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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此间商事已了,洛子净欲离京南下,回江南去。赵王爷自然摆酒相送,依官场习俗,送行宴摆在城外长亭。酒过三巡,赵王爷无限留恋的道:“眼看得天气渐热,你倒要离开这凉爽之地了。”
      “这次是回去接家母和表妹等人来避暑,应该很快便可回来。”
      “表妹,可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莲表妹?”赵王爷笑问。
      洛子净一贯温和不变的脸上,竟露出款款深情的笑意,“正是。”
      “瞧你这样子,已得到佳人心了?”
      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掩饰压抑不住的喜悦,洛子净但笑不语。
      见他似乎不愿再说,赵王爷转脸看向招来唱小曲的歌妓,摇头叹息道:“一见映眉,这些凡枝俗叶再难入眼啊。”
      “你还没到手,这次可拖的够久了。”放下酒杯,洛子净闲闲的回道。
      “上次那事,你还没解释究竟为什么对待那个人呢?”
      微眯起眼睛看向亭外,“那个人,不提也罢。”
      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树叶被烤的打蔫,长亭外的官道上,一匹马过,带起飞尘十里。骄阳下,老农瘦牛贴着路边缓缓行至,交错时那牛抬起头,向这边瞥过一眼,温和幽静,那超然的目光令洛子净心头一凛。犹记得,那年也是如此如火骄阳下,亲眼看他被生生挑断腿脚大筋。于满目鲜血迸现中,那个人也这样朝自己看过来,温和淡定,仿若看破红尘。那目光中的超然淡定令他耿耿至今。突然间洛子净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保持这样的超然,是因为他一直没有把自己等同于其他人,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他根本不屑一顾,他高高在上,冷眼看一切,所以他超然物外,清眸不染半点尘埃。
      原来如此,一样是洛家的子孙,在别人费尽心机争取一切的时候,他早已对唾手可得的东西不屑一顾,超然物外,如神仙俯视众生。
      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恨意也在心头翻滚。洛夕晨,你一直把我们把这个家看成什么!一旁赵王爷一叠声叫:“子净,子净,回魂了,看什么呢?”
      洛子净猛然回神,笑道:“看那老农,一身破衣褴褛倒也怡然自乐。”
      “呵,子净什么时候也有了这等闲心?”
      轻笑摇头,洛子净岔开话题问道:“听说那映眉姑娘习过武艺?”
      “嗯,有所耳闻。”赵王爷自得道,“不过,一个女人家,还能有多厉害。”
      洛子净目光变得悠远,淡淡道:“不见得,若真是她,怕你一时难以得手。”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没有,只是猜测。你可有计划了?”
      说到计划,赵王爷立刻手舞足蹈起来,“可惜阿,你今日要走,不然倒可以到我那里再看一出好戏。”
      “无妨,我一回来便去探听佳音。”

      媒婆再次来到童家班,这一次趾高气扬了好多。曲起一腿坐在高背椅子上,仰着声音说:“王爷让我来问问姑娘,搁了这些日子了,该给个回话了吧?”
      映眉强压着心头的火气,回答:“上一次我就说过了,不愿意。”
      “既是姑娘不肯,王爷说了,不勉强你们,只请姑娘把收的聘礼还给王爷。”
      映眉心里咯噔一下子,暗觉不妙,“什么聘礼,我们从没收过王爷的聘礼。”
      “话可不能这样说,那天唱堂会,王爷给的玉佩您可是收着了。那纹龙玉佩是一对,价值连城,王爷分了一半给您,取的就是这个意思,您即是不愿意,就把那物件还了我,也好回去交差。”
      一席话说完,那媒婆一双吊角眼上下打量着映眉,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映眉咬着唇思索一会,缓缓道:“一般我们是不敢收如此贵重的赏赐的,您即如此说,我倒要认真问问才是。”
      “那好,我到你们院子里凉快着,您可快点给个回话呀。”
      映眉没再吭声,直到看着媒婆肥胖的身子扭出门外,才回过头问身后的几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早在听媒婆说起那玉佩时,映笙就变了颜色,此刻被师姐一问,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含泪道“师姐我该死,是我瞧那玉佩招人喜爱,悄悄收了,庙会那天给了柳儿,师姐您打我吧。”
      弯腰扶起他,映眉不由惨笑,事已至此打有何用。再者那柳儿与映笙情投意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纵是给了她也无不可。什么聘礼,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过是那赵王爷故意找岔罢了。
      思虑至此,心中已有了计较,低声吩咐道:“此事再不用提起,等那媒婆一走,你们速速让孩子们打点行李,今晚便离开此地。”
      “那你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不要问了,快去准备。”
      几个人忙答应了分头去准备,映眉也告诉媒婆,今晚亲自去王府回话。那媒婆见目的达到,喜孜孜的去了。
      这边映眉支开了众人,独子一人缓缓朝洛夕晨住的西厢房走去。夕阳西斜,把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蜿蜒拖在身后,随着身体的走动不住晃动。远远的,便看见洛夕晨坐在树荫下,手中拿了本书,正朝这边闲闲的看过来。绿树浓荫把他的眸子浸染成碧色,含了点点温柔笑意荡漾。映眉停住脚步,也含笑望着他。
      将养了这几日,洛夕晨已经好转许多,只每日午后还有些低热和咳喘,映眉不让他受累,一直没有开场。一场病下来,令他的身子又清减许多,长衫穿在身上更显松垮。只是他整个的人却比以前靠的近了,再没有那种冷淡和拒人千里之外,更加的温润如玉,柔和似风。
      就这样四目相对不发一语,半晌,树荫下,那个清瘦的身子微躬起背,以手掩口开始轻轻的咳。映眉忙过去帮他轻拍后背,边担忧道:“怎的咳的这么厉害,还是找个先生再看看吧。”
      拉下她的手轻握在掌中,“不用,伤风总会咳欶的。把媒婆打发走了?”
