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格马列翁》戚小茶

10、第十章

　　从大楼里出来，直接奔去了操场，连跑带走、断断续续的跑了十多圈，才停歇了下来。累得我一身大汗，跑回宿舍又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次澡，通体舒畅，这才觉得心情好点儿。高中那会儿都会偷偷摸摸的看些小白的言情文，那会儿只觉得女性角色之间那些钩心的伎俩、不严谨的城府和较真都是煽情的手段，等到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才觉得狗血的要命。灰姑娘总会有个邪恶的后妈做陪衬，但并不是谁都有被王子挑中的好命。书上写：“心痛的时候就看看天，眼泪就不会留下来”，但面对现实谁又会相信这种无用、多余的动作？就算是白雪公主，也得有颗变形金刚的心。

　　突然就闲了下来，这学期的科目也不紧，没了之前马不停蹄的节奏。抽了一个周末的空余时间，去了大刘介绍的那家公司。高大的写字楼，四壁皆是反光的玻璃，坐落在全市最昂贵的地段。楼道间到处是走动着忙碌的人群，随处可见还没来得及整理出来的纸箱。我见到了负责面试的主管，极严肃的一个人。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戴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非常认真的看着我的简历，偶尔抬着头看我，打量人的时候眼睛是眯着的。

　　这份简历我是极尽所能，写的非常之华丽、丰富。用杨桃的话讲就是：自己看了都觉得害臊了。没看一会儿，他就从桌上拿起一份文纸，叫我做一份中等长度的编译任务，然后他就站在我背后这么看着。整篇的英语原文，幸好我本身有语言专业的功底，所以并不觉得复杂，做起来顺手、快捷，但是气氛特别压抑，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三遍才离开了键盘。我看着他测试结果，虽然必定不会出什么差错，但心里却紧张的厉害。运行结束后他从桌子上拿起一叠文件交给我，然后叫我和助理联系工作内容就大步离开了。整个过程进行得如此快速、顺利，我心想不知道是我那份写得空浮、华丽的简历打动了他，还是占了大刘这个介绍人的光，只觉得侥幸似地长长舒了口气。

　　瑞江是汽车服务产业里有名的新星，以中高档汽车维修服务和国际知名品牌汽车销售而出名。有个叫任静的助理接待的我，从外貌看是典型的OL，职业套装，妆容精致，脚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行走在水泥城市的白骨精。我叫她一声“静姐”，居然惹得她咋咋呼呼的不满。我连忙道歉，直呼自己是新人来打圆场。

　　“如果看得见我的名牌，就有劳叫我一声kelly不算为难你吧。”语气不让人难堪，却有种威而不怒的感觉。她挺了挺衣襟上别的金属小牌子，倒是雄伟的上围结结实实的震撼到了我。

　　我老老实实的叫了一声：kelly。

　　她带我进了另外的办公室，跟我介绍工作的个个流程。

　　“我们公司主汽车后服，客户资料多、数据种类多、量大。涉及到专业方面的操作由我们的技术员完成，你就跟着做一些数据录入，归类，统计的工作。”

　　就和kelly说的那样，我要做的部分涉及不到专业的东西，所以没什么难度。数据什么的，我自然是做烂了的，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

　　她看我一眼，又严肃起来说道：“你别轻心，对你来说可能没有难度挑战，但却出不得一点差错。这些文件中任哪处错了一个数字，都有可能是几百万的损失。”

　　心里刚想着就给人戳穿了出来，不由得背上都起了一层的冷汗。这人真是修炼成白骨精了！

　　“那为什么数据工作没有技术员插手呢？我想他们做起来更顺手，利索吧？”我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她倒是白了我一眼，“笨，那些个技术员都是按分钟来计算报酬的，请一个你才用多少钱，当然挑划算的了。”

