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蝇的女帝》GGG

17、游戏的主宰

　　“……真是意外的干扰……算了，再完美的计划中难免也会出现些微小误差、已经注定的游戏结局是无人能改变的……”

　　黄昏，距离帝国新罗马城西城门数十里外的休闲街上，某间格调高雅的俱乐部的雅室内、一个正在下棋布子的灰发青年淡淡的说着。此人二十来岁，鼻梁上架着超厚的眼镜、身着墨色的礼服斗篷，甚有博学知广的学者风度。只是薄唇上挂着的冷漠笑意和双目中隐现的狂热目光、让他整个人充满着让人无法琢磨的雾气。

　　露出这种让人感到危险的狂热眼神，是因为计划中出现了意外的干扰而使他感到不快，而且这里除了他自己和下棋的对手外再无其他任何人。平时，几乎无人能从他的心灵之窗——眼睛里探求出什么。

　　已有无数的猎物连他这种危险的眼神都没看到、就成了他的牺牲品。

　　“哦？藐视神明、无论神魔都能利用的你竟然相信宿命论？既然你能在过去改变神安排给你的命运，为什么现在别人就不能改变你安排——不、仅仅是你预见的游戏结局？想要超越神的人类、理查德.霍特曼大叔，这不像是你说的话哦？”

　　青年学者理查德的下棋对手，一个外貌年龄十二岁左右的少年一边将手中的“骑士”在棋盘上移动进攻、一边笑着询问。这个年幼的少年一头如火焰般的红发，相貌颇为俊秀，聪明狡黠的眼睛和懒洋洋的笑容显得像个既可爱又喜欢恶作剧的小恶魔。如果这少年穿上女装，马上就能变成“萌”遍世界的萝太（女装正太）。

　　不过，虽然显得很可爱很容易和人亲近，这个少年身上却似乎有道无形的壁垒、使别人始终和其保持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

　　“……火和恶之神洛基，你这位亚瑟神族的叛徒即使在隔世大转生后还是那么贫嘴。别忘了，你现在和‘我的’蕾娜丝一样也只是人类而已。因为你愿意和我合作，我们现在才能像‘朋友’那样地坐下来下棋。”

　　“天啊！理查德大叔、蕾娜丝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了？你费那么多心计想要超越神，原来还是为了满足将邪恶的触手伸向蕾娜丝女神的妄想啊！”

　　被称为洛基的红发少年故意瞪大眼睛，用夸张的惊讶表情嘲笑道：

　　“在先文明太古时期的神话时代，当时作为一届候补英灵的你在第一眼看见蕾娜丝女神后就一直开始尾行她。冒犯神渎地研究尸灵术、窃取‘贤者之书’的知识、清除一个又一个障碍、在‘诸神的黄昏’中暗中活跃，归根到底就是为了得到她。可惜，弄巧成拙的你低估了这位女神旺盛的牺牲精神、反而促使她为人类牺牲了自己。我以为你已经死心了，原来你跨越时空的尾行还在继续、只是对象变成了蕾娜丝女神隔世大转生后的灵魂继承人而已。多么伟大而纯情的怪叔叔啊！”

　　受到嘲讽的理查德没有动气也没反驳，只从狂热的眼神中露出“就是这样又如何？”的讯息。他放下棋子，从礼服外套的怀中掏出一个精心调刻的人偶娃娃。栩栩如生的人偶金发银瞳、身着蓝晶色的铠服和白色羽冠，风姿宛如神话中命运三女神之一的蕾娜丝女神。

　　青年学者轻轻地抚摩着人偶、像是在抚摩最亲爱的恋人，然后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始终无法放弃的欲望，哪怕这些欲望是多么地遭人唾弃和诅咒。至于我，即使要与神为敌、即使要将再无辜的人作为生赘、甚至即使牺牲掉世上的一切，我也一定要达成我这个欲望。”

　　“所以，你装成流浪的尸灵术师、接受条顿保守派的雇佣，参加他们在春季祭典中的‘兵谏’计划？你居然能忍受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对你吆五喝六。”

