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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换命之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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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林向晚眼前一白,视线被遮了个结实,忙把糊在脸上的东西取下来,捏在手里细看。
那是张再普通不过的纸,上面的墨迹还未完全干涸,显然刚写下不久,居中的四个字尤其明显。
“重金寻医?”
纸上说,柳府的千金不知为何昏迷不醒,来来往往多个医师都无法治愈。柳母心急如焚,四处寻求医师,并放出治好重赏的承诺。
林向晚把纸张叠起,心觉可惜,如果她是个医师,倒真想去试试。
“这不是柳家么。”裴砚之瞥了眼纸上的内容,随口说道。
林向晚头也不抬:“你知道?”
裴砚之没否认:“这个柳府是做玉石生意的,经商多年,家底深厚。柳家夫妇是出了名的溺爱儿女,而这柳家千金更是被捧在心尖上的人。”
“你了解得倒是多。”
裴砚之故作高深地点头,在他要接着长篇大论夸自己时,被林向晚不留情的打断。
“嘘!”林向晚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唇边,之后便目视前方,不再去看裴砚之。
在二人所在不远处的青石桥上,一个青衣女子蹲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颤抖,发出压抑不住的哭声。
若是以林向晚的眼睛看去,便会发现青衣女子身上散发森森鬼气,身子也比其他人透明不少。
裴砚之起初不明所以,顺着她视线望去才了然,配合的跟在林向晚后面,不再作声。
桥面宽阔,青衣女子缩在一边,并不影响二人通过。林向晚神色如常地向前走,像以往十几年那样装作看不见。如她所料,青衣女子没有发现端倪。
可在二人即将走过桥面时,那女子却毫无征兆的抬起头。
青衣女子的双眼哭得血红,头发也乱糟糟的披在一边,视线茫然四扫,最终停留在裴砚之身上。
“等等!”青衣女子一个起身,上前抓住裴砚之的衣袖,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哭喊:“你别走,我是不是见过你?”
裴砚之微微一愣,随即抽回被青衣女子拽住的衣袖,大退一步:“喂喂喂,你可不要乱认亲戚!”
青衣女子被拽了个趔趄,面露窘色,见裴砚之要走,她伸出手臂,再次相拦。
“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过这桥还要给你买路钱?”裴砚之摊了摊手,又道:“真是这样就没办法了,家里人没给我烧纸,就是穷鬼一个。”
“你你你!”青衣女子被裴砚之自问自答的话术堵得不知如何开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砚之见状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绕开她便走,衣袖却被再次拽住。裴砚之面色一冷,盯向青衣女子的眼神阴沉下来。
青衣女子身子一颤,连忙松手,弱弱地开口:“我,我不是故意要拦你。”眼泪终是忍不住夺眶而出,抽泣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间谁都看不见我,周围的和我一样的东西又特别吓人,只有你对我没有恶意,我真的没办法了......”
街上人来人往,无人看见桥上两鬼之间的拉扯,林向晚倚在石桥边,状似观景,却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青衣女子说她叫柳青青,前几天发了一场高热,再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鬼魂,还是最弱的那种,不止要躲着怨气重的厉鬼,还要防备猎杀她的人。东躲西藏了好几天,这才遇见裴砚之这个怨气不重,又能沟通的鬼魂。
“你能不能帮帮我,我家很有钱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柳青青不敢再触碰裴砚之,只巴巴地站在一边。
林向晚闻言,想起裴砚之最初见自己时也是这套说辞,见他被同样的理由吃瘪,险些笑出声。
裴砚之嘴角一抽,颇感无语:“你觉得我要是能帮到你,你还能遇见我吗?”
柳青青紧咬唇瓣,她自然知道裴砚之帮不了她,可她实在不愿就此就此消亡,她放不下父母,放不下至交好友,更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少女低低啜泣,血泪砸在地上,绽出一片血花,瞬息间又消散不见。桥下流水潺潺,将哭声吞没。
裴砚之转身离开,这次柳青青没有再拦他。为了不暴露林向晚看得见,在路过她身边时只递去一个眼神,便径直下桥。
林向晚跟在后边,下桥前回身望去,柳青青又缩回原位,将自己抱成一个团。
“怎么,心疼了?”
