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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换命之术(五) ...

  •   “阵法在哪?”

      局势瞬间调转,林向晚反客为主,那支淬毒的银簪此刻稳稳抵在云织喉间。

      云织死死咬住下唇,齿间渗出血丝,却硬是半句不吭,只有一双眼睛怨毒地瞪着林向晚,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灰衣男生听得云里雾里,茫然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呢?什么阵不阵法的。”

      林向晚一指柳青青,目光却未偏移半分:“你刚刚追的这个不是鬼,是中了换命术离魂的生魂。”

      “至于这施术者。”林向晚微微眯眼,手上力道加重,“云织姑娘,你可有话说?”

      云织目光中的怨恨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因颈间利器而动弹不得。

      “什么?!这世上竟有此等邪术?!”灰衣男生瞪圆了眼睛,半晌合不拢嘴。

      林向晚心中纳闷,这灰衣男生既能看见柳青青魂魄,应当有些道行才是。换命术虽罕见,但也该有所耳闻,可他的反应也太大了些。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阵法在哪?”林向晚又问了一遍,声音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我告诉你是死,不告诉你也是死。”云织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然横竖都是死,我为何还要说?”

      云织所犯过错太大,一旦被发现就是难逃一死,威胁并不起作用。

      林向晚见从云织嘴里套不出什么,只得放弃,对灰衣男生道:“既然来了就搭把手,先把她关起来。”

      林向晚看着云织勾起一抹笑,“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找到,你别想拉柳青青下水。”

      林向晚与灰衣男生一起,半押半拽地将云织带离小院。一路上,灰衣男生仍不死心,喋喋不休地追问柳青青魂魄之事,无论林向晚如何解释,他都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你不信算了。”林向晚无奈扶额,在将云织交给红姨后,她转向灰衣男生,“你是道士吧,带罗盘了没?”

      灰衣男生闻言一惊,护住背后的青布包袱,满脸警惕:“你要作甚?”

      “借我用用,又不抢你的。”

      灰衣男生却如临大敌:“我怎么相信你,万一你带着罗盘跑了怎么办?!”

      一旁的红姨利落地用麻绳将云织捆好,闻言温声道:“小道长放心,林姑娘是夫人请来的贵客,断不会做出这等事。”

      灰衣男生看看红姨,又看看林向晚,犹豫半晌,才磨磨蹭蹭地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古旧罗盘。

      林向晚伸手去接,道士却捏着不放,她稍用力才抽出来。

      “你可要好好爱惜,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知道啦知道啦,你就在这帮红姨看人吧,用完就还你。”说罢,林向晚转身推门而出。

      林向晚的阴阳眼不仅可视鬼魂,还可视邪气,有了在床下找到的符纸再配合罗盘,有很大几率找到。但同时,这对她的眼睛有很大伤害,若不是在云织那里撬不出话来,她也不会动用这个能力。

      柳青青的魂魄没有跟去,她缩在角落,怔怔望着被捆缚在地的云织,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林向晚刚掩上门,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侧。

      裴砚之低垂着眼,静静看着她。月光穿透他的魂体,在地上投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影子。

      “回来了?”林向晚率先开口,相处这些时日,她对这人神出鬼没的现身方式习惯多了。

      裴砚之点点头:“跟那道士聊完了?”

      林向晚扬了扬手中的罗盘,“借了个好东西,走吧,我有办法找阵眼了。”

      她说着,转身便朝庭院深处走去。裴砚之抿了抿唇,默默跟在她身后。

      换命之术对施术距离要求很高,阵眼若离宿主太远,术法效力便会大打折扣。因此,那阵眼必定还在柳府之内,绝不会超出府墙范围。

      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最后停在一处开阔的庭院中央。此处位于柳府轴线正中,四周宽阔不挡视野,这位置再合适不过。

      林向晚跪坐在地,将罗盘端正置于面前,又从怀中取出那张从柳青青床下搜出的符纸。准备好一切后,她狠狠心将手指咬破,一滴血落下,砸在符纸上。

      一缕黑烟瞬间从符纸中窜出,与此同时,罗盘似是有所感受,上面的指针开始摆动不停。

      林向晚闭上眼,感受符纸上的咒术流进自己体内,阴寒之气涌入,使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随后将流血的手指,覆在罗盘上,将邪气引出。

