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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衙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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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愣在原地,意识到什么转身就跑,却已经晚了。
最初的烧饼大叔领着一行人拨开人群,高声喊道:“都让让!地保来了!”
听到此话,林向晚这才放下心来。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正好打汉子一个措手不及,好在烧饼大叔看懂了自己的暗示。
人群纷纷退开,让出一条路。地保走至二人身前,低声喝道:“何人在此闹事?”
林向晚眼角落下泪来,挂在面颊上要掉不掉,本就较好的容貌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啜泣道:“地保爷,民女无父无母,独自过活,却被此人无辜殴打,更是要将民女关起来。”说着掀起袖子,露出青紫的伤痕,“您瞧,这都是他所殴打留下的痕迹。”
地保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汉子身上:“你可有话说?”
汉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压下面上的恨意,狡辩道:“大人明鉴啊,我不过是给这姑娘一些吃食,却被赖上。我亡妻尸骨未寒,怎会有那心思呢!”
林向晚听了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谎话真是张口就来,她妻子再多听两句,怕是都要被气活了。
“大人,这该如何?”地保身后的壮汉问道。
地保一摆手,开口:“带去县衙。”
地保身后的壮汉听令上前,汉子还想辩解,却被死死扭住胳膊。
衙门内。
大堂两侧分立着两排衙役,黑衣肃立,手持水火棍。棍底规律地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直击林向晚的心脏。
她前世可谓遵纪守法好公民,连派出所都没进过,没成想穿越后倒体验了一回升堂。
大堂正北方高坐一人,正是决定生杀予夺的知县大人,不等她细看,就被衙役压跪在硬冷的石板上。
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堂瞬间寂静无声,他厉声问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青天老爷在上,民女林安。”
“为何在街上闹事?”
林向晚深吸一口气,如今闹到公堂,若是回答得不好,莫说被汉子虐待,只怕连这衙门都难走出去。
“民女受张屠户殴打、绑架,张屠户欲对民女行不轨之事,民女闹事实属无奈之举。”
知县大人眼神锐利,扫视堂下,又问张屠户:“张屠户,你有何辩解?”
张屠户结结巴巴:“大,大人,实属冤枉,是这贱人满嘴胡编……”
惊堂木一拍,张屠户立刻噤声,只听知县说:“大堂之上,岂容你一口一个贱人!”
张屠户忙磕了好几个头,力气用的不小,听的林向晚都觉得额头发疼。嘴上也干净多了:“是,是这女人诬陷,根本没有那回事!”
两人各执一词,知县大人高声道:“传证人。”
衙役带着一人上来,正是烧饼大叔,跪在林向晚身后不远处。
得知县准许后,烧饼大叔开口:“青天大老爷,小民正常在街上做生意,见这姑娘神色飘忽、脸色苍白。本以为是饿的,便招呼她买烧饼。”他顶着张屠户要吃人的目光,继续说道,:“后来见那屠户不对劲,加上林姑娘悄悄塞给我一块染血的布条,小民才赶紧去找了地保。”
围在衙门口后的百姓们探着脑袋向内看,窃窃私语:
“那不是张屠户吗,早就听说他打妻女,怎么这会妻子病死了,改打外人了?”
“还真是本性难改,以后上街小心些,万一被他盯上,想想就吓人。”
张屠户听百姓之言气的发抖,竟忘了身在公堂,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们胡说什么!信不信我……”
“啪!”惊堂木再响,知县大人眉宇染上怒意:“住口!公堂之上,岂容你咆哮?!”
张屠户再度被压跪在地。
人证物证俱在,加之张屠户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又有门外百姓的交谈影响,这牢狱之灾他可难逃。
无人可见之处,趴在张屠户身上的紫衣女子凄厉叫喊:“你也有今天,这个牢你是入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可笑着笑着,声音陡然转为悲泣,“可我的小兰啊,她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她可怎么办。”
紫衣女子捂着脸悲泣,血泪从眼眶流出砸在衣衫上,可那衣衫早已被血染红,看不出变化。
林向晚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没见过小兰,却并不陌生。在原身最崩溃之时,是那孩子掰开仅剩的馒头,递过去仅仅有手掌一半大。又是她顶着挨打的风险,偷偷解开绳子放走原身,不知屠户在发现原身跑了,小兰会受到哪种折磨。
林向晚不知道骚扰民女的罪名会得什么罪,若只是挨几板子就放了,那这张屠户仍是个祸害。
必须找一个理由,让他这辈子都出不来。
林向晚双手死死攥着衣摆,指甲深陷掌心。集中全身精力回忆,在脑海里翻找小兰曾对她说过的话。
“姐姐,院子里,梨树,桌子。”
终于,在知县即将拍板定案的刹那,零碎的话语拼凑成型。
“青山大老爷。”林向晚抬起头,声音清晰坚定,“民女还有一事禀报!”
知县刚想宣布退堂,闻声顿住:“何事?”