　　洛基的橙黄色瞳孔中闪烁着狡狯的眼神，用大阴谋家嘲弄小阴谋家拙劣表演的语气继续说道：

　　“那群以元老院院长、宣传大臣约瑟夫.冯.戈培尔伯爵为核心的保守派其实都是些色厉内荏的货色。元老院的十三元老世家是条顿帝国内唯一享有爵位世袭权的贵族，但现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功绩、靠祖上功德吃饭的酒囊饭袋，在崇尚实力和实绩的条顿公国内无论人望还是势力都无足轻重。除了时不时煽动些愚民闹事、和敌国勾勾搭搭、搞些像今天这样的暗杀或嫁祸阴谋，他们根本成不了什么大器。”

　　“没错，他们只是群小丑。不过想想他们即将得到的下场，我也不在乎他们在我面前的跳梁表演。他们给我的拙劣剧本，我也懒得修改。反正只是逢场作戏。”

　　微微地摇摇头，随便摆了步棋、理查德讽刺地回答道：

　　“蕾娜丝和转生前一样都太容易被人利用了。西西里亚王国这次让她带着‘欲望之卵’出使条顿帝国，势必引起各国间的一场争夺、尤其是罗马元首议会制共和国与条顿帝国这两个‘蓝血王朝’。而蕾娜丝的女神转生传闻也是极佳的利用道具，包括条顿保守派在内的许多势力都想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对那些拙劣的阴谋不感兴趣，我要的只是蕾娜丝、不单是她的身体还有她的心，所以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她一根小手指。”

　　红发少年莫测地一笑，将手中的“骑士”在棋盘上推进一步、哼着鼻歌笑道：

　　“看来保守派在今天的安排、即使没有出现‘意外的干扰’也注定失败，大叔你本来是打算借机潇洒地现身救美吧。反正凭你本事、随时都可以进退自如，也不用顾忌那些保守派。嘻嘻，真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比我还任性的家伙。”

　　这一步棋直逼青年学者的“国王”，红发少年洛基的脸上已露出即将胜利的开心表情、但语气却突然变得低沉起来：

　　“不过，亚瑟神族和其他各路非常世的力量似乎也开始苏醒活跃了。我至少能够感到两个已在附近，一个是命运三女神的大姐沃朵、在‘诸神的黄昏’中幸存下来的她一直保护着奥丁的灵魂，等待其苏醒并寻找着适合其复活所使用的‘神之器’。另一个就是在白天搞局的‘意外的干扰’，这个我吃不准、很像命运三女神中那个刁钻小妹希尔梅莉雅，但似乎又有不同，也可能是希尔梅莉雅的灵魂在隔世大转世后发生了什么异常变化。总之，对这两位敌友未定的人物、你……”

　　“……无论是谁，只要是妨碍、我就清除掉。这场游戏就像这棋局，我是游戏的主宰、一开始就预见了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我。“

　　青年学者露出“一切都控制在我手中”的笑意，抬手移动棋子，在红发少年意想不到的地方发起进攻。棋子落下，他确定无疑地说道：“将军！”

　　“啊？大叔你太狡猾了！你什么时候……”

　　洛基恼怒着拧起了小嘴，显得分外淘气可爱。

　　理查德不以为然，只是爱抚着手中的人偶开始闭目养神。此时，雅室的门外传来有节奏的三下轻轻敲门声——这是俱乐部的服务员送饮品点心时的问候，如客人不想被打搅、只需沉默不应便可。

　　“请进——”

　　有些口渴的洛基舔了舔嘴唇，门立刻很有礼貌地被打开了。

　　理查德还在闭目养神，他听到有人进屋、然后把一个盆子放在身旁桌面上。十分放松的他随口说道：

　　“谢谢，放在那里就行了。”

　　但那人却没动静，而是来到了置放棋盘的茶几边。

　　片刻、只是片刻，突然警惕地发现异样的理查德猛地睁开双眼。几乎同时，一个少女淡雅的声音已响起——

　　“将军！”

　　一个身着帝国监察军黑色骑士服、肩章上标着中尉军衔的银发金瞳少女正站在他身旁，白皙的秀指正提起洛基的“骑士”放在了棋局中的某个位置。

　　这步棋将刚才已被理查德封死的棋路打活、还直接将死了他的“国王”。

　　洛基在一旁笑得像个小天使，但理查德怎么看都觉得这小子像个小恶魔——刚才这个明显不是服务员的少女骑士进门后、洛基居然一声不出！

　　所幸，理查德自信、凭自己即使睡眠时仍布置在身体外表的魔法护身罩，寻常的物理或魔法攻击都完全无效。只是，这个似乎就是今天上午“意外的干扰”的少女骑士、居然能够完全隐藏住气息地找到这里来，这实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立刻看了眼洛基，洛基连忙笑着摇摇头、而那少女骑士已微笑着开口解释：

