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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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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全身湿淋淋返回公寓,陈横玉独去洗澡,又探头向我轻声道:“我於此地安居可好?”
我点点头,身上燥热滚滚而来,不由暗惊,连忙换上干衣服,告辞离去。
进得家门,韩飞出去作例行化验,我蹒跚上楼,有些头重脚轻,照过镜子,面带潮红,洗个热腾腾的澡,略有些平复,爬上床,严严覆上被,结果越来越冷,渐渐朦胧睡去。
恍惚中,有人唤我,鼻端消毒水味道渐浓,我想睁开眼,只听耳边有人柔声低语,只管睡,我在……。
真正醒来,已是深夜,韩飞平卧在我身边,吐息绵长。
我晃晃头脑,翻身下床。韩飞被我惊醒,连忙坐起,只道:“醒了?难受麽?”
我摇摇头,低声道:“肺病反复?”
韩飞道:“重感冒而已。”又沈下脸色,道:“我该问你,怎麽回事,知道自己不济,还胡闹!”
我讨好笑道:“没有胡闹,不小心受凉罢了。”
韩飞看我一眼,只道:“快睡吧!”
我拥被起身欲离,韩飞道:“你又淘什麽气?”
我吞吞吐吐,低声道:“你免疫力低,我又是传染病……”
韩飞冷眼望来,缓声道:“若要传染,方才就传染了,现在躲也来不及。”
我只好慢吞吞躺回去,把被子拉到下巴,轻声道:“对不起!”
韩飞趋前,在我额头一亲,低声道:“快睡吧。”又道:“今日化验结果,已然升至5.6万,可算是完全康复。”
我眨眨眼,高兴地发狂,扑上去搂他脖颈,咯咯笑道:“是吗是吗?”
韩飞笑道:“虽仍偏低,少去将来患脑血管栓塞的隐患,血流因稀薄而通畅,算是塞翁失马的典范。”
我愈发高兴,阴霾尽扫,不停摇晃他,请他同我聊天。终於韩飞按捺不住,伸手掩住我眼睛,低声道:“快快休息!”
我一眨一眨眼睛,使睫毛轻咬他掌心,韩飞不由笑道:“你怎比忆南还顽皮。”
我笑道:“谁教你比小姑夫还慈祥。”
韩飞故意皱眉道:“慈祥?这可不是赞誉。”
我笑著拱手,道:“恕罪恕罪,韩将军风华正茂,倜傥地紧呢!”
韩飞大笑:“正是,某家正欲重出江湖,东山再起。”
我心中惶然,抬眼望他,道:“我大权在握,不愿你夺走。”又扑到他身上,祈笑道:“哪能抢儿子的权势,是不是?”
韩飞狐疑笑道:“你不是爱犯懒麽,总算可以满足睡眠,况且仍可打理公司,一言九鼎,哪里算是夺权?”
我翻身背对他,闷闷道:“好容易历练精干,你又打发我!”
韩飞伸手将我扭回,使我面向他,轻声试探:“这世上,只女星重添脂粉,返还银灯,再扮笑颜,才使自己艰辛,旁人叹息!”
我闭目不语,韩飞轻笑道:“是是,世事如戏,众生都需粉墨登场,但我分明未曾离场,粉墨犹在,并不以为辛苦。”
我睁一只眼望他,又合上。
红尘碌碌,最令人生畏的便是离场又登场,油彩未褪,又添新妆,不知示人以何面目,新姿态,抑或旧颜容。
韩飞轻摇我,笑道:“这麽瞻前顾後,什麽事也成不了,”
我赌气道:“成事?还有什麽事要成?贪得无厌,早日秃头!”
韩飞笑不可遏,我翻身爬起,恶狠狠瞪他,复又躺下来。
韩飞伸手抚我发顶,轻笑道:“你最爱骂人秃头,四岁时,我力阻你吃冰淇淋,你也这麽讲过。”
我有些发窘,收敛嚣张,沈默不语,也记得自己爱诅咒别人变成老妖怪,仿佛白发苍苍的人都罪大恶极。
卧室角落的柔光陷入我睁开的眼里,於是我平卧入梦。
次日清晨,仍有些低烧,精神不展,工作到中午,想约陆易安出来,许久未见,或许生活无聊,竟有些盼望同他胡言乱语,骂神咒鬼。
电话过去,陆易安含糊应答,只道自己忙得很,腾不出功夫,我便笑道:“你忙著赋闲在家?”
陆易安笑道:“有些杂事,等我忙过,自去找你晦气!”
我挂断电话,扳指头细数,这竟是唯一友人,不由一笑,那些本应光彩耀目的岁月溜到什麽角落,而未来又将是一片辽阔富贵的荒原。
出去用餐,恰遇卓云起同卓苏儿父子,本欲闪身离去,卓云起已然向我挥手示意,只好硬著头皮过去,客套落座。
卓云起笑道:“看你近来生意,分外得心应手,越发历练了,果然虎父无犬子。”
我恭笑道:“哪里,勉力应承而已。”
卓苏儿抿嘴笑道:“做的好,就是做的好,谦虚也招人厌倦。”
卓云起道:“谁都像你,傲慢地紧,唯恐不能得罪人!”
卓苏儿大笑:“做人行事,本不免开罪人,慎小慎微,并不见得讨好,还不如快言直语,管他张三李四,含沙射影!”又侧我一眼,含著半分嘲讽,笑道:“你原先又何曾放人在眼里,文轩讲,曾有人请你鉴赏古玩,你也只看了一眼,慢悠悠道一声‘赝品’,便不再开口,现下入了商界,反而分外恭顺,果然名利之下,难有雅客。”
我不由暗笑,卓苏儿虽则傲气,待人接物的本领一流,竟好意思笑我作假,只一笑道:“我哪是什麽雅客,现在只会拼命做事罢了,一听旁人齐声赞叹苏儿你绝顶妙人,长袖善舞,真是豔羡至极。”
卓苏儿轻笑一声,又欲开口,卓云起阻道:“你不是下午去西德麽?时候差不多了。”
卓苏儿看我一眼,起身离去。
见他走远,卓云起苦笑一声,方向我道:“你父亲身体好麽?”
我连忙点头道:“差不多康复。”
卓云起笑道:“那麽你又有机会偷懒,不要圈在家里,出去逛逛罢。”
我一愣,闷声道:“我现在未必喜欢偷懒。”
卓云起亦是一愣,只自嘲道:“孩子向来如此,父母以为将最好的献上,没想到他们已然兴致转变。”
我沈默不语,他的脑子与韩飞一般,以为我精纯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至於其他,尽可剥夺。
卓云起笑道:“这话你果然不爱听,也是我自己乱发牢骚,其实父母自子女身上得到的并不少,相似的容貌,骨肉血脉,自诞生那日托在手臂间,只觉造化神奇。说起来双方各有悲哀与幸运。”
我垂下眼睫,低语道:“骨肉麽,这词让人生畏。”
卓云起望我一眼,有些不解,只笑道:“你年纪轻,觉得心比骨肉重要,可这世上,失了骨肉的都哀哀哭痛,没了心的,倒是自得其乐。”
这话不错,他们都不怎麽重视爱情,仿佛孩子分走他们90%的心肠,借著孩子的名义鄙薄爱情,犹沾沾自喜。
我有些头疼,身体一阵冷一阵汗,连忙托辞有事,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