“民女要告发张屠户杀妻虐子之罪!”
话音落下,满堂死寂,连堂外喧哗的百姓也一时噤声。
知县眯了眯眼,低声道:“你可知,诬告反坐?”
林向晚自然知道,若指控不时,她将受到灭顶之灾。虽不知身处何朝何代,但诬告之罪,历来严苛。
“民女知晓。”
一旁的张屠户浑身颤抖,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五官不自觉扭曲在一起,却又被刻意压制,显得诡异无比。
“那么,张屠户杀妻一事,你从何而知?又有何证据?”高台上的知县开口。
“民女曾被张屠户绑架,意外在院后的梨树下发现其妻子尸体,和作案工具。”林向晚呼出一口气,“张屠户用桌子上卸下的木棍,砸死了他的妻子,埋于梨树之下,并对外宣称妻子病逝。”
微风穿堂而过,拂开少女额前碎发,露出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
“物证俱在,大人可派人查验。”
知县的目光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微微颔首。
张屠户听完这些后,整个人像是从水里刚捞上来,满如死灰,就那么瘫坐在地。
林向晚刚看过去便立即移开视线,原因是那紫衣女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有惊异、有不解,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悲伤。
地上的屠户自知死路将近,突然发难,轮起拳头就冲林向晚砸去。
林向晚早有防范,怕的就是死前拉一个下水。在张屠户有动作的瞬间,原地一扭,挥来的拳头擦过脸颊砸在地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四溅。
两侧的衙役本已准备去取证,见张屠户自曝式的动作皆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将他狠狠压制住。
张屠户对着林向晚破口大骂,用尽一生的脏话,林向晚愣是没听到一句重样的,不过没骂多久就被拖下去了,耳边回归清净。
知县的声音从台上响起:“证据确凿,指控属实。林安闹市之举情有可原,不予追究,赔偿由张屠户承担。”
惊堂木一拍,宣布退堂。
林向晚揉着酸痛无比的膝盖起身,刚走一步就差点再次滑跪。这石板又硬又凉,膝盖怕是早已青紫。
张屠户被带走,杀妻之罪定不可逃,危机告一段落。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要事。
林向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向屠户家走去,她要去看看那孩子才放心。
县衙外,一抹玄色身影隐在暗处,眼神追随着少女远去的背影,唇角微勾,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下一瞬便消失不见。
另一边。
林向晚一路东拐西拐,这才在天黑前找到屠户的家。
用力一推,沉重的木门推出吱呀一声响,林向晚踏入房间,声声呼喊小兰的名字,可没有人回应她。只得在不大的屋里寻找,可转来转去也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接近,一转身果然看到紫衣女子飘了进来。她也在屋子里焦急搜寻,最终,停在一个歪斜的柜子前。
那柜子是木制的,应当有了些年头,表面的坑坑洼洼,遍布划痕。其中一扇柜门虚挂着,摇摇欲坠。
紫衣女子停在柜子前,便不再动了,林向晚站在她身后,看不清她的表情。
对鬼魂的天生恐惧,和察看的心思对冲,最后还是咬咬牙向前,控制好眼神的朝向,尽力规避紫衣女子的视线。
抬起手,拉开柜门。柜门不堪受力,重重摔落在地,而柜中景象令林向晚浑身一颤。
女孩身影蜷缩在柜里的角落,双手抱膝小小的一团,眼睛紧紧闭着,早已没了生机。
林向晚一口气郁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尝试触碰这个孩子,却在触及冰冷的肌肤时缩回了手。
还是来晚了一步。
林向晚稍作调整,将女孩抱了出来,比她想的还要轻,整个人似乎只剩下骨架。将她小心放在床上。入目皆是伤痕累累,面颊瘦削,身型矮小,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
女孩的手指一松,有东西从指尖滑落。林向晚拿起摊在手掌,那是一个小小的香包,原本粉红的料子因时间流逝褪了色,手指一转,香包背面秀着“平安”二字。
林向晚将其塞回了女孩的手中,用力握了握。
随后,林向晚在屋里寻了把旧锄头,走到屋后的梨花树下,用力挥舞锄头,松软的土被挖开,堆在一边。
林向晚不知道自己挖了多久,直到天光昏暗,直到手指都磨出了血泡,才堪堪挖出一个不到一米深的坑。
将女孩放进去,一铲一铲填土,轻轻说着:“小兰,坑挖的浅了些,你别怪姐姐。”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鼻尖沾染的灰尘,“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跟你娘亲好好生活。”
直到最后一捧土下去,用力压了压,这才躺到在地。实在是累得不行,也顾不上什么干不干净的了。
林向晚扭过头,望向远处的夕阳。紫衣女子跪倒在地,不住的哀嚎,如今却连血泪都哭不出了。
就在这时,林向晚的目光一滞。
原是埋葬小兰的位置,凭空蹿出一缕黑气,丝丝缕缕地汇于一点,逐渐凝成一道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