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枫坡的土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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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亲书在怀里揣着，母亲的牌位已供在小佛堂，可以跟世宗皇帝与先皇后在一处接受供奉，解煜觉得母亲应该没有什么遗憾了。
从武宁侯府断情后，他竟难得睡了两个安稳觉。
没有梦见冰冷的湖水，没有梦见在人世间孤寂飘荡的十年，只有记忆深处，母亲温柔哼唱的小调，在梦里若有似无的环绕，像春日里的暖风。
静谧的王府被熹微晨光唤醒，解煜已为萧梓睿施完针，黑血顺着掌心的刀口，一滴一滴落入铜盆，颜色已比第一日淡了些。
萧梓睿靠在床头，端详着解煜的脸，发现他眼下的青黑淡了许多。
“这两日睡得可好？”
“托王爷的福，一觉到天明。”解煜仔细检查着盆中黑血的浓度，抬头时，凤眼弯了弯，“倒是王爷，今日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些。”
“都是你的功劳。”萧梓睿说得诚恳。
“今日排的是肺部的毒素，如果出现咳血，是正常现象，王爷切莫惊慌。”解煜净了手，拿起细软的棉布，轻轻拭去萧梓睿手上的血污，再仔细包扎起来。
“府中还是有可信之人，必须你去么？”
解煜合上药箱，“王爷，因为只有我去，红香和李顺死得才最合理。落枫坡的土匪专劫富贵之人，若去的是一队精锐护卫，他们动手便不正常，可我不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坐着华丽马车去上香的富家公子，正是他们严重的肥羊，而我又有王妃身份，队伍中有侍女、小厮和护卫是应该的。”
“他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完全可以替代你！”萧梓睿胳膊一甩，直指站在一旁研究文书的顾清扬。
突然被点名的顾清扬见势不对，默默往门口挪了两步。
看着萧梓睿无理取闹的样子，解煜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针法出了问题，把这个冷面王爷扎傻了。
他叹口气，按下萧梓睿的手，声音放的温和：“顾先生去，破绽太多，我们正在谋划回北境，不可因为一点小事影响全局。您不是已经在落枫坡安排好人手了，我相信您。”
“而且明日一早，我还要给您施针排毒，夜里一定能赶回来。”
“若是太晚，不必勉强，本王中毒已有半年，不差这一日，何况还有程叔在。”
顾清扬在一旁看得直咂舌，他们这位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王爷，如今是越来越娇气了。
待解煜领着周青离开，萧梓睿这才退去方才轻松的面孔，换上一副冷面。
他从床边暗格里拿出李顺的口供，递给顾清扬。
顾清扬接过展开纸张，密密麻麻的文字，让顾清扬越看越心惊，他眯起眼睛，将信纸还给萧梓睿，“没想到太皇太后那么早，便开始在王府里布局了。”
萧梓睿没说话，他想走步险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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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前，慈安宫内。
还未及冠的少年天子萧景明，在殿内焦躁的来回踱步，明黄色的龙袍下摆随着他的动作上下翻飞。
“祖母，那萧梓睿竟然能出门了！”他声音里有震怒，有惊恐，“探子来报，昨日他去了武宁侯府，陪他那男妃回门！他明明应该已经死了。”
暖榻上，太皇太后李氏捻着佛珠，神色与皇帝的愤怒呈现鲜明对比。
她年过六旬，却依旧满头乌发，细腻的肌肤仅有几道浅纹。一身绛紫宫装绣着繁复的鸾凤，尽显雍容。
下首坐着三朝丞相李敬业，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
“陛下稍安勿躁。”李敬业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开口：“萧梓睿中了‘逍遥散’，如今已毒入肺腑。此刻能出门，无非两种可能。”
“哪两种？”萧景明焦急道。
“一则，回光返照。”李敬业停顿了一下，眼中露出提防之色，“二则，他察觉到中毒，故意装出好转的模样，想让我们漏出马脚，他好趁势反击。”
萧景明停下脚步，“那死士可有消息传回？”
“最后一份毒已经被取走，下毒是否成功，并无消息传来。”李敬业皱眉，“但老臣猜测，应该是失败了。”
“这可如何是好？”萧景明又开始来回快走，龙袍袖口被他攥得发皱，“若萧梓睿知道是朕要毒杀他，他会不会造反？他手中还有三十万兵马。”
“皇帝！”太皇太后忽然开口，声音苍老而威严，“你是天子，遇事须沉稳。”
她放下佛珠，“萧梓睿手中有三十万兵马不假，但北境距离京都有千里远，他若真反，便是孤军深入，未必有胜算。”
萧景明稍稍定下心神，但仍是不安，“可他若不死，朕总是不放心。”
太皇太后又拾起念珠，“三日后，传哀家懿旨，宫中设宴，为摄政王与王妃贺新婚大喜。”
“这次，便叫他有来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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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煜的马车驶出王府时，刚过辰时。
他要去的，是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天音寺，据说那里许愿极是灵验，否则也不会引得京中贵女们，纷纷组团去上香。
只是去往天音寺，必定经过落枫坡，那里地势复杂，常有匪盗出没。
官府象征性的剿过几次匪，但一无所获。
一路快马加鞭，解煜抵达天音寺山门前，已临近黄昏。
按照常理来说，这不是烧香拜佛的时间，但如今的解煜，他虽敬鬼神，但不迷信。
毕竟他还从没听说过，哪个香客因为上香的时辰不对，而遭到意外的。
解煜捐了一笔金额不小的香油钱，为自己和萧梓睿求了两道护身符，又请和尚为自己的母亲诵了一遍往生经。
做完这一切，他便急忙赶回京城。
天色见黑，当马车行至落枫坡时，天边的余晖仅余一条细线。
周青骑在马上，手一直按着刀柄。他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武人，对危险有野兽般的直觉。
行至一片开阔地时。
“嗖！”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直直钉在马车的车辕上，箭尾还在晃荡。
车夫急忙勒马，解煜大惊，忙喊：“周侍卫，这是怎么了？”他有些纳闷，与萧梓睿定的计划里没有这一出，毕竟只是走个劫道的过场。
还是周青反应迅速，他拔刀出鞘，厉声喝道：“保护王妃！”
话音未落，树林中呼啦啦冲出二十余草莽大汉，手持各色武器，面目奸猾狡诈。
为首的是个独眼刀疤的壮汉，扛着一把开山斧，狞笑道：“哟，原来劫了个王妃啊。”他转头对其他人道：“兄弟们，今天咱们可是碰上头肥羊。老子今天不光要劫财，还要劫个色玩玩。嘿嘿......”
