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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首打油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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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是各个皇子皇亲们带着自己的歌舞“上阵”,北州是由姜向晚七弦琴独奏,姜向晚算是北洲数一数二的美人,曲子弹得精妙绝伦,一袭雪白暗云纹锦衣,再加上同色及腰貂绒披帛,如入世仙子,容貌身段也看得在座诸位眼睛发直,尤其是姜臻,夹在筷子上的菜自姜向晚开始演奏开始就一直处于半空晃荡,一口没吃。
许是奏到动情处,姜向晚微微皱眉,旁人看了却生出一丝“我见犹怜”的心意,姜臻这老色胚更是受不了,只见她倒吸一口气,手中的菜终于落到了桌上,随着侍从连忙把那菜擦走,那晃荡于半空许久的菜也终于走向它的终点。
姜晏熟悉姜向晚这神情,她这位大哥自小容貌出众,刚过十五上门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因着来提亲的都是当地名门望族,虽是比不上亲王华贵,但均是经常互相走动的亲近之人,昭亲王便会时不时让姜向晚出面一起见见各位世娘世姨,每每被大家盯着夸赞,姜向晚便会露出这般神情。
彼时他跟姜晏提到此事,并说自己不想这么早出嫁,想一直跟家人在一起。姜晏出面和自家母亲打了好几回太极,姜念先是不同意,后来拗不过自家小女儿的软磨硬泡,便同意不随便让姜向晚出面,并且二十三以后再出嫁,不能再晚了。
那时的姜向晚十五岁,姜晏十二岁,都觉得二十三岁好遥远,两小只凑在一起高兴了好久。
高兴了三个月之后,姜晏就被一道圣旨送到了皇都。
姜晏收起回忆,拿起筷子轻轻敲打身旁的姜臻,姜臻这才回过神,她吞了吞口水,着急忙慌地凑到姜晏身旁:“你也没说过你大哥长这样啊!”
“不许肖想!”姜晏低声道。
姜臻道:“这有什么,我要是娶到了你大哥,我就把他当小神仙供起来,一辈子对他好。”
姜晏轻哼一声:“昭亲王当年答应了不让他太早出嫁的,你没戏。”
“那是多晚?”
“二十三。”
“那不快了吗,方才听人说他二十二了。”
姜晏猛地一惊,七年了,他二十二了。当年觉得遥不可及的数字,却在这彼此不曾相见的岁月间,晃到了眼前。
她唏嘘地看着正殿中央的姜向晚,他正认真听着姜煜的夸赞,而后他得体地朝姜煜行了一礼,欠身退下,路过姜晏的饭桌时,二人的眸子对上,姜向晚偷偷朝她一笑,姜晏看着他,失了半刻神。
她很想上前和他说说话,家里是否还好?他现在想嫁人吗?不想嫁的话,该怎么办呢?大姐是个和母亲如出一辙的人,必然不会帮他……
此时,姜臻捅了捅她的胳膊,她这才慌忙回神,不动声色地收住了思绪,姜臻低声兴奋道:“太美了!他笑起来太美了!”
姜晏淡笑起来,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
姜臻除了喜欢美人,没有太多缺点,也没有太多优点,她作了一首贺词,虽然平庸,但胜在心意,姜煜也夸赞了一番。
在场该演的演得差不多了,姜煜正准备宣布宴席结束,皇贵君顾沉敛却发了话:“陛下,前些日子听见承儿说晏儿也在认真读书,想来也必然是备下了献给陛下的诗啊词的,不妨让晏儿也展示一番?”
姜臻朝姜晏轻轻耸了耸肩:“阴阳怪气的,等着看你好戏呢。”
姜晏扬唇:“那便给他看看好戏咯。”
姜煜抬眸:“是朕的错,险些忘了晏儿。”
姜晏猛灌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儿……儿臣……无才无德……比……比不得几个姐姐……哎臻姐你别拽我!”
姜臻一脸莫名其妙,自己哪里拽了她,明明自己在憋笑。抬眼看了看姜晏,也立马领了神,拉住姜晏的衣摆,急忙说道:“母皇,小妹她喝醉了,要不……要不算了吧……”
“不!不行!”姜晏摇摇晃晃地站到正殿中央,“既然母皇说了,那便是……再无才……无德……也得……聊表……心意。”
姜煜沉声:“既如此,晏儿便开始罢,放心,今日是迎新年,必不会怪罪你。”
“那……那儿臣要凌……小郎君为儿臣……伴奏。”姜晏指了指凌月泽,“就要你!”
姜丰起身:“母皇,月泽郎君是儿臣的伴读,也是皇都名门凌家之后,岂能随便点他就上的!”
“太女殿下,姜晏是陛下当年亲自收养的女儿,再不济,也是北洲昭亲王之女,断不是什么随便之人。”说话的是姜晏的大姐姜荣,她身边的姜念并无所动,看来也是默许。
姜煜点了点头:“荣儿说得对——丰儿啊,什么叫随便,晏儿是你的妹妹,月泽精通音律,便委屈一下,为朕这不争气的小女儿伴个奏罢!”
姜丰低头:“是儿臣失言。”
凌月泽起身,姜晏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凌月泽:“有劳……小郎君……用箜……箜篌……奏上一曲……”
内侍们抬来箜篌,凌月泽看了一眼谱子,旋即婉转悠扬的声音从凌月泽手中翻飞而起,众人听得失了神,然刚失神不久,耳边又响起姜晏醉醺醺的吟诗声:“今日出门……真高兴,得见……凌家……小郎君;美目…玉手…勾心神,锦衣…华服…贺新春!”
