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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谋定后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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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此刻却为能暂时逃离陈妈妈松缓了一口气,起码不用再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一句话说错了就要被招呼清脆的耳刮子。
她也听出了陈妈妈方才的话音,知晓弗筠梳拢在即,而姑娘一旦迎新接客后,身边也会配备随侍的丫鬟,若是因此得了弗筠的青睐,跟在她身边,差事总归会好做许多。
因此自打进了弗筠屋里,她便十分殷勤地忙上忙下。
昨晚被官兵搜捕搞得一团乱遭的房间,弗筠只来得及将大面上略作收拾,角落里的零零碎碎尚未归整,杜若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忙得十分起劲儿。
弗筠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在她即将冲着书房里箱笼而去时,突然出声道,“杜若,先别忙活了,你晌午饭吃了吗?”
杜若摇了摇头。
“我也没来得及吃,咱们去后厨看看还没有剩饭剩菜能填填肚子,那大夫说了好些忌口的东西,我没完全记住,你正好帮我一块看看。”
杜若自是欣喜应下。
晓花苑的后厨是一间四合独院,院子里的空地被划成菜畦,植着翠汪汪的青菜,管事的钱大娘正舀水浇菜,见到二人前来,目光在弗筠身上来回打量。
“钱大娘,我们俩都没赶上晌午饭,来你这里讨吃的了。”弗筠笑着上前。
钱大娘将舀子放回桶里,往身上擦了擦手,道,“饭倒是还有,只怕现在凉了,得回锅热一热。”
“怎好麻烦大娘……”说着,弗筠拿眼睛看了眼杜若,杜若立刻会意道,“是呢,我来就好。”
“里头有人,不会生火的话喊人帮忙就成。”杜若应了声,便进了主屋厨房,又听身后钱大娘招呼弗筠道,“姑娘且随我来用些点心填填肚子。”
进到无人的西厢房,钱大娘立刻将门关严实了,转着弗筠身子从头到尾检查,口中低声骂,“狗日的老虔婆,下手真狠,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还疼吗?”
一想到白日里在柴房见到的血淋淋画面,钱大娘就止不住地心疼,直欲流出泪来。
弗筠微微摇头,“没事了。我来是想问问大娘,可有宋叔的消息?他没被昨日的事波及吧。”
钱大娘抹了抹眼角道,“刚收到宋先生传来的消息,说那位章大人一早就去过钦天监,已经怀疑到王利夫身上了。整件事,宋先生总归是被王利夫威逼的,就算彻查也有辩驳的空间。”
弗筠点点头,稍微缓了口气,又听她道,“那个章大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些内情,让宋先生可以私下找他呢。”
“这个章舜顷还真是……难缠得很呢。”
钱大娘听出弗筠话里有话,便问,“姑娘也见过那个章大人?”
“岂止见过。”弗筠苦笑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一茬,便端正神色道,“大娘不要跟宋叔说我见过章舜顷的事情,好么?”
“为啥?”
要是让宋之平知晓她见过章舜顷、还不止一次的话,只怕他无论如何都要打晕了把她绑走,再扔进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让她就此安度余生,那她还怎么报自己的仇呢。
若说从前孤身一人时,弗筠或许会听从他的话,可今日不同往日,她至少有了些帮手。譬如陆炳,譬如钱大娘,还有千千万万的红莲教徒。
就连他自己也在隐忍负重,为大业默默奔走,却非要把她排除在外,是何道理?!既如此,也别怪她有意相瞒。
弗筠面上一脸忧色道,“我怕他白白担心。”
“哦。”钱大娘深信不疑地点了点头。
“大娘,我还想问问你,混元教跟红莲教是什么关系?”
