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筝》桐觉

26、终点

　　姜蕴曾以为高考之前住校的这段日子就会一直这样平和而又匆忙地度过，却有一场关于青春的相遇被收回。
　　以至于多年过后姜蕴都会恍惚，恍惚间好像她、魏舒格和孙筱言还走在一起。
　　四月末的月考刚刚结束，这也是一个她们认为再平常不过的早晨。
　　姜蕴、魏舒格、徐念和李诗乔四个人轻轻从寝室出门，出门之前姜蕴和魏舒格还拎上了写着“孙筱言”名字的暖水壶。
　　“先放在这吧，晚饭后再过来接水，我们寝室五个人的放在一起。”
　　“好，一切都听我的寝室长指挥。”
　　“别在这拍马屁了，大小姐，”徐念向上提了提李诗乔的书包肩带，“我们走吧，去教室学习！”
　　教学楼花坛下有的已经开始绽放，每一天的用餐时间都变成了另一种方式的放松。
　　“筱言呢？”姜蕴和魏舒格在食堂里排着队四处张望，望见孙筱言正和孟南南寝室的四个人坐在一个餐桌前吃饭。
　　两个人端着餐盘走到那张餐桌前，孟南南寝室的四个人都热情地向她们打招呼，孙筱言只是坐在那默默低头吃着早餐。
　　“孙筱言小朋友，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投入啊？”魏舒格伸出手刚触碰到孙筱言的肩膀，下一秒伸出去的手就悬在了空中。
　　姜蕴还是像之前一样，夹出一个紫薯包放在了孙筱言的餐盘里，等来的还是一样的沉默。
　　肖昱童见站在对面的两人有些茫然，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招手说：“蕴蕴，格格，她刚才和我闹起床气呢，吃完饭就好啦，你们先去找个空餐桌吃饭吧。”
　　“对，筱言刚才被我们叫醒，有点起床气。”孟南南接着肖昱童的话说，还冲着两人挤了挤眼睛。
　　“那我们先走啦，吃完饭再来找你，筱言！”
　　“我们快点吃，我看筱言刚刚都快吃完了。”魏舒格坐下将餐盘放在餐桌上。
　　姜蕴一边喝着汤一边点头，两个人都开始不停歇地进食。
　　“诶，筱言怎么先走了？快，蕴蕴！”
　　姜蕴和魏舒格看见孙筱言已经倒完餐盘朝着食堂门口走，连忙起身追了上去。
　　“筱言！等等我们！”孙筱言还是自顾地向前走，像是没有听见后面两个人的声音。
　　魏舒格拉着姜蕴跑到了孙筱言身前，拦住了她的前路。
　　她向左挪一步，她们就向左挪一步。
　　她向右挪一步，她们就向右挪一步。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
　　“筱言，你是不是生我们两个的气了？”
　　“没有。”孙筱言微微皱着眉，不耐烦地推开了魏舒格拉着她胳膊的手向前走。
　　“我们今天早上走的时候吵到你了？还是……”
　　“我都已经说没有了，还有，以后，我们别在一起走了。”
　　姜蕴和魏舒格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身体却又不自主地想要拉住眼前向前走的人。
　　“放手！”
　　彼时上课铃声响起，孙筱言向前一路小跑挽上了走在前面的宋佳妮的胳膊。
　　“筱……”
　　“蕴蕴，我们先回去上课吧，下课再去找她。”
　　明明昨天还在一起分享那些琐碎的小事，明明昨天晚上寝室里的五个人还穿着睡衣坐在徐念的床上合照，还喊出了那句属于402寝室的口号：“一二三四五，402高考无阻！”
　　她们之间的所有，好像都在这声快门键中按下了暂停。
　　姜蕴和魏舒格花了一节课的时间都在想哪里出现了偏差和疏忽，上课偷偷传给孙筱言的纸条也没有回音。
　　“不舒服吗？”付栕安偏过头查看姜蕴的异样。
　　“没有。”姜蕴扬了扬头，又拿起笔在习题册上圈圈划划。
　　“不舒服要说出来哦。”
　　“嗯嗯。”
　　下课铃一响，姜蕴和魏舒格就不停步地走向孙筱言的座位，目光刚与孙筱言的交汇，孙筱言就拉起了身旁的宋佳妮走了出去。
　　整个上午，她好像都没有给她们机会。
　　午饭时间，姜蕴和魏舒格在付栕安和林祎宁的让步下成功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在食堂里盛完饭端着餐盘在一侧等待着孙筱言。
　　跟在孙筱言身后，绕过餐桌坐到了她的身边。
　　“筱言，你和我们说句话好不好？”
　　“我说过了，我们以后不要再在一起走了，”孙筱言盛起碗中的汤又放下，“还有，你们两个不要再来烦我了，我没有生你们的气。”
　　两个人还没来得及问，孙筱言就已经起身去了孟南南和宋佳妮的餐桌吃饭。
