弗筠手心的那刻,白衣公子的胳膊终于得到了解脱。
“你放心,我说话比你讲信用的多。”弗筠将牙牌揣回了挎包里,越过人群冲四处张望着找她的柳景琇招手。
章舜顷目光随之落到了柳景琇身上,此人方才一直围在弗筠身边,动作亲昵,毫无避讳。
“他是你新的……‘主顾’?”他有模有样地学着弗筠的用词,语气不明。
弗筠在心里将这个问题过了好几遍,却不知当下如何应付他合适。
要说主顾吧,那她确实否认不了,可一想到徐鸣珂跟他的关系,若是她满口应下,他指不定转头就告诉了徐鸣珂,平白添出一笔说不清的麻烦。
正在她踌躇之际,柳景琇已然拨过人流,来至眼前,一脸警惕地看向章舜顷,问道,“你谁啊?”
眼神不干不净的,看着就没安好心。
章舜顷略了他一眼,无视了他的质问,继续看着弗筠,目光里露出蔑然,“你就这么背着徐鸣珂跟别的男子勾搭在一起,还好意思让他帮你赎身?”
“大人不是早就知道我的德性吗?要一个妓女忠贞不二,这不是强人所难?”
弗筠干脆顺着他的话破罐子破摔,牙牌只能用一刻钟,她可不想在这里跟章舜顷掰扯些没用的事情,白白浪费她的时间。
她刚要走,章舜顷便移步便挡住了她的去路,琥珀色的眸子黯沉无光,竟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力。
弗筠强压下自己胸口的浊气,绕过他往两侧去,可章舜顷似乎能预料到她每一步的意图:她往左,他也往左;她往右,他也往右。
“有意思么?”弗筠面上已浮现出愠色,凝脂肌肤平添一抹粉霞。
章舜顷俯身下来,盯着弗筠那双隐忍着怒火的眼眸,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想用这牙牌做什么,大不了我便拿出一刻钟跟你耗着,看看是谁更坐不住。”
弗筠眼底深处窜起一抹幽暗的火苗,却又被强行摁了下去,快到转瞬即逝,可章舜顷还是准确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怨毒,亦或者仇恨?
跟那日在晓花苑的眼神异曲同工。
章舜顷眯了眯眼,手钳下巴,遏制住她低头遮掩的动作,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看我?”
见章舜顷动手动脚起来,柳景琇已按捺不住被他耍弄的怨气,抬手就要推开他,被章舜顷用余光捕捉到动作的起势,反手将其手腕折出一声脆响,疼得他一个劲儿地甩手。
“因为我讨厌你,就这么简单。”
弗筠用力掰开他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指,收起了目光里惯有的笑意,虽是面无表情,可章舜顷分明看出了直白到不屑掩饰的嫌恶。
他心口迅速掠过一抹轻微的异样,足足顿了半晌,而后才发出一声轻笑,“既然讨厌我,那我就更不能让你如愿了。”
弗筠深深吐纳几息,脸颊的粉霞已消失无踪,只剩一片苍白。
她掏出牙牌,反身回去,还给了那位还在一旁看好戏的白衣公子,“还没到一刻钟,我说话算话。”
“啊?”白衣公子愣愣地收回了还没被焐热的牙牌,方才这出戏的走向全然超出他的预期,坦白说,他还没看够呢。
弗筠拉走同样在傻愣着的柳景琇,见章舜顷还挡在下楼的必经之路上,干脆绕了个远路,往分岔楼梯另外一边的梯口而去。
“那可是你好不容易赌来的牙牌,就这么轻易还回去了。”柳景琇不甘心道,“那人到底谁啊?你别生气,改日我替你教训他。”
他兴冲冲地走着,前面的人脚步忽然一顿,目光直视前方,他跟着看了看,没看出所以然来,问道,“看见熟人了?”
弗筠没回答他,眯着眼睛看向大厅尽头一排房间上。
如果她没记错,一层到三层的相同位置,都有类似的一排房间,门口有侍者打扮的人来回走动,瞧着个个儿魁梧健壮,显然不是普通侍者。
另一边似乎并没有类似的构造,为了确认她的记忆,她转头扫了一圈,果然只有摆着赌桌的空旷场地。
在弗筠四处环视的同时,也有一道寒芒毕露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让人难以忽视,她便狠狠地瞪了回去。
那人还在原地,无声地对她比了个口型,她看出是“过来”二字。
凭什么要她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她就没脾气?