此诗一出,众人都开始偷偷笑起来,这算什么诗,没头没尾,毫无韵律。
姜念眉眼中藏着一丝怒意,她沉声道:“丢人现眼,你姐姐们的风骨是半点没学到,尽说些下九流之词!”
姜丰嗤笑道:“凭你也配提凌小郎君?”
姜煜与池清倒是对视一笑,和善地说道:“晏儿就是喝醉了,阿念莫要生气,新年大吉的,自家人在一起,图个欢乐便是,至少晏儿写的曲子是极好听的。”
在场的众人,但凡是懂些音律的,都知道她写这首曲子极为方正工整,甚至想问问是不是得了什么高人指点,只是气氛不太好,没人敢问。
此时,凌月泽开了口:“回陛下,前些日子,虏家与太女殿下路过乐府,便偶然听得晏小殿下正哼着这曲子,想来此曲是小殿下特地为献给陛下准备的,只是殿下今日醉酒,未能作出上乘之诗与之相配。”
姜轩连忙说道:“哎呀,看来晏儿还是有心的嘛!新年大吉嘞大家就图个高兴嘛,皇姐都高兴着,念姐莫气咯,大家喝酒喝酒!”
“这曲子献给陛下,也是献给凌小郎君!!”姜晏摇摇晃晃地说道。
姜煜淡淡看着姜晏,轻笑一声:“你这个浪荡子,今日迎新年,随你去罢!”
气氛终于又回到此前其乐融融的模样,直到宴席散去。
姜晏回到府中,独自爬上卧房屋顶,手里拿着从膳房管事那里抢过来的千丝绕,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只是今夜无月,没人陪她对饮。
忽然,身后响起脚步声,想来对方轻功不错,声音极其轻微,却也没躲能过姜晏的耳朵,她微微别过头:“东晴,怎么样了?”
“回殿下,方才得到宫里消息,陛下听了太女殿下的进言后,下旨放洪大学士出狱了。属下已暗中派人护送洪大学士回府。”东晴利落地说道。
“洪峥,洪大学士,她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拗。”姜晏又喝了一口酒,“没事就好啊,好歹对得起我耍的酒疯和让给别人的心血。”
“听说殿下今日在宴席上醉酒吟诗,被昭亲王殿下骂了。”东晴关切道,“需不需要属下偷偷将前几日洪学士教的诗送给昭亲王殿下,给她看一下您原本准备吟诵的诗,免得您的母亲担心。”
“哎哟,我的傻东晴,你还想害洪老师再进去一次是不,人家好歹教过你主子和你主子的妈,别折腾人家了。”姜晏朗声笑道,又把酒坛递给东晴,“这两天辛苦了,喝一口,好好准备过年。”
寒风拂过,皇都又开始下雪了,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烈酒,倒是不冷,只是眼前的景儿越来越模糊,两个人几乎就这么沐着细雪睡去,只是过了不久,地上传来东棋的一嗓子:“你俩准备明天冻成雪人儿吗!仗着功夫好就瞎造是吧!”
二人被吓了一跳,睁开了双眼,只见东棋身边还站着一个玉人儿。
东晴轻轻笑笑:“殿下,既然凌小郎君来了,那属下告退。”
“哎你别走我会被东棋唠叨的——”姜晏的话还没说完,东晴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剩姜晏一个人,擦了擦鼻子,灰溜溜地跳下房顶,端端正正地站在凌月泽与东棋面前。
“殿下您——算了,小郎君在,我先不说你,让小郎君好好管管你!”东棋仰着头,打了个哈切,“至于本姑娘,先睡了去!”
说着便摆手走了。
细雪铺着青石地,周围安静得只听到二人的呼吸声,倒是凌月泽先开了口:“你能不能,像东晴那样飞?”
姜晏一听来了兴致:“那还是会的,小郎君您吩咐!”
“那你,带我飞到屋顶上去好不好?”凌月泽笑道,“我想上去看看。”
“得嘞,您抓稳!”说罢姜晏揽住凌月泽,用轻功咻的一声飞到了屋顶。
凌月泽第一次这么放肆地上屋顶,觉得十分新奇,他大胆快步地往方才姜晏坐的地方走去,姜晏在后面一边紧张护着,一边说道:“你小心,有雪,滑的!”
“这不有你嘛!”凌月泽俏皮地说道,然后捡起酒坛,发现已经喝完,嘟囔了一句,“我也想喝。”
“今天在宴上还没喝够啊?”姜晏轻轻扶住他,二人缓缓坐下。
“那些应酬的酒早喝够了,就是没喝够你府上的酒。”凌月泽仰望着黑夜,原来在屋顶上是这种感觉,没有束缚,却也仿佛随时都会往下摔,但好在,有个人在身旁用手虚筑了一个护栏。
“回头请你喝个够,我家路师傅酿酒可是一绝。”姜晏看着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本想说谢你宴上解围,却觉得还是坦白的好,其实宴上,我是故意让你为我奏曲的,原是想请别的人出马,但我承认我看着姜丰那般待你,又是替你挡酒,又是为你布菜的,有些醋了。”
“没事,我本也乐意为你奏曲的。”凌月泽笑道。
姜晏继续柔声说道:“其实奏曲没什么,毕竟此前也不是没有先例,但你为我说的那番话,却有失偏颇,难免让陛下和姜丰多想——我不是怪你,我谢你还来不及。”
“没事,我也是故意的。”凌月泽如山间小狐狸般清澈的眼睛显得有些得意,“我看出你醋了,所以我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