　　她们好像感知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而姜蕴早上夹出去的紫薯包，也在午睡前被王鑫还了回来，紫薯包被完好地放在了一次性的透明餐盒里。
　　“蕴蕴，这是筱言让我帮她还给你的，她说她不要了。”王鑫边说边将餐盒递给了姜蕴。
　　姜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餐盒，抬头看向王鑫。
　　“她说，不用再给她了。”
　　“好，谢谢你。”
　　姜蕴、魏舒格和林祎宁看着餐盒没有说话，魏舒格挤出了一句：“扔了吧，蕴蕴。”
　　“嗯。”姜蕴只觉得喉间发涩，轻轻地回应了一句。
　　她拿起餐盒转身撑开垃圾袋，手掌之间突然落了空，付栕安没说话，直接从姜蕴手中抽走餐盒，打开盖子，拿出紫薯包就吃了一口。
　　“别吃，凉了。”姜蕴连忙开口制止。
　　付栕安没有听，三两口就把紫薯包吃完，嘴里含糊道：“浪费粮食可不好，下次你不吃给我带回来。”
　　他微微抬起头，也不在意沾在嘴边的紫色面渣，又补了一句，“我不挑。”
　　付栕安转身把餐盒扔进了垃圾袋，耸了耸身体，“刚好打完球回来就饿了。”
　　林祎宁看着付栕安的脸低头笑了起来，又转头拉着魏舒格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怎么了？”付栕安茫然地偏过头看向姜蕴。
　　姜蕴直视着付栕安，眼眶里的阴霾还没退去，嘴角却先翘了起来。
　　“笑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眼里亮亮的，冲着姜蕴轻轻晃了晃头。
　　姜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指了一下自己的嘴边。
　　“真的有，”付栕安抽出纸巾在嘴边胡乱擦了两下，又向姜蕴确认，“擦掉了吗？”
　　“擦掉了。”
　　尽管在这个时刻，姜蕴和魏舒格仍然抱有一丝期望。
　　晚上回到寝室楼后，两个人快速地洗完漱，孙筱言选择了和王鑫共用一个水龙头。
　　姜蕴和魏舒格坐在床上等待着孙筱言，像是等待着一场宣判，更像是诀别前的最后一次挽留。
　　“筱言，我们可以聊聊吗？”两个人小心地站在与孙筱言隔着几步的距离。
　　“没什么好聊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孙筱言低头整理着床铺，没有抬头。
　　“那我们，”问题总是还没说出口，就换来另一种方式的沉默与答案。
　　孙筱言走进了403寝室，拉着肖昱童走到了走廊尽头。
　　孙筱言和肖昱童具体聊了什么，姜蕴和魏舒格站在寝室门口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只听见两个人最后都提高了音量。
　　“孙筱言，你到底在闹什么？”肖昱童两只手掐着腰，直直地看着孙筱言。
　　“我做什么了？”
　　“好了，不要再说了，”肖昱童摆了摆手，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会后悔的，快要熄灯了，回去吧。”
　　肖昱童离开时路过了在墙边凝住的姜蕴和魏舒格，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强挤出一个微笑。
　　孙筱言背着身站在窗边，直至熄灯后才回到寝室，今晚的402静得只能听见五个人翻书的声音。
　　当所有零碎的灯光熄灭，眼前是漆黑的，但三个人似乎都清楚彼此没有入睡。
　　姜蕴和魏舒格都在对话框里编辑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话，清晰的文字内容多年以后都已经模糊了，却能记得文字里表达的意思——可以接受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但是可不可以做回普通朋友。
　　或许没有人能弄明白裂痕的推手是什么，这种感觉并不剧烈，也不尖锐，可总会让人在深夜去复盘这段没有终点的关系。
　　这些无解的追问却等来了它们的终点——红色感叹号。
　　孙筱言在收到这两段文字后，选择了单向删除了姜蕴和魏舒格的好友，退出了三个人的群聊，三个人一直在用的海绵宝宝三人组头像也被新的头像替换了。
　　三个人也默契地从熟悉的亲昵变成了冷漠的距离，就好像她们从未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