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蝇的女帝》GGG

74、谋略的大陆

　　从11月16日开始、在新罗马第一次革命高潮结束后（从庞贝城奴隶大起义到形成“后新罗马时代三巨头”的三足鼎立之势为止）沉静了一段时间的自由城邦同盟总帅伊莉安娜再次活跃在历史的“表”舞台上。

　　她亲自乔装潜入西新罗马帝国在边境地区鼓动和发展当地的反抗力量、然后大摇大摆地混进了细尼城邦首府细尼城、连根拔掉了极端法西斯组织“白衫军”的秘密部队“克苏鲁”在此城郊外设立的“死亡天使”集中营、随便救出了数千被抓的各族儿童、并以此获得城内暴动民众的支持、结果仅以一个大队编制的“格里芬”特殊作战部队就完全制压了细尼城。

　　城内的地方司令长官“清道夫上校”在先前被俘后很识时务地“戴罪立功”，老老实实地带了路、劝告少部分顽抗的部下投降、最后乖乖地献出了司令部。按允诺，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得到了保护。不过“格里芬”部队大队长王海峰派了很多人费了好大的劲才劝阻愤怒的群众把这家伙和其全家拖走处以私刑。

　　接着，在细尼城的原“白衫军”地方卫戍司令部的大门口，我们的大小姐对暴动的市民、起义的新西罗马军人、以及很多摇摆不定不知如何是好的人们发表了一段稳定人心（鼓惑民众）的即兴演讲。

　　当时细尼城内情况十分混乱，人群中还混杂了一些脱掉铠甲和制服、伺机逃跑或行刺破坏的“白衫军”极端分子。伊莉安娜一行人毕竟是来自“敌国”，虽然很多民众因为孩子得救而感激他们、但也对这些突如其来的“解放者”带有疑虑。

　　伊莉安娜并没有发表什么“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之类的说教。她先用女武神般的凛凛美貌和恶魔女王般的杀伐手段震慑住三教九流的群众、再以无比雄辩（狡辩）的演说技巧感动（耍弄）他们，让这群盲从的羊羔们相信自己是解放者而不是征服者。除了那些对本国皇帝屋大维已经失去信赖的人民群众，就连对那位年轻的君主还保有幻想和期待的不少军民也被成功地发动（挑唆）起来，流着激动和感动的眼泪陶醉在银发少女以优美而流利的古希腊语发表的即兴演讲中。

　　最后结束时，伊莉安娜高抬右臂、以古罗马式军礼向全场致敬道：

　　“站起来！国民，战斗的时候到了！无论你们从哪里来、是何身份，为了保护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拿起武器团结在我同盟的旗下！ZICK——TEUTON！”

　　结果，场内就是那些喊了一辈子“光荣属于罗马！”的人、也不知不觉地被带动般高喊起——“ZICK TEUTON！”。（注明：这个条顿语口号原为条顿万岁、在大陆被武人引申为胜利万岁。但在新罗马，鼓舞人心的传统口号是“光荣属于罗马”。）

　　有历史学家这么认为，为了战争乱世而诞生的伊莉安娜如果生在民主和平年代是多半当不上统帅和君主的、不过肯定能成为举世无双的政治家——因为她总能拉拢到一大批无论陪她上天堂还是下地狱都很幸福的忠实支持者。

　　那么，场内有没有头脑始终保持清醒的人呢？当然有，而最清醒的一个、就是我们的伊莉安娜大小姐本人。

　　“老百姓都在向我们欢呼！”少年骑士卡妙在当时曾感动地对伊莉安娜说道。

　　“这群愚民现在欢呼的不是我们、更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一日三餐和身家性命。任何人，只要能够带给他们这些、他们就会匍匐在其脚下欢呼叩首。我不想打击你幼小而善良的心灵，但事实上大部分民众现在对于自己温饱和安全的关心要远远大于任何公理正义、更别提什么狗屁的民主自由。往往只要相信跟着谁会有饭吃、有好日子过，他们就会像盲从的羔羊那样去跟随那人。”

　　那个时候。银发少女的唇边隐现冰冷的嘲笑地回答。在那群欢呼的人群中，很多人在不久前还都是狂热支持那位年轻皇帝的忠诚子民、而现在他们则几乎毫不依恋地背弃了自己的皇帝。