弗筠忿忿不平地消化着自己的情绪,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满脑子里却只剩下了他腰间晃动的那枚牙牌。
再睁开眼,她对着一脸纳闷的柳景琇抱歉道,“柳衙内,恕我不能奉陪了,我还有点儿事要跟那个人说,你今日花的银子,我改日会赔回来的。”
柳景琇听到弗筠把账算得如此清楚,有些淡淡的不自然,忙道,“不是……我倒也没那么斤斤计较。你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弗筠张口就来,“他上回为了见我花了三百两银子,可惜我中途有事离开了,我今日先去赔他的。”说完也不理会柳景琇嘴巴张成什么模样,便朝着章舜顷走去。
章舜顷转眼间又换成气定神闲的模样,满脸都写着“算你识相”。弗筠牙根儿恨得直痒痒,却也只能屁颠屁颠儿跟着他上楼。
“你这身衣裳哪来的?”走在前头的章舜顷头也不回地问道。
“柳衙内给我买的呀。”弗筠随口答道。
“柳衙内?徐鸣珂可知道这号人物?”
“来找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还得个个儿都知道。”弗筠心里本就积着憋屈,听了他这通绵里藏针的话,便不管不顾地一齐发泄了出来。
她当然不是冲着徐鸣珂而去的,而是眼前这位拿徐鸣珂作筏子实则想方设法讽刺她水性杨花的人。
章舜顷不知有没有品出这层意思来,但脚步停了下来,侧过身道,“你要是敢辜负他的话,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弗筠眼睛睁大了一瞬,要不是她听岔了,要不然就是章舜顷中了邪,怎么竟让她听出了松口之意,正兀自怀疑着,便听他道,“还不跟上来。”
弗筠见章舜顷已走出很远,忙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到了四楼关卡,侍者看到章舜顷腰间的牙牌,便恭敬地带他来到一间雅室,布置清幽雅致,不像是赌坊倒像是茶室。
“大人请稍候,希掌柜马上就到。”侍者奉上茶水,便带上了门,剩下弗筠和章舜顷二人。
弗筠此刻满肚子都是疑惑,想一口气冲着章舜顷倒出来,但他只比了个噤声的动作,道,“等会儿别说话,一切听我安排。”
弗筠只能按下纷繁的头绪,坐在他身边安静饮茶,眼见茶盏将空,紧阖的门扉才再度被外开启。
两人见到先前只闻其名的希白都略略吃了一惊,此人模样与他想象中相去甚远,竟有些男生女相的精致柔美。
希白的目光也在二人面上各自停留了一瞬,直白坦荡,没有任何卑躬屈膝之态,端端正正地拱手作揖道,“让章大人久等了,实在有些事忙得抽不开身。”
“希掌柜贵人事忙,自是该体谅。”章舜顷淡淡道。
“不知章大人特意下拜帖光临呼卢阁,是有何贵干呢?”
“谈不上贵干,只是有些事好奇,想求希掌柜帮忙解解惑罢了。”
“哦?不知何事?”
“前些时日皇陵一案,想必希掌柜也有所耳闻吧。”章舜顷观察着希白的神色,待他神色如常地轻点下颌后,才继续道,“如今查出是一帮红莲教徒贼心不死,想借祭祀大典众目睽睽下伪造天罚动摇民心。”
希白眼神里划过一丝浅淡笑意,被章舜顷收入眼中,他顿了一顿,似是颇为不解地摇摇头,“可不知怎的,钦天监监正王利夫也卷到了案子中,竟居心不良地将祭祀大典的日子定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日子,可他只说自己冤枉,称背后另有人主使。”
希白眸光一凝,露出些许疑惑,“大人若是问案子的事,那希某可是无能为力,不能帮大人分忧。”
章舜顷道,“希掌柜且听我说完。听说这王利夫平时最爱来的就是呼卢阁,还是位赌术过人的主儿,从来只赢不输。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狱中跟他赌了三把,他输了三把。今日特意想来提醒下希掌柜,事有百密,忽于一疏,希掌柜怕是无意中亏了不少呢。”
希白像是没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机锋,不以为然道,“章大人此言差矣,王监正若是出老千耍花样,那亏的是跟他博弈的赌客,呼卢阁充其量只有失察之罪,日后盯紧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客人便是了。不过,还是要多谢大人提醒,希某感激不尽。”
章舜顷并不意外他的这番说辞,他总归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便调转话锋道,“听闻呼卢阁的博弈生意与别处不同,筹码可以是世间万物,不知外界传闻是否属实啊?”
“世间万物自然是有所夸张了,但只要双方愿赌服输,阁里便可以提供担保。这筹码无外乎金银钱财,房屋田舍,店铺产业……人之所欲,无所不包。”希白忽然看向弗筠,意有所指道,“譬如大人身边这位美人,也可以算作筹码。”
弗筠这身装扮自然瞒不过稍有眼力的人,可弗筠莫名觉得,希白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心中暗暗惊疑,和章舜顷的目光在空中一瞬交汇,接着就听章舜顷以十分认真的语气,跟她商量道,“要是能让你那位陈妈妈跟我上一上赌桌,那岂不是能省掉一笔帮你赎身的银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