听完外面的话语，解煜先是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来。
真土匪？！天助我也！
他还在愁待会带着红香和李顺的尸体，去京兆府报案不好解释，有了这群真土匪，便万事大吉。
不过......这个土匪的话，有些意思，王妃都敢劫，怕是背后有大靠山。
如果不利用一番，都对不起他今天当的这个饵。
“周侍卫，留下那个带头的，其他人，杀！”解煜目露寒光。
“是！”
在京城大半年，周青早已技痒，带着八名伪装成随从的亲兵，向着匪贼冲了上去。
别看土匪人多，大多是乌合之众，与周青那些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军士不同，一旦打散了，也就没了那气势。
萧梓睿提起埋伏好的假土匪闻声赶来，见到眼前的状况仅迟疑了一瞬，便也拔刀加入战局，
那土匪以为是来了帮手，谁能想到竟然是对方的帮手。
领头的匪首见势不妙，便想趁机逃跑，怎料周青早已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一只穿云箭将他的小腿钉在了地上。
土匪这边，已经解决的差不多，假土匪也没忘了此次的任务，径直来到第二辆马车里，快速解决了红香和李顺。
解煜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刀斧声越来越少，直至归于平静。
周青在马车外抱拳，“解公子，都解决了，那个领头的怎么处理？”
“辛苦周侍卫，你找人将他暗中送回王府，敢劫王府的马车，你不觉得，他作为一个匪贼，胆子太大了些吗？”
“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经此插曲，原本扮做土匪的亲兵又换回了衣服，留下一部分人打扫战场，剩余人去京兆府报案。
当天夜里，京兆府衙门收到了二十多具尸体，其中两具是摄政王王妃的侍女和采买香烛的小厮，其余皆是京郊落枫坡的土匪。
除了那个小厮是遍体鳞伤，其余的都是直击要害而毙命。
作为京兆府尹的涂来涂大人，他那里看不出这里头有猫腻？
但送来尸体的是摄政王府的亲兵，死的是王府的下人，只说是护住被土匪所害，而土匪已被亲兵剿灭。
涂来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除了破案能力，还有就是他懂时事。这京城的官不好做，那些王孙贵族，世家大户，有几个没些阴私勾当。
就连这剿匪，也是上面有人打过招呼，做做表面文章即可。
如今被摄政王的亲兵一锅端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当这些匪贼不长眼，踢到了真铁板。
至于那小厮，苦主都说是护主了，他也没必要揪着不放，该糊涂时当糊涂。
解煜回到王府，已临近子时。
萧梓睿寝殿的卧房里，仍有一盏烛灯亮着。
解煜快速走进大殿，除去斗篷，在偏殿用温水匆匆擦洗一番，便回卧室查看萧梓睿的情况。
萧梓睿一直在等他，手里拿着最近汇总来的线报，正在逐一翻看。
见解煜进来，忙问：“可是伤着了？”傍晚发生在落枫坡的事，周青已派人告诉他了。
“不曾，我连马车都没下。”解煜笑着坐到萧梓睿床边，“这么晚了还不睡，很影响气血恢复。”
说罢，他便将萧梓睿手中的线报接过来，整理好放在匣子里。
“等你回来，是有事给你说。”萧梓睿道。
解煜诧异道：“什么重要的事，都等不到明天？”
萧梓睿指了指匣子“昨日丞相进宫后，太皇太后有意在后日宴请你我，我猜测，他们大概率会在那时候再次下毒。”
解煜眉头紧皱，“他们想直接毒杀你？”
“很有可能，我记得你说过，解毒在第二阶段绝不可再碰任何有毒之物。如今我已经清除部分毒素，是否可以再冒险中一次毒？”
解煜大声道：“王爷你不要命了？”
“唯有如此，我才能以最快速度离开京城，且会降低皇帝与丞相的戒备。”
“王爷，这太危险了，您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如果皇帝用别的奇毒，我不能保证能治好你。”
萧梓睿想想，如果皇帝对他真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
“那本王便有事拜托解公子了！”
解煜疑惑的看着萧梓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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