　　“这、就是民众。”

　　如无慈悲的女王般冷冷地扫视着下面欢呼的民众，伊莉安娜淡雅地向自己身旁的同伴们轻声叹息。

　　几乎在同一天，自由城邦同盟军统帅斯巴达克思（伊莉安娜是自由城邦同盟的总帅、军事和政治的实际最高指挥，而详细具体的军队和行政工作则委派给斯巴达克思等人）压阵指挥的大军借道东新罗马帝国、与东新罗马帝国皇帝安东尼的远征军合兵一处攻入西新罗马帝国境内。两势力联军在入境后分成几路大军分别向西新罗马帝国的各重镇进逼。

　　其中，自由城邦同盟核心领导成员之一的塞尔维亚城邦总督西罗克率领的一支先遣部队很快就打到了细尼城邦、与坚守在首府细尼城并不断向四周扩展的伊莉安娜合流。这位被伊莉安娜专门指派负责研究大陆形势走向的青年总督的到来、不但使她手上有了更多可直接调遣的军队，也带来了两个重要的情报消息。

　　首先，是关于西西里亚王国和法兰克王国之间的战争。

　　在“永远不可能被攻破”的马奇偌防线灰飞烟灭后、一鼓作气的西西里亚王国军在国王“万民教父”维托.唐.科莱昂的亲自指挥下几乎横扫了半个法兰克王国。由于军事思想上的保守，即使在马奇偌防线被毁灭后、法兰克王国朝廷和多数军方上层始终坚持认为那只是有“邪魔外道的妖人”（因为理查德的那个流星魔法）帮助了西西里亚军队才发生的偶然意外，因此继续以坚固的城堡据点作为固守阵地阻止西西里亚人、而不是集合兵力进行积极的反攻。

　　事实上，除了马奇偌防线的被毁可以把帐算到那位尸灵术师的头上、此仁兄在之后就再没露过脸。不过根据西罗克派遣到西西里亚王国的谍报人员报告，理查德很可能以私人幕僚的身份留在西西里亚国王维托的身旁出谋划策。而另一方面，一相情愿想打阵地攻防战的法兰克王国军由于没发生第二起“流星魔法事件”、于是更坚持这种消极防御战术，主张主动反击的霞菲元帅受到猜疑和冷落。

　　坚持这种战术的更深一层政治原因，是因为法兰克王国的中央朝廷是弱势王族、代代作为国家统治者的女王只是名义上的君主而已。真正的国家大权，被掌握在几个世袭大贵族诸侯手中。这些豪门世家明里暗里的斗争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甚至和法兰克王国建国历史一样悠久。但他们彼此消长倒没出现过哪家独霸朝纲的局面，所以处于弱势的王家一直扮演着调停人的角色以平衡各家族利益、确保自己的地位。在这种特殊的政治环境下，诸侯的势力强过君主、地方的声音比中央要响，外敌入侵时便形成了这种各守其地、消极防御的现象。

　　集合兵力积极反攻？对于地方诸侯来说，如果这是朝廷的命令根本置若罔闻、如果是其他贵族诸侯的意思那更有借机吃掉他们的可疑。所以，本身也是贵族世家出身的霞菲元帅就是没有什么私心、主张合兵反击的他也难免遭人白眼。

　　这给本来不占地理优势、而且还有后续补给困难的西西里亚王国军有了逐个击破的机会。就在“万民教父”维托带着大军逐次扫平法兰克王国的各地诸侯时，那些世袭大贵族非但不互相支援配合、还处心积虑地想办法借外敌之手铲除异己。

　　甚至有些地方上的领主城主们在战场上成为西西里亚王国军的仆从军，以换取自己领地和城堡的一时平安。而在种族偏见和白人至上主义原本就十分泛滥的法兰克王国，西西里亚王国的极端法西斯思想也被接受得很快、要不是危及自身利益恐怕投降的人更多。

　　法兰克王族中，第三王女莉昂.德.菲力浦公主和柔弱无主见的祖先和长辈不同。这位有着“天空的王女”之称的女杰是原本大陆唯一的飞龙骑士团——青龙近卫骑士团的团长，战术兵法深得霞菲元帅教导、个人的武勇更是在法兰克王国的骑士中屈指可数。正是有了这位公主身先士卒地在前线与霞菲元帅一起苦苦支撑，才勉强把西西里亚王国军的攻势延缓了下来。