裴砚之见林向晚没跟上,又折返回来,语带调侃。
林向晚回敬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目光落回柳青青身上,盯着从柳青青身上窜出的黑烟,似有若思。
直觉告诉她,柳青青现在的状态并不完全属于鬼魂,硬要说便是在人类与鬼魂之间的临界点,而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
她取出方才得到的那张纸,对照着看。柳青青姓柳,仔细观察,身上衣饰又皆是上品,自称家财丰厚,种种迹象多半就是是纸张所说的柳家千金。
如果能助柳青青还魂,那么衣食住行便不用发愁。虽会有些危险,但毕竟风险与机遇并存,还是值得一试。
于是在裴砚之惊异的注视下,林向晚走到柳青青身前,屈膝蹲下,视线与她齐平。
“柳青青。”
被唤到名字的少女猛地抬头,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人,是一个切切实实的人。声音不自觉地颤抖:“你......你能看得见我?”
见到柳青青的反应后,林向晚暗暗松口气。毕竟是直白告诉她看得见,风险还是太大了,好在柳青青如她所想不是纯鬼魂,怨气不重,也无攻击之意。
林向晚语气认真:“我看得见,告诉我你的经历,我会试着去帮你。”在柳青青喜极而泣之前,她又把话补完整:“事先说好,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就算失败了你也不能纠缠我。”
柳青青连连称是,有一线希望,她定然紧紧抓住。
裴砚之夸张地“哦”了一声,俯身凑近林向晚耳畔,声音委屈:“我要你帮我的时候,你也是这般保证的,原来是怕我纠缠你。”
离得太近,即便裴砚之没有实体,也令林向晚不自在,她侧身避开,张了张口终是没有接话。
“你们认识??”柳青青眼神在二人之间摆动不定,满是惊愕。
林向晚顺势岔开话题,“之前遇见的,不说这些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她展开寻医告示,举给柳青青看。
柳青青扫了眼,连连点头。
“你的身体还活着,先去你家里看看。”林向晚道。
柳青青应是,走在最前面带路。
柳府与纸扎铺的位置不同,位于最繁华的中心地带,距离这里还是远了些,众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抵达。
远远望去,柳府的门前围了一群人,将入口堵的水泄不通,府内小厮勉强维持着秩序。
“为了赏金来的人倒是不少。”裴砚之道,“只不知有几个是真有本事的。”
林向晚望了一眼,如他所说,队伍排成长长的一条龙,出来一个,进去一个,等轮到她不知等到何时。
“那个。”柳青青伸手指向一个方向,“我知道一处密道,可以直接进去。”
林向晚却摇头拒绝:“走密道确实省了不少麻烦,但若是被发现私闯民宅,怕是要挨一顿打扔出去。”
柳青青也反应过来这个办法欠缺,泄了气。
林向晚站在队伍之中,等了小半日,终于轮到她,正要进门,却被一名侍从抬手拦住。
“慢着,你也是来给林小姐看诊的?”侍从上下打量她。
“有何不妥?”
侍从嗤笑:“就凭你这个小丫头?怕不是穷疯了吧。去去去,别耽误后头的人。”说罢竟直接越过她,引了下一位进门。
林向晚简直要气笑了,无凭无据,但从外表就断定她不行,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柳家主。
柳青青气的一跺脚,“这群人真是的,怎么可以这样!”
林向晚无奈,“事到如今,也没其他办法,只能走暗道了。”
三人绕到柳府后院,扒开拦路的荒草,眼前是高耸的院墙,墙角处有个不起眼的洞口,隐约可以窥见府内景致。
林向晚提起衣摆,屈身钻进去,起身时腰间被洞沿磕了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她还以为密道会是很高级的机关,结果竟是钻狗洞。
入院后,景象豁然开朗。
柳家不愧家底深厚,石板路齐整,花园内堆砌着交错的假山,院内还有一片水池,清晰可见池底游动的鱼儿。
左侧忽然传来窸窣声响。
林向晚循声望去,只觉如坠冰窟,双腿定在原地,再也挪不开视线。
裴砚之与柳青青也先后进去,却见林向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裴砚之不明所以:“怎么了?”
林向晚没有回答他,步步后退,直到脊背抵住墙面。
在她的身前,一条半人高的黑犬呲着森白利齿,死死盯着她,口水顺着下颌流出滴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