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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回破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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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间,林向晚睁开眼。
在她身前是一座巨大石像,经过岁月的沉淀,表面残破不堪,原本慈悲的面颊上布满裂纹,显得狰狞无比。
她猛地后退,与这诡异的石像保持距离,同时观察周围。破败的石像,遍地的积水,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她竟回到了初来此世时的破庙。
还未等她理清思绪,就见一名少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神情慌张,脚下不慎踩到积水,一个踉跄狠狠摔在地上。
林向晚下意识去搀扶,却只见手指直直穿过少女的身体。
她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心中震惊不已。
什么情况,她这是死了?
身体轻飘透明,不被常人所见。体温,心跳,皆是感受不到,种种迹象告诉她,自己变成了亡魂。
林向晚抬起手,又放下。一股无力感袭来,她坐倒在地,抱着膝盖,头深深埋进臂弯里。
这一瞬间,她想起了死后的事。
摔下楼后,由于楼层太高,林向晚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当场死亡。在死后,化为世间再渺小不过的一道魂魄。
或许是她真的很倒霉,连鬼魂也当不安生。意外卷入裂缝,险些被搅碎,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一丝裂缝,这才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便是漫无目的地飘荡。
而在这寺庙停留之时,遇到了一个人。
林向晚抬起头,目光落回摔倒在地的少女身上。
那名少女似是摔得太狠,蜷缩着身子声声哀嚎,半天都爬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啜泣声渐渐停息。
少女抬起头望向那座狰狞的巨大石像。艰难地爬起身,胡乱拍打整理身上沾满泥污衣裙。然后,以一种虔诚的近乎于卑微的姿态,重新跪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求求您,帮帮我吧……”
林向晚瞧见少女把头重重磕在地上。
少女的面上满是慌乱逃跑中蹭上的污泥,却难掩尘土下的容貌,那张脸与林向晚有七分相像,正是纸扎铺的孤女林安。此时她浑身伤痕累累,尤其是腹部,插着一块尖锐的铁片,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
重重疑虑在林向晚心中蔓延,却得不到答案。
林安的动作还在继续,机械地对着石像磕头,一下又一下,直到额头磕出了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瘫倒在地,面色变得灰败,嘴唇白得像纸,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即便如此,她仍未放弃,口中声声低语。
“神啊,不论您是什么……”
“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我的身体、我的生命、甚至于我的灵魂。请让那个杀了我父亲的人死吧,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空中泛起潮湿的气味,雨又下了起来。
破洞的屋顶落下雨水,砸在石像的眼角,缓缓滑落。
蓦地,雨水化为光点,纷纷涌进林安的身体。只见她腹部的致命伤和额头上的血痕瞬间愈合。与此同时,林安的眼神从悲伤变得空洞,她缓缓转动眼珠,视线最后落在林向晚的方向。
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林向晚被推得踉跄,直直摔向林安。她紧闭双眼,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一切景象都在后退,直到归于黑暗。
林向晚仿佛置身于水里,黏腻、冰冷,令人窒息。而这浓重的黑暗中,亮起了一束光,在此时显得那样温暖。她伸出手,似是想抓住那束光,可无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耳边响起一道话语,平淡又空寂。
“你可愿完成她的执念?”
林向晚的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寻找真相又如何,复仇又如何,只要能重来一世这些都算不上什么。
那到光点似是有所感受,飞向林向晚,没入她的手臂。
至此,锁命咒成。
......
林向晚猛地睁开双眼,重新感受空气进入肺腑的感觉。
残破的庙宇已经不见,她回到了暂居的客栈内。此时她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茶杯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腕,鲜血淋漓。
心口的阵痛告诉她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幻,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回笼。
她与林安达成了交易,林安献祭灵魂,而林向晚帮助她复仇,只要复仇成功,便可借此重获一世。
看上去是个不错的交易。
“你......不止一下血吗?”
林向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得魂差点飞出去,原地蹦出三尺高,在回头看清是裴砚之后才稍稍松懈。
不对,她在自己房间,裴砚之怎么会在这。
“你你你!”林向晚想到这一点直接炸了毛,抄起手边的东西就扔过去,“谁让你进来的,不知道女生的屋子不可以随便进吗?!”
面对飞来的杂物,裴砚之下意识地伸手挡,却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好啊,不仅私闯我房间,你还碰我是吧,赶紧给我......”