　　另外，莉昂不仅是出名的女杰、也是大陆闻名的美貌公主，国内国外的追求者不少、其中有势力实力的王侯公子不在少数。据说有不少人因仰慕莉昂而带私兵前来助阵，为她而浴血沙场。当然这种说法有点太浪漫主义了，但莉昂公主确实是法兰克王国此时抵抗外侮的精神领袖和核心力量。

　　近日，莉昂公主以法兰克王国第三王女的身份（不是法兰克朝廷）一再向签订盟约的东新罗马帝国提出请求出兵援助、而东新罗马帝国的皇帝安东尼恰恰在这个时候又“病卧在床”了。这位有魔神之力的老狐狸上次装病、和伊莉安娜一起成功算计了屋大维一次，现在天知道他是真病还是装病、只知道他派远征军和自由城邦同盟一起抢西新罗马帝国的地盘很带劲。

　　而摆在自由城邦同盟面前的问题是——“病卧在床”的安东尼亲笔书写了一封回信、向莉昂公主大力推荐他的远房侄女伊莉安娜，表示将在和伊莉安娜一起快速解决完西新罗马帝国后、联军出兵援助法兰克王国。

　　安东尼的逻辑是：我（东新罗马帝国）是她（法兰克王国）的盟友、而你（自由城邦同盟）是我的盟友，所以我的盟友有难、你要和我一起去帮忙。

　　如果这位远房叔父在眼前，伊莉安娜真想拿蘸上盐水的鞭子替他好好治疗一下。

　　别说西新罗马帝国不是几天就能打下来的，就是能打下来、伊莉安娜很清楚接下来的敌人是谁。统一新罗马是“后新罗马时代三巨头”的一致目标，安东尼、屋大维、以及伊莉安娜三人都有统一欧罗大陆的梦想，而统一新罗马则是统一大陆的首要条件——拥有了统一完整的新罗马、等于拥有了欧罗大□□分之一还多一点的土地和人口资源。

　　西新罗马帝国和屋大维只要一完蛋，除非另有共同的敌人、否则东新罗马帝国和自由城邦同盟马上就势成水火。这就是政治，什么远方亲戚和互不侵犯条约都是假的、政治只相信永恒的利益。

　　其次是第二个重要的消息，如果说听到第一个消息只让伊莉安娜冷笑了一下、那么听到第二个消息却让她也不得不苦笑了。

　　这个消息就是——一直雄踞在大陆北方的神圣条顿帝国、也就是伊莉安娜和卡尔玛的祖国，准备向欧罗大陆内陆大举进兵。

　　伊莉安娜知道那位负心汉父亲、条顿帝国现任皇帝“狮心王”亚历山大有统一大陆之心，只是困于国内政治经济改革和民生财政问题才没动手。一旦条件成熟，相信亚历山大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动手。但是，无论从哪方面分析、伊莉安娜都认为这位没给自己任何名分的父皇（她是私生女）不可能在这几年忙完国内的事情而贸然出兵。

　　可是，亚历山大却真的要动手了、这完全打乱了伊莉安娜原来的计划。

　　而亚历山大要动手的原因很简单——没饭吃了。

　　当然不是这位皇帝没饭吃了、而是整个条顿帝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粮食危机。条顿帝国靠军事起家、农业耕作技术本来就相对较差，境内又多为冻土和山地。虽然蕴藏了丰富矿产、锻造工艺发达，但是耕地不足而且土壤贫瘠，长期存在粮食供应紧张的问题，这一点从小在条顿帝国长大的伊莉安娜十分了解。幼年时，遇到粮食歉收的荒年、像她母亲家里那样的下级贵族小领主常常要带领村民们进山狩猎维持大家的温饱。

　　后来她进皇家军校就读，粮食紧张的时候每个学生按士兵的最低标准配给口粮，就是作为帝国四皇子的卡尔玛也得和所有人一样啃黑面包（杂粮做的）、喝土豆汤（只见清汤不见土豆），当然这其实也是种刻意的锻炼。就是这个要求学员学会和普通士兵一样啃黑面包的军校，培育出了一批批实力主义贵族，而不是一群不知民间疾苦、“贵”而无用的窝囊废贵族。