　　真是滴汗呐，我又小心的问了些工作形式上的问题。幸好公司对兼职者没有必须签到的要求，数据文件我可以带回学校操作，只需要最后按时递交就行。

　　于是我就兢兢业业做起了这份儿工作。瑞江有严格的作业分工，每次只需按时的领取数据文件，然后做好分析，统计录入，再交给技术部核检。我不需要具体了解，任何一笔生意详细的过程。也不需要做什么业务绩效，甚至都不需要经常出现在公司里，所以我开学后的正常上课不受任何的影响。刚开始的时候全然没有我预计的那么轻松，服务行业的业务文件和客户档案都是需要保密的，这让大量的数据的录入过程变得更加严谨和繁琐，更是出不得丝毫差错。我累死累活的做数据，直到两个月后才真的适应起这样的工作强度，技术部核检成绩不错，kelly对我十分满意。
　　她还告诉我那天给我面试的“酷”男就是瑞江的执行总经理:江逸凡。我回忆起他的样子，果然人如其名，儒雅沉稳、一脸诗书气质。但又不怒而威，让人没有亲近感。第一次任务结束的时候，丰厚的酬劳拿到手我才觉得真是痛并快乐着。

　　我终于又寻找到了一种紧张、忙碌的节奏，重新过起了简单、充实的生活。

　　很快我负责的部分就快要到尾声，最后的一次任务，编录还没完成，技术部就提前给我打了电话：说第二天任务递交推迟。我好奇问为什么，打电话的秘书告诉我，原来公司和一个日本汽车品牌的代理合同快到期了，业务部准备续签，对方要求出示完整的业绩报告做对比研究。可有份数据文件已经是几年之前的，公司成立初期的文件使用率很少，备份难寻。这下连合同内容都准备不完整，这可是要被砸招牌的纰漏，整个技术部乱成了一团。江经理最注重公司声誉和专业性，他人正好出差在外，大家都急着在他赶回来签合同之前，补上这个漏洞。

　　挂了电话，我模糊地感觉对这个日本公司的名字有印象。在我兼职的初期曾经跟技术部要过一份资料做范例研究、学习用，在那一堆的文件里好像见过那个名字。我找出我电脑里所有的编录过的公司文件，筛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找到了那份原始数据。赶忙做好加工，统计录入做成技术部一贯善用的报告格式。然后重新申请了信箱，把做好的数据报告密名发到公司的公共邮箱里。技术部的文件流通量大，所以不采用实名制信箱，这样就不会有人追寻这份资料的来源了。
　　等到一个星期后，我到公司递交任务文件时环视四周，看样子已经是风平浪静了。核检完毕，准备离开，走到门边有人叫我：

　　“王晨”
　　我忙回头，见是任静。

　　“Kelly!”

　　“你跟我说实话，那份日本人的合同出问题那会儿，那个突然出现的数据文件是你发的吧？”

　　我心里是“咯噔”的一下，怎么被发现了？我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呀。

　　“我看过那份文件，那个数据的录入方式和早期技术员的录入方式不一样，显然不是原始文件。我查了那个发件的邮箱，IP是你们学校的。”

　　天啊，这人真是白骨精啊！精明到这份儿上了！我没话讲了，沉默的表示默认了。

　　Kelly声音陡然上了一个高度，“我之前告诉过你，公司交给你的数据都是保密文件，用完后一定要删除！这份文件出自你那儿，真的要是追查起来，你可是会被追究责任的！”她说话的语气非常的严厉，好像可以预见那后果有多严重一样。

　　我心里嘀咕道：我就是知道这事儿厉害着，才费那么大周章做保密，谁知道着也能被发现啊。

　　“我这不是觉着，反正我都最后一次任务，做完我的兼职就结束了，谁也不会问道我头上来吧。”
　　Kelly对我无语了，反正我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胜在脸皮够厚嘛。

　　我看她明显没刚才那会儿激动了，这才去摇摇她的手小心问道：“你说不会真的要追究我的责任吧？”

　　她用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看着我说：“算你运气好，技术部的人这次侥幸过关，合同顺利签完。他们要是知道那份救命的文件是你发的，恨不得把你给供起来，谁还会怪你啊。”

　　好嘛，这才松了口气。

　　“你跟我来，江总要见你”，抬眼间 Kelly已经径直往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了。

　　我不知道我的脸上，还有没有血色，我想哭，却虚弱得哭不出来。不是吧，姐姐你怎么能去告诉江总呢！可不带这么玩我的呀。我两腿飘飘的进办公室，江逸凡就坐在硕大的实木办公桌后。

