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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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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日,我慢慢收拾书房,将钱长卿的照片收於行李箱内,茫然无所思。
书桌上置著那日所铸陶瓶,朱黄瓶体,斜签著两三朵剑兰,是塑料花,惟其永不凋,也无香气扰人。
及至深夜,韩飞方归,带著深深浅浅的酒气,周身似笼著舞会浅曲低徊的光与影,他轻声道:“一切妥当?”
我点头称是,韩飞又道:“有何打算?”
我抬眼望他,低声道:“平安度日,合理做人。”一个父亲对於孩子的殷殷期望,不过如此。
韩飞抿唇而笑,眼中是清静的岁月柔光,他不再开口,自入卧房休息。
次日上午,我与陈横玉,连及汪泉海前赴英国,韩飞并未送行,只道会议中,无从抽身。
万米高空里,晴天朗日,分外清澈明亮,假如飞机失事,也只是天边一朵云。
抵达伦敦,起居已安置妥当,只余身体去习惯,习惯英式红茶与甜品,以及豔金流溢的黄昏。
至於公司事务,放到何处也是公司事务,在汪泉海协同下,迅速归位,仿佛一只量力打造的傀儡,又似一块拼图,严丝合缝地摆上去,完美无痕。
最自在的是陈横玉,日上三竿才起床,泡一下午咖啡厅,高兴便过来看我一眼,洋洋自得道:“这才是生活。”并自作主张,搭派饮食,逼我同一切坏习惯断绝关系,我曾反唇道:“我还有疯病,你要怎麽管?”
陈横玉冷笑道:“疯子还用管教?你尽管疯,我服侍你吃饭穿衣,费些气力而已。”
我撇嘴无语。
陈横玉仍是教训:“看你脸色,灰败如锅底,夜里睡眠,呜咽如猫仔,真使人晦气。”他一双眼睛莹润水汪,说起刻薄话来,亦含春梦无限。
我不由暗笑,只道:“五十步笑百步,你也不是有志青年。”
陈横玉冷哼一声,道:“可我体格健康,精神绝佳,可以活至五百岁。”
他的确健康的很,面目皎净,骨肉停匀,丰姿翩翩。
一日闲暇,同他驱车出去,在繁淼的星空下行驶,如一叶帆。
平心而论,我根本分不出英国与德国夜空的差别,眼前的星海,同黑森林区的光景一般模样,唯一不同,那时的小疯儿,相对更为健康,至於岁月年华之类,早就被谁阻碍了,停滞不前。
回返市区,路灯璀璨下,一警察模样人招手示意,我缓缓停车在那人身旁,落下车窗问询。
那人轻轻一笑,带些诡异,眼前一股淡蓝色烟雾,我心中大惊,身体却不听使唤,绵绵软倒。
陈横玉本合目冥坐,闻有动静才张开眼,亦中此招,软靠在副驾驶座上,动弹不得。
那人拉开车门,将我置於後座,便堂而皇之驱车飞驰,并吹起口哨,轻快无比。
车子七旋八绕,我已不识得道路,眼前是大片的田野,沈郁安眠的乡村田园。
终於,汽车在一旧式庄园前停下,那房子看不分明,隐隐带些城堡轮廓,基督山伯爵呼之欲出。
假警察跳下车,一红发人过来迎接,看了一眼,微皱眉头道:“少爷命令只带一人过来。”
假警察嘻嘻笑道:“唉唉,我几乎忘了少爷脾气,没关系,我现在就结果了他,并不麻烦。”说话间,掏出一支乌黑手枪指向陈横玉。
我在後座,冷汗顿下,喉咙里一团火气,却开不了口,不得言语。
却闻一声清斥“怎这麽慢!”,一白衣少年自夜色里现出身,容色冷冷清清。
假警察收起手枪笑道:“原计划去韩先生居处,没想到这韩先生兴致格外好,我尾随一阵,才超车过去扮警察。”
少年径自过来,伸手抚了抚我面容,冷声道:“韩乐陶?”
我方注意到他眼睛异常,似乎是浅白的蓝,毫无神光。
假警察道:“药力马上褪去,可以说话。”
我勉力动了动身体,脑子绞痛,似乎是药力残余,强强开口道:“你是?”
少年并不答话,转身离去,我连忙大声道:“既然找我,就把不相干的人放走。”
少年冷飘飘丢下一句:“别动他们,我要看米尔逊的好戏。”
药力消去,我同陈横玉被带入一房间内,闭门落锁。
陈横玉缓缓卧在床上,面上尽是震愕之色,我以为他受惊,连忙安抚道:“没事,我不曾涉足□□,同他们毫无利益冲突,只是误会而已。”
陈横玉勉强笑道:“我好的很。”
我起身踱步,百思不得其解,这便是做木偶的好处,无知乃福,兴许死到临头,也不晓得惧怕。
慢慢揣摩少年话语,似同米尔逊半友半敌,米尔逊与□□有瓜葛,的确属实,可又何须关涉我,端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