      以血为媒介,引邪气入盘。

      月色被乌云遮住,更显昏暗,白日凶悍的小黑狗低低呜咽着,缩进窝里不敢出来。

      裴砚之神情复杂地看着林向晚,眼中的诧异怎么也掩饰不住。

      罗盘开始疯狂颤抖,指针直指西方。

      林向晚睁开双眼,眼底多了一抹暗红。此刻,一切景物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血色光晕中,夜晚的黑暗不再能限制她视物,一切在她眼里都清晰无比。

      而在这漫天红色中,一道浓稠的黑烟轨迹显得格外刺目。

      那黑烟自符纸升起,一路向西延伸,最终没入远处地下,消失不见。

      她将方位记牢后,便闭上双眼与器物切断联系,与此同时,罗盘的震动戛然而止。

      裴砚之没敢打扰她,静静等在一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向晚才再次睁开双眼,声音有些沙哑:“找到了。”

      她撑着地面想要站起,却在起身的瞬间眼前一黑,险些再次跪倒。她伸手捂住眼睛,眼内传来针刺般的灼痛,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裴砚之蹲下身来,试图扶起她,却徒劳地穿过。

      林向晚缓了一会,“没事,眼睛有点疼。”

      她缓了好一会儿,那阵钻心的疼痛才渐渐退去。她试着眨了眨眼,视野变得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好在还可以辨认出人形。

      林向晚转头,有些看不清裴砚之的表情,干巴巴地道:“呦,裴少爷还会关心人呐。”

      “还有心思开玩笑,我看你还是不疼。”裴砚之轻哼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些。

      林向晚轻轻扬起笑意,指了指西方:“别贫了,先去把东西找出来。”

      顺着黑烟指引的方向,二人来到柳青青闺阁后的一方小院。在一棵不高的树下挖出一个木盒。

      打开一看,盒壁四处皆布满咒纹,而其中盛放着一缕头发,被红线紧紧缠着,生辰八字被一并捆上,诡异非常。

      “走吧,该结束了。”

      柳青青院内。

      天色已蒙蒙发亮,院中的侍从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瞟向院子中央。

      灰衣男生钳制住云织,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那不是云织吗,这犯了何事?”

      侍从嗤笑一声,声音毫不收敛:“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明明都是奴婢,她却仗着跟小姐关系好,多捞那么多好处。”

      “就是啊,如果不是小姐,她就是路边一条野狗,路过都嫌脏了空气。”

      “哈哈哈哈哈哈……”

      侍从们捂着肚子笑着,丝毫不担心当事人会不会听到。

      云织跪在地上,脸色阴沉地可怕,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拳,指甲深掐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一滴一滴,砸在青石地上。

      林向晚捧着木盒踏进院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她脚步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面露讥诮的仆从,忽然有些明白云织为何会走到这一步了。日复一日的轻蔑与贬低,表面的恭敬下藏着的嫉恨与不屑,足以将一颗本就敏感的心,渐渐侵蚀扭曲。

      她走至仆从身前,说道:“怎么,是不是日子过的太轻松,晚上都不用休息了。如果这样的话,我不介意禀告夫人,给你们多派些活计。”

      仆从上下扫视林向晚,见身着粗布麻裳,浑身没有丝毫配饰,料定是个好欺负的主。一脸轻蔑:“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林向晚听得牙痒痒,这柳府的侍从怎么都一副欠管教的样子,尤其是那以貌取人的嘴脸,简直如出一辙。

      “林姑娘是我请来的贵客。”

      柳母的声音自院门口响起。她在红姨的搀扶下缓步走来,面色苍白。她的目光冷冷落在那丫鬟脸上:“你有何意见?”