　　其实整个兼职过程中我很少能见到他。我们生活的人群周围，一定总是有这样一种人：智慧、理性、才干且独立，他符合女性所有关于安全感的想象，让人很容易被诱惑在他独有的男性荷尔蒙里。他们是天生被人崇拜和敬仰着，环绕在强大的气场中，却与人群保持着距离，让人无法亲近。

　　江逸凡就是这样一类的人，有着不怒而威的气质，天生的领导者。

　　Kelly就坐在隔离的办公室，我隔着透明的玻璃哀怨地看她，呆若木鸡。

　　“王小姐”，江逸凡归好桌面上的牛皮文件袋，双手扣搭、交叠，姿势端正的面对我说话，显示出良好的修养。

　　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立马回过头来，灵肉合一。

　　“江经理。”我做好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心理准备，反正我都要滚蛋了。

　　“从我这份核检报告看，王小姐的工作任务完成的十分优秀。技术部的同事托我特别感谢你的配合和帮助。”

　　“。。。呵呵，我也很感谢他们对我的关照。”——冷汗啊

　　“你在我们这里也待了一段时间了，工作感觉怎么样？”

　　“。。。还行，”—— 江先生十分官方的笑容，看起啦真是如沐春风。哎，难道boss杀人都先“招安”的么？

　　“呵呵，你不用这么紧张。”

　　能不紧张么，大人，你就不能别笑得这么可怕么，死也不让人痛快点。

　　“王小姐有意向毕业后到这里继续工作么？”

　　。。。嗯？
　　。。。什么工作？

　　“我们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熟练数据操作的技术员，任助理也对你的工作能力很有好评。我相信你的专业，诚心邀请你加入。”

　　慢着、
　　Kelly姐没把合同那事儿告诉江总啊？那我现在这是。。。

　　诶？不对呀，
　　“可是。。。我的兼职任期不是结束了么？”

　　江逸凡从桌后站起来，眉头短暂地轻促了一下，
　　“难道我没说清楚么？还是说你想拒绝？”

　　“不，不，当然不是，多少人挤破头也想进瑞江。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嘿嘿，求之不得。”
　　这剧情转换的也太快了吧，我非常领情的掰出一个，狗血的笑容。

　　“很好，具体细节请你和任助理商议，我还有事失陪。” 江逸凡礼貌的朝我欠了欠身，举步就要离开。

　　“等一下，江总，我能跟你确认一件事情么？”

　　他站在我身侧，略微好奇的回答：“。。。你说”
　　“您是真的对我的工作能力很满意？”

　　“当然，我相信数据的报告。还是王小姐你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

　　“不，不，只是吧，我这留职来的有点儿太顺了，比我当初面试过关来的还要顺呐。有点儿不真实哈。”

　　“。。。” ——抬腿要走
　　“等等，江总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
　　“。。。” 又促一下眉头

　　“王小姐，请说吧。”
　　“当初你让我通过面试的原因，不会是我那份简历吧？”

　　他貌似回忆了一下，若隐若现的轻笑

　　“的确。”
　　“啊？不是吧。。。”——完了，自尊心受刺激了。

　　“王小姐得过鸿信奖学金。”
　　“。。。”
　　“这个基金是由江鸿信先生设立的。”
　　“。。。”
　　“他正是家父。”

　　那个有名的红色企业家啊！好嘛，原来是boss的boss啊！完了完了，这一下午的剧情回转了多少遍呐，真受不了啊。

　　“王小姐，你在慨叹什么？”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高干子弟啊！”
　　呃，大人又促眉了。

　　“王小姐，你还有要问的么？”
　　“我还真有一个要问的！”
　　“。。。”

　　“面试的时候你干嘛拿那么长一篇的Sophie's world给我做编译？”

　　江逸凡突然脸微微泛红了一下，然后解释道：
　　“拿原始数据文件的时候，不小心拿错了。。。”

　　嘿嘿，也有您窘的时候哟。这下我乐了，“那篇不会是你的读书报告吧？”
　　江大人的脸一下子红成猪肝喽！

　　“对不起，我得开会去了，告辞了，王小姐。” 说完立马走了出去。
　　“再见啊，江经理。”

　　诶哟，这孩子，耳朵居然也红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