　　也不是不能输出矿砂和工业产品换取粮食，但知道条顿帝国这个弱点的其它国家都拒不出售粮食、或故意抬高价格，更何况地下矿产迟早都会采掘完的。

　　每到那种时候，就只有一种办法解决问题、就是征讨其它国夺取肥沃的土地和粮食。无论是法兰克王国、西西里亚王国、原新罗马共和国都是有着大量丰饶耕地的国家。特别是农耕技术最发达、土地灌溉率最广大的法兰克王国的粮食产量是全大陆最丰富的。所以，在条顿帝国的战争史上、和法兰克王国进行的战争是最多的。虽然基本上赢多输少、每次掠夺来的粮食和获得的战争赔款也很多，但真正占领的有用耕地却很少，最肥沃的土地集中在内陆腹地、很难深入进去。

　　根据西罗克广布在大陆各地的耳目所探听得来的情报，原本条顿帝国在今年秋季的粮食收成就不太好、但本来加上存粮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在条顿帝国全境发生了多次纵火、下毒之类的破坏事件，目标全部集中在储藏粮食的地方。虽然皇帝亚历山大下令严查，却连在条顿国内神通广大的秘密警察部门也没有什么头绪、仿佛是人类以外的存在干的那样。而严寒的冬季已迫使勇敢的条顿人面对比死亡更恐怖的饥饿。

　　挨过饿（不是节食减肥）的人都知道，那是比死亡更绝望的痛苦。饥饿的人有时会变得比野兽更凶狠、更何况条顿人本来就是认为用实力得到一切是合情合理的尚武民族。

　　而此时的法兰克王国和西西里亚王国，又偏偏正打得不可开交。以往，正是这两国联手才一直没让条顿帝国深入境内。这次，却仿佛是有人特意安排了个良好的机会。只要夺取足够的肥沃土地和自然资源，那么勇猛善战的条顿人也许很快就能统一整个欧罗大陆。

　　看来在这种形势下，就是亚历山大不愿意出兵、其子民军队也不会答应。不过亚历山大毕竟不愧“狮心王”之称、他没立刻发兵侵攻，而是摆出要出兵的架势、然后同时向法兰克王国和西西里亚王国传递国书要求粮食援助和割让耕地。两国无论谁答应了亚历山大的要求，条顿帝国就和它一起消灭它的敌人。

　　法兰克王国国内吵成一团没有统一意见，而西西里亚王国却已经表示可以考虑、但让出的是它占领的法兰克王国领土。这样，只要亚历山大一点头、维持住目前战线都已经亟亟可危的法兰克王国就会在两个强敌的夹攻下很快灭亡。然后吗，条顿帝国是不是会就此打住也很难说。

　　伊莉安娜犯难了。

　　她感到自由城邦同盟和自己在如今这种局势中还是太弱小了、如同要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没错，她是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身边非凡的人才也有不少，但在大国战争中就算有超人的力量也难以自保。不过，是真正的领袖还只是一介武人，却就要在这种情况下看有没有乾坤一掷的决断力和谋略。

　　更何况，在这些貌似只是人类俗世争斗的事件背后、人类以外的存在已经开始以各种身份公开活动了。

　　在思索中的伊莉安娜只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眼下欧罗大陆的其他各国君主、诸侯、枭雄、英雄乃至那些人类以外的存在也在关注她的行动决策：

　　“自由城邦同盟的下一步动向究竟会如何？暗之王女‘银蝇姬’伊莉安娜现在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在新罗马进入第二次革命高潮的时候，谋略的大陆中的形形色色人们和她一样都想知道对方真正的用意和想法。

作者有话说

　　这群愚民现在欢呼的不是我们、更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一日三餐和身家性命。任何人，只要能够带给他们这些、他们就会匍匐在其脚下欢呼叩首。我不想打击你幼小而善良的心灵，但事实上大部分民众现在对于自己温饱和安全的关心要远远大于任何公理正义、更别提什么狗屁的民主自由。往往只要相信跟着谁会有饭吃、有好日子过，他们就会像盲从的羔羊那样去跟随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