话还没说完,林向晚就猛地顿住。
不对,裴砚之不是鬼魂吗,怎么碰到她的?
抬眼看过去,裴砚之也是瞪大眼睛,震惊不已。
“你,还魂了?”
什么情况,她是晕了多久,怎么这位公子哥还还魂了?
裴砚之没有回答,反而伸手轻轻探向她的脸颊,指尖在离肌肤寸许处停顿片刻,才缓缓落下。
指尖传来软糯光滑的触感,真实无比。
“好像,只能碰到你。”裴砚之斟酌道。
“奇了怪了,这是为什么?”林向晚围着裴砚之转了好几圈,像是在看一个稀奇的动物。
她前世见过众多鬼魂,从未见过能单独碰到一个物体的,还只限于她。
“好了,别看了。”裴砚之拉过她在桌前坐下,指了指她还在渗血的手腕,“你在不处理一下,感染可有你哭的。”
林向晚这才发觉手腕有些疼,刚才被裴砚之的事打岔,一时竟忘记了。
于是翻出一块手帕出来,一只手费力的摆弄。
裴砚之见林向晚把自己的手裹成了粽子,不赞同地蹙眉。干脆直接牵过她的手腕,把手帕重新展开,细细包裹。
林向晚张口欲阻止,但见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也就由着去了,反正她也弄不太好。
少年修长的手指交错,白色的手帕在他指尖划过,微凉的指尖时不时触碰到她的掌心,传来阵阵痒意。
事毕,裴砚之在手绢末尾处系了个结,林向晚低头一看,确实比她弄得利落的多,也不易松散。
林向晚晃了晃手,说道:“不错呀,有我一半水平了。”
裴砚之轻笑一声,“是,怎么能跟你裹的粽子比呢。”
林向晚:“......”
在林向晚发作前,裴砚之连连转移话题:“还有,我并非故意擅闯你屋子的,是你搞出的动静太大了。”他伸手一指,地上是翻倒的椅子和遍地碎瓷片。
林向晚一噎,看着自己弄出的一片狼藉在心中默默叹气。一边收拾碎片,一边问:“你能碰到物体?”
先前就发现裴砚之可以触碰一些物品,不过都是些死物。
裴砚之这次倒是没隐瞒,蹲下捡起一块碎瓷片捏在手心,“嗯,一开始还不能,是遇见你之后才可以的。”
林向晚脸色茫然,她何时能帮助鬼提升境界了?她欲问,却见裴砚之一摊手,摇了摇头,只好暂时压下疑问。
待碎片收拾差不多后,裴砚之抱着手臂,懒散地倚在门边,一抬下巴道:“你让柳氏放出消息,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记得,那些人想杀了你吧。”
林向晚正在整理衣袖的手一顿。
裴砚之说的一点也不错,林父的死亡牵扯巨大,对方势力甚至连一丝活口都不想留。加上那本书在她手里,使得林向晚的处境更加危险。在这个节点,如果被发现她林向晚就是林安,显然是不明智的。
“莫非,”裴砚之的声音里带上一丝玩味,“是我们林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心看柳家满门遭殃?”
林向晚瞥了他一眼,“怎么,我不像吗?”
裴砚之没答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对于林向晚说的话,他并不信只是这个理由,至少不全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窗外时不时的鸟鸣声。
半晌,林向晚动了。她拿起桌面上仅存的一只茶杯,信手向上一抛,白瓷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翻转两圈,又稳稳落回她的掌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可能躲一辈子,他们总会找到我的,与其这样被动,不如主动出击。”
她把手中茶杯放回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既然他们不想让咒术的事泄露,我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有一线生机。
“好一个主动出击,”裴砚之嘴角扬起笑意,“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说谁人不大呢!”林向晚一叉腰,指着裴砚之,“我好歹已经十八岁了。”
林向晚上辈子活到十九岁,而林安比她稍小些,但也已满十八,在这个年代已经不算小了。
裴砚之轻轻拨开她的手,笑道:“不好意思,我已经二十岁了,在我这里你就是小。”
“切,”林向晚别过脸,“那也不妨碍你这么幼稚。”
裴砚之摊摊手,一笑而过。
“所以,之后你打算如何?”
林向晚背对着他,轻抬起手,腕间那道红色的锁命咒印在袖口若隐若现。
“去京城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