钱大娘略想了一会儿,便道,“那是当年红莲教遭遇打击后分散出去的一派分支,我们彼此之间联络不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何境况。这些年,红莲教分出了太多派系,就连我们这些教徒都不太知道彼此之间的区别,外人更是分不清了,只要用着莲花图腾的统统打成红莲教。”
弗筠不由蹙起了眉,若是混元教被推出去当了替罪羊,那红莲教不免会遭殃,要是被顺藤摸瓜查到他们身上,那他们谋划的大业可就付之东流了。
事关重大,她便将陆炳和凌仙的关系、自己搭救陆炳一事、以及混元教和齐王的谋划简要告知了钱大娘。
钱大娘显然吃了一惊。
多亏宋之平在钦天监任职,他们很早便从王利夫要将祭祀大典定在雷雨大作之日这点,猜到有人会借祭祀大典搞鬼作祟,没想到当马前卒冲锋陷阵的却是跟他们关系匪浅的混元教。
“我得赶紧给宋先生汇报此事,这段日子怕是得避避风头了。”
“正是呢。”
弗筠从厨房里出来后,脸上覆的霜雪更厚了一层,她只庆幸当初没听信陆炳的一面之词,将自己的老底交代出去。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搭救凌仙这件事,可以动用红莲教的势力暗中襄助,如今看来此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可能,万万不成。
一切又回到原点,还是她和陆炳两个人头,该如何瞒过呼卢阁的重重守卫、火中取栗呢?
她只能等候陆炳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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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晚饭稍作洗漱后,弗筠便以不习惯有人陪睡为由将杜若打发走了,眼瞅着她满布喜色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弗筠有些微微的不忍,可她实在没办法再收留多一个人。
三间屋已经够挤了。
弗筠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坐在书案边钻研星象之书,一阵清风翻书,窗户再度被打开。
陆炳已经从昨日的皂吏打扮换了一身夜行衣,蚕眉星目也变成了淡眉吊梢眼,他将手摸到耳后,一把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看着面前无丝毫惊讶之色的女子,内心还是闪过了一丝钦佩。
眼睁睁看着一个陌生男子翻窗而入却面不改色,是她胆识过人,还是?陆炳不由反思道,“我这身装扮有漏洞?”
弗筠阖上了书,捂着嘴浅浅地打了个哈欠,道,“我差点儿睡着了,没听见你的动静。”
“……”陆炳目光一瞬呆滞,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去了趟呼卢阁打探地形,四层以上是贵客才能踏足的地方,门禁森严,得有牙牌才能进,一到三层都是散客聚集之地,鱼龙混杂,每层都有打手巡视。凌仙极有可能是被关在四层或五层。”
弗筠撑着额头默了会儿,道,“连陈妈妈都知道修建密室,希白肯定更擅此道,就算他将凌仙藏在高层上,也未必就在明面上哪个房间。”
陆炳也有同样的想法,拧着眉头道,“可是我跟希白以及他身边的亲信都打过照面,这点儿伪装术骗骗打手还算过得去,要是装成贵客,指不定就被拆穿了。”
弗筠歪了歪头,用手指自己道,“不是还有我吗?”
“你?你有牙牌可以进去?”陆炳不掩饰自己的怀疑。
“我没有,但我可以认识有牙牌的人啊。”说完她又露出一丝纠结,“不过得等几日我伤好了,陈妈妈愿意放我出门了再说。”
陆炳一惊,问道,“你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你一走了之后。为了成全你们这对苦鸳鸯,真是害惨了我,月老都没我这么苦命的。”
陆炳被她说得有些羞惭,不自觉垂下了脑袋,而后定了定神,十分认真道,“姑娘往后但凡有用到我的地方,任凭差使,万死不辞。”
话音刚落,只见弗筠方才还恹恹的神色荡然无存,清亮的眸子在灯光映照下焕发光彩,“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炳有种又着了她的道的感觉,却也只能自食其果,下一刻又听她问道,“话说,你们混元教在金陵可还有其他可用的人手?”
陆炳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们本就不是金陵人,不过是为了此次行动才来此地临时换了身份,信得过的人都被希白灭了口,其他人倒戈与否也说不准。”
弗筠额头隐隐作疼,只能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舒缓,道,“没有人手,就算找到凌仙的藏身之地了,如何救人呢?”
这也是困扰陆炳的难题,他暂时想出的法子是,用他通缉犯身份将官兵吸引过去,硬碰硬跟希白拼个鱼死网破,但此举容易有玩脱的风险,他并不能保证希白会否一气之下杀了凌仙泄愤。
正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计划时,忽听弗筠开口道,“你们用的火药还有剩下的吗?”
陆炳下意识点头,突然眸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
“不想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弗筠勾起了唇角,荧荧烛光映照着她的脸显得高深莫测。
……
陆炳在心里认真地思量了一会儿,决定试试她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