      “嗯,都处理好了。今晚咱们就离开。”
      惊见她眸里飘过的哀伤,洛夕晨握紧了她的手,问道:“映眉,为什么突然离开,发生了什么事?”
      对上他清澈眸子中清晰的关心和担忧,映眉狠心垂下眼帘,“没什么事,咱们跑江湖的,哪能总待在一个地方,该走动走动了。”
      “好,那我去收拾行装。”
      “等一下,我。。。。”躲闪着那双似能看透一切的明眸,映眉斯斯艾艾道:“班中事多,老的老小的小,都要顾到。待会我就不过来看你了,吃了晚饭你和老江师傅他们一起走就是,不必等我。还有,自己身子不好,切莫逞强,我已经吩咐了映笙他们,都会多照料你。。。。。。”
      洛夕晨含笑轻拍她的手背,打断道:“我知道,你也注意休息,还有映笙他们呢,别累着自己。”
      映眉垂了头低声答应,心里又泛起丝丝失落。怕相问惧相瞒,待真的如此不闻不问时,又觉失望无限。站起来背转了身,“那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孩子们预备的怎么样了。”
      没再回头,自也没看见洛夕晨眸中的重重深情和明了。
      回到自己房中,收拾了一番,已是夜色渐浓。映眉抚摸着缠在腕上的软剑,在床边缓缓坐下,预备等班中人一离开,便去王府做个了断。耳听得前院孩子们叫叫嚷嚷一片嘈杂,心中思绪翻飞。此一去祸福难料,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们。还有洛夕晨,如此荏弱的身子,却又如此隐忍好强,怎能让人放心的下。就这样离了他,倘若日后相见无期,他可会还记得自己。这把剑是乃义父去世时所留,但愿它能保佑自己和众人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保佑能与洛夕晨再次相见。
      隐约的,传来几个孩子故意尖起嗓子的唱腔“杯中酒和泪酌,心间事对伊道,似长亭折柳赠柔条”。唱的并不感人,只是孩子们在胡闹而且,却正触动了映眉的伤心处,禁不住泪盈于睫。
      好容易等到前院的嘈杂渐渐平息,侧耳听去一片寂静,想来大家俱已走远。映眉站在院子里,最后一次打量这住了两年多的小院,一草一木惟觉珍惜。算算时令,明天该是夏至了,正是月光如水,夏蛙齐鸣。轻咬了嘴唇,缓缓步出院门,踩着脚下自己的影子暗自叹息,可真是来时成群结伙,去时形单影只。
      一直落在地上的影子忽然弯曲,一半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映眉盯着蓝色长衫旁,那木制的拐杖,紧紧攥住了手掌。抬起头,正迎上那人亮如明月的双眼,唇角眉稍带柔柔笑意,眸底流动款款深情,似真若幻。看着看着,映眉的泪再一次涌出眼眶。
      “你怎的还没走?”话一出口,方觉胸中万分不舍。
      “如此想让我走,可是怕我连累了你?”
      “不是,我。。。。”
      呐呐无言间,洛夕晨已先行转身,“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映眉抬眸望过去,霜白月光包裹他单薄背影,行走间蓝衫流动成一片水色,虽须依杖前行却依然挺的笔直的身躯,泪眼朦胧间顿觉天地一片清明。忙紧走几步,与洛夕晨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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