      仆从脸色变得刷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夫人。奴婢不知道是您请来的客人,是奴婢顶撞了。”

      “看来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宽恕了,都分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刚刚柳母把这仆从的对话听了个干净,尤其是对云织的嘲讽,就算她犯了错,也轮不到旁人咬舌。

      “奴婢错了,奴婢该死。”仆从扬起手扇向自己,清脆的巴掌声在院内回响。

      云织偏了偏头,手中的狠劲松懈了些许。

      红姨指挥着侍从搬来一张桌子,布置好一切器具。

      林向晚将木盒拿出,放到桌上,说道:“这是下咒的媒介,摧毁即可让柳小姐还魂。”

      “云织,你,你可有话说?”柳母眼睛遍布红丝,一眨不眨地盯着云织。

      云织把头埋的很深,并不言语。这沉默的姿态,在众人眼里无异于默认。

      柳父一拍桌子,传来震天响声,他怒目圆瞪,指着云织,气得声音都在发抖:“柳家多年来待你不薄,供你吃穿,教你识字。你,你怎可作出这般狼心狗肺之事?!”

      云织依旧不言不发,衣衫被她紧紧攥着,晕开一片血红。

      柳父气头正盛,还要训斥就被柳母拦下,“先救回青青要紧。”随后她转向林向晚,“林姑娘,劳烦你了。”

      林向晚拿过铁盆,将木盒和符纸一并放入。又打开瓷瓶,将取好的柳青青一滴血放入,随后一把火引燃。

      黑烟如实质般涌出,邪气疯狂溢出,直至彻底消逝。

      云织终于抬起头,死死盯着盆中燃烧的火焰,眼底尽强烈的不甘。

      与此同时,柳青青忽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房内传来!她的魂体不受控制地向闺房方向飘去。

      “哎?!等等!”灰衣男生伸手要拦,却扑了个空。

      床榻上的人猛的吸入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脸蛋,又掐掐大腿,确认感受到了真实的疼痛。她翻身下床,腿却因几日未活动变得发软,扶着墙壁一路跌跌撞撞。

      院内的人见到柳青青出来皆是一惊,只见她目标明确,推开身旁想来扶她的侍从,走到云织面前,死死钳着云织的肩膀。

      “为什么?”柳青青瞪大双眼,狠狠摇晃着云织,怒喊:“云织!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有什么都分你一半,娘亲待你也如亲生,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院内一片死寂,只有柳青青嘶哑的哭喊在回荡。

      柳母一怔,迟疑道:“青青,你如何知道的?”

      柳家众人没有阴阳眼,也不像灰衣男生那样,自然看不见魂魄时期的柳青青,并不明白她从何得知真相。

      “是啊,我都知道,我看的完完整整。”

      云织空洞的目光落在柳青青身上:“对不起。”

      她顿了顿,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后面那句话:“我只是,想要有真正的爹娘。”

      柳母声音发颤:“我待你如亲女,有哪里不同……”

      “不一样的!”云织猛地嘶喊出声,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彻底决堤。她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柳母,“就算您在心里拿我当女儿,可在外人眼里,我永远只是个丫鬟!是柳家捡回来的,赏口饭吃的下人!”

      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与偏执令人心惊:“奴婢的身份,归根到底就是不同!”

      云织的想法已经钻进了死胡同,拥有父母在她心里成了执念,内心的爱不能满足她,她想要获得一个真正的名分,为了达到,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朋友。

      如果说先前柳母还会以恩情放她一马,但事到如今已然不可能,柳母虽善,但有限度。

      柳母的眼里满是失望,转过身不再看她。

      “云织,你后悔过吗?”

      柳青青缓缓站起身,她已经不再哭了,“阵法成型要四十九天,这期间你可曾有一刻后悔?”

      她没有等云织回话,自顾自说着:“我为了救你划破手臂的时候,你是在心疼我,还是庆幸拿到了我的血?”

      “我把得来的东西分给你的时候,你是感谢我,还是觉得我在羞辱你?”

      一句一句的质问,压得云织直不起身,嘴唇嗫嚅着说不出半个字。

      柳青青见此笑了,甚至笑弯了腰,“好,是我柳青青眼瞎,看错了人。”

      她走了,再也没有看云织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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