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迷雾》栖林芊芊

15、密室

　　下车后，何星星跟着陈靖走到一道暗门前，输入密码后暗门打开，进入一部直梯，与此同时，直梯的视频通话接通，视频另一头的安保人员在确认了陈靖和何星星的身份后，操作电梯运行。
　　何星星看了一眼手机，完全没有信号了。他从没来过这里，只觉得这种安保系统有些过头了，这房子的主人到底是有什么重大秘密需要如此小心地保护。
　　电梯门打开，竟是一个地下会客厅，四周没有窗户，墙壁以及天花板用高密度隔音材料包裹，从外面绝对不会想到这里面别有洞天。会客厅的左面是个西式吧台，右边却是个中式茶室，这一中一西的搭配并不突兀，反而有些相得益彰的意思。
　　何跃瘫坐在茶室的藤椅里，四肢无力，双目浑浊，头发和衬衣都被汗水打湿了，看上去像是刚被救上岸的溺水的人，与几个小时前何星星见到的父亲判若两人。
　　“爸，你没事吧，你怎么在这儿？”
　　何星星的声音让何跃涣散的意识终于一点点开始收回，眼神也开始有了活人的样子，当清清楚楚地看到儿子站在跟前，他双瞳振动了一下，算是彻底清醒了。
　　“小陈，你先回避一下，我跟星星说点话。”何跃朝陈靖摆了摆手，陈靖就退出去了。
　　茶室的门被关上，本来就安静的地下室现在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好在通风系统做得好，不会让人觉得憋闷，要不然，有幽闭恐惧症的人可要犯病了。
　　房间里现在就剩他们父子俩，在何星星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父亲这般模样，这次，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何跃看着儿子步履沉稳，就知道他刚刚在酒店醉酒的那一幕果然是装的。
　　“星星，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最了解的。”何跃抓着何星星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现在急需这颗稻草的信任，仿佛所有的父子亲情在这一刻都有了实际性的意义。他指了指旁边的一沓照片。
　　何星星满腹疑惑地拿起那些照片，在看清楚照片中的人物是谁后，愣住了。
　　几十秒的死寂过后，何星星才终于能喘上一口气，他面目胀红，后槽牙咬得很紧，拿照片的双手微微颤抖。
　　“爸，这是，这是……”何星星双目噙着泪水，嗓子眼儿像是被堵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儿子的反应都在何跃的意料之中，因为6年前，他的反应可比现在的何星星惊惧几十倍。
　　“6年前，我回到津珩市参加政法大学的校庆，晚上聚餐的时候，桌子上有很多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大家交谈气氛融洽，非常开心，这个女孩也在其中，因为她性格活泼，频频逗得在座的老师和同学大笑，所以我对她印象很深。”
　　“第二天晚上，我参加了一个彭焕西攒的饭局，有当时津珩市的领导、各大企业的老总，大谈津珩市未来几年的发展，大家斗志昂扬，志在必得，都喝了不少酒。不知道怎么的，很少醉酒的我，那晚，也喝多了。”
　　何跃回忆着，面带苦涩，仿佛并不想再拾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半夜，我被一阵哭声惊醒，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竟然赤身裸体趴在家里的床上，墙角还蜷缩着一个女孩儿，用被子裹着自己的身体，她哭得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发现我醒后，更是惊恐。”
　　“您、您……”何星星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惧中缓过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那女孩哭着让我离她远一点，声音越来越大，我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就给彭焕西打了电话，他是我在津珩市唯一可以求助的人了。”
　　“很快，他就赶了过来，看着我房间里的一幕，跟你现在的反应一模一样。后来，他打了几个电话，来了一个政法学校的老师，把那个女孩儿接走了，那时我才反应过来，她就是那天餐桌上那个活泼的女学生。”
　　“彭焕西让我别紧张，让我放心，他的人会去运作，尽量的去补偿她，劝她不要报警。几个小时后，他接到了那个老师的电话，说女孩答应接受赔偿，不会报警。惊恐交加的我，第二天就仓惶离开了津珩。”
　　何跃叹了口气，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他双手捂着脸，抽泣着。
　　“爸爸真的很后悔，当时明显被人做局了，不应该就那么草草处理，留下这么大的隐患，6年了，更是解释不清了。”
　　何星星倒吸了一口气，攥着照片的手指已经僵硬，那些照片从不同的角度拍了何跃的床，床上是自己的父亲，身下压着一个昏迷的女孩。而那个女孩儿，就是6年前跟裴万林一起失踪的、薛宁苦苦寻找的高莹莹。
　　“爸，您知道吗？这个女孩儿已经失踪6年了，至今下落不明，您还记得当时来接她的老师是谁吗？如果能再次找到那个女孩儿，就能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他叫张炳文，就是那天欢迎宴上的副院长。”