　　“阁下的行踪，是白天那些亡灵们的灵魂告诉我的，他们是你召唤并驱使的，特别是其中几个能力较强的亡灵灵魂对你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我来这里只是想拜访一下，看看有着如此强大魔力的尸灵术师到底是何人物。说起来，现在应该感到担心的人是我，因为我是如此冒昧、竟然独自来面对两位实力莫测的高人。”

　　青年学者随即确认、除了这个少女骑士以外，俱乐部和附近一带确实再没有任何“敌人”。

　　而这个少女骑士似乎也没有丝毫的敌意。无论她的实力如何，光是这份镇定自若和会话技巧、就能让人在敌意大减的同时产生敬意。

　　理查德抬头正视银发少女骑士的脸——秀丽而毫无瑕疵，端正而高贵的气质自然隐现，这相貌和他追求的至爱如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那唇边隐隐的淡淡冷笑是他的至爱所没有的。

　　“从棋盘上的对峙来看，你的棋路很高明，能让对手在不经意中跟着你的布局走、最后完全落入陷阱。这大概也是你为人行事的风格。”

　　银发少女骑士没理会正凝视她的理查德，仔细地浏览着棋盘、继续说道：

　　“但你这位可爱的小对手也不是泛泛之辈，他的棋路完全随心所欲、不拘一格，所以他一度占了胜势。只是太随意、太无所谓了，才会陷进你安排下的死局。”

　　一旁的洛基露出圣童降临时的甜蜜笑容，就差没高呼“理解万岁”了。理查德却阴恻一笑，驳斥道：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决定一切的。不过，小姐你居然破了我的死局还将了我的军。我想问这位中尉小姐，我的失误又是什么？”

　　随意地回视了理查德一眼，少女骑士淡然一笑道：

　　“你分心了。”

　　（我分心了？）

　　理查德漠然，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人偶。

　　“你的布局本来无暇可击，如果我落入此局也无回天之术。但是，为了达到目标可以不计手段的你、在布局时却似乎因思念什么而没全神贯注，这使你的死局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漏洞。你不是出手会留情的人，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样。”

　　少女骑士说完，稳稳地坐下、举起她端来的饮料，自盏自饮了一杯后笑道：

　　“阁下还有什么问题？”

　　“有。”理查德抬头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拥有‘虚空调律’的能力？你和命运三女神之一的希尔梅莉雅是什么关系？你的力量似乎没觉醒多久、怎么能如此快速地掌握？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来这里单独见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游戏的主宰。”

　　闪烁着黄金色的瞳孔，银发少女冰冷淡雅地打断青年学者的发问、如同女帝自然而不失礼貌地打断臣下的发言。她回答道：

　　“无论你们是神的转生、还是想要超越神的人类，你们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在这场游戏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主宰、那就是我。”

　　用“就算命运敢戏弄我、我也会把它抓回来SM”的神情扫视着眼前这两个力量只在她上、不在她下的人物，银发少女的嘴角露出隐隐而淡淡却冷冷的微笑。

　　“先生们，今晚我们不如开诚布公地谈谈。先正式报下姓名和公开身份、如何？”

　　少许沉默后——

　　“初次见面，以后请姐姐多照顾了。我叫洛基.米切尔，正在父亲商会里学习的见习商人。”

　　“隐名游戏？好吧，理查德.霍特曼，流浪的尸灵术师。先声明，名姓都是真的。”

　　“那就是说其他的可不保证哦？有趣的危险大叔和邪恶正太。”

　　银发少女轻盈地撩了撩马尾长发，自我介绍道：

　　“伊莉安娜.冯.里奇特霍芬，条顿帝国骑士，监察军骑兵中尉。很高兴今晚和两位先生共商阴谋——或者说共谋利益比较合适些？”

　　物以类聚，也许真是说得没错。

作者有话说

　　无论你们是神的转生、还是想要超越神的人类，你们首先需要知道的是——在这场游戏里，只有一个真正的主宰、那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