　　何星星听到张炳文的名字，脑子里的几条线终于有了相交的点。张炳文带走了高莹莹，她就离奇失踪了，从表面上看，他可能是怕高莹莹乱说对何跃不利，秘密处置了她。但从酒吧Frank的话里，张炳文本来就是帮某些高层在学校里物色学生的角色，很可能就是他故意把高莹莹推到何跃身边，让他们有交集，然后栽赃陷害。
　　但仅凭张炳文，区区一个法学院的副院长，他是没有这个胆子、能力以及动机去动何跃这种人物的，他背后的人才是罪魁祸首，整个津珩市，有这个实力的人，屈指可数。
　　“爸，您可能不知道，张炳文死了，就在几天前，被人杀了。”
　　“什么！”
　　“昨天晚上，我跟薛宁去调查张炳文的案子，又差点被人用枪打死在巷子里。”
　　“！”
　　何星星的话，每一句都像是重磅炸弹，一剂比一剂强悍。
　　“爸，能做到这些的人，想必您心里有数，这里面，嫌疑最大的就是彭焕西。”
　　“这也是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何跃叹了口气，继续说，“这是他的地方，我要一个答案。”
　　话音刚落，彭焕西就推门走了进来，一脸愁容。
　　“何哥，我刚刚帮你打听了，在你家留下那些照片的就是刘康烨。他的制药厂现在资金链断了，正是要钱的时候，刚刚的饭桌上看你无意投资，所以才动了歪脑筋。”
　　彭焕西一字一句地说着，像是关心则乱，但他的行为早已经引起了何跃父子的怀疑。
　　“彭焕西，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对你，我还是有些了解的，我坦诚地说，刘康烨没那么大胆子，在津珩这个地方，敢动我何跃的，即便不是你，也会在动手之前挣得你的同意，你就不用在这里演毫不知情的戏码了。”
　　何跃已经从刚刚的失神中缓了过来，面色里带着狠戾。
　　彭焕西眼看自己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又变回了他一贯笑面虎的模样，阴笑着说：“何哥，你既然知道，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这么多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一句话，我彭焕西是赴汤蹈火也会护着你。我云岭的项目，想必你早有耳闻，是我布局了几年的心血，现在需要钱，你也早就心知肚明，为什么不能帮我一把呢？”
　　“所以，6年前的事，是你设的局，留了我的把柄，就是为了现在？”
　　“何哥，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云岭项目一旦启动，可以说是一本万利，资金会源源不断回笼，用不了几年就会进入高速盈利阶段，只要你注资50亿，我承诺，以后的收入，30%都归你。”
　　“50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要是个老老实实搞实业的，我注资没问题，但你真的是为了云岭？为了津珩？”何跃气得喘不上气，他没想到彭焕西能狮子大开口，勒索他这么多钱。
　　彭焕西黑着脸，奸笑也消失了，阴狠的眼神扫过何跃。
　　“何哥，6年前的女孩儿现在还在我手里，只要我打个电话，她就会拿着那些照片出现在警局，还有你给她的赔偿金，她也留着，都是能让你身败名裂的证据，到时候，就不是50亿的问题了，孰轻孰重，何哥，你比我清楚。”
　　何星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印象里的彭焕西是个年年给他送礼物的知心好叔叔，在外地上学期间也经常对他嘘寒问暖，有时候甚至比何跃还关心他，很难跟眼前这个阴险狡诈的人联系到一起。但在听到高莹莹还活着后，脸上并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不能让彭焕西发现他对高莹莹这个人物的关注。
　　“何哥，你没得选，照我说的做，我保证你这50亿会在未来10年内让你的身价翻4倍，那个女孩儿也永远不会再出现。”彭焕西上前一步，坐在何跃的身边，手扶着何跃的膝盖，满眼都写着“我这是为你好”的虚情假意。
　　何跃听到“永远不会再出现”这几个字眼，又紧张了起来，愤怒地说：“你想干什么！不要乱来，弄出人命，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彭焕西知道这是何跃的软肋，他这人，就是太仁慈。
　　“你放心，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绝对不会乱来，我会像照顾姑奶奶一样供着那女孩儿，她可是我的财神爷，哈哈哈哈。”
　　何跃双手发抖，他以前只是觉得彭焕西这人不讲规矩，但总得来说，也算是个合格的商人，毕竟商海沉浮，没点手段是根本站不稳的，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丧心病狂，早已经冲破了法律的底线。
　　“你先出去，我要单独跟星星说会儿话。”何跃朝彭焕西摆了摆手，没有看他一眼。
　　彭焕西看着何跃的样子，他知道，何跃这是答应了，他抽走了扶在何跃膝盖上的手，隔着西裤，他能感觉到何跃的腿冰凉。
　　彭焕西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看了何星星一眼，又回过头来对何跃说：“何哥，对事不对人，你不要过于生气，以后星星在津珩，就是我彭焕西的亲儿子，我会给他铺路的，你也不想他一辈子当个小警察吧。”
　　说完，彭焕西就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