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知意》兔子困了

12、深南一中

　　晚上，苏意礼躺在凉爽的空调被里，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她。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和林澍的聊天界面。她刚刚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关于深南一中的事情。

　　没想到，林澍直接一个语音通话拨了过来。

　　苏意礼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将手机贴在耳边。
　　“喂？”

　　“苏意礼！你怎么突然问起深南一中了？”林澍清亮地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很安静，他大概也躺在床上，“你......你不会也要来吧?”

　　苏意礼没有立刻回答，她翻了个身，面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声说：“还不知道，只是......问问。”

　　“季叔叔也问了我爸，你这里也在问，说明有戏啊！”林澍的声音一下子扬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但随即又压低，像是怕吓到她，“不是，我的意思是......深南一中挺好的！真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想怎么安利，然后话锋一转，带着点好奇，“不过，说真的，我以为季叔叔肯定会让你去那些国际高中里选呢。那边环境多‘优越’啊。”他的语气带着点对‘优越’二字的微妙调侃。

　　“那你呢？”苏意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轻声反问，“以你家的情况......你为什么没有去那些国际高中？”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剩下轻微的电流声。

　　“唉，怎么说呢......”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少了平时的跳脱，多了些难得的坦诚，“我就是......不太喜欢那些学校的氛围。都能想象到身边的同学，肯定家里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董，平时我家里人带着我接触到的生意上往来的那些人的子女，聊的不是限量版球鞋、包包，就是假期又去了哪个岛......没劲儿。”他语气里带着一种直率的嫌弃。

　　“不都是拼爹来的，我喜欢打球，就打球呗，简单痛快。深南一中的篮球队是全市有名的，而且他们每年都有体育特招。我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多好。”他说到这里，语气又轻快起来，带着点小自豪，“再说了，我就想待在个更......更‘像学校’的地方。深南一中多好啊，靠成绩，靠能力说话，大家各有各的厉害，也各有各的普通，实在。”

　　苏意礼静静地听着。月光透过纱帘，在她脸上投下淡淡地阴影。林澍的话，像一快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涟漪。他选择深南一中的理由，如此简单，又如此清晰，为了逃离那个被财富和身份定义的圈子，为了在一个更看重个人和努力的环境里，真实的做自己。

　　“嗯。”苏意礼轻轻地应了一声，表示她在听，也表示她理解了。

　　她的这声回应很轻，却让电话那头的林澍受到了鼓励。他趁热打铁，语气又变得活泼起来：“所以啊，你要是真来深南一中就太好了！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上下学，我也可以带你熟悉环境，我打比赛你还可以给我加油，保证比那些学校有意思多了！”

　　苏意礼没有立刻答应，但嘴角在黑暗中微微牵动了一下。
　　“再说吧。”她轻声说，语气里却少了之前的犹豫，“不早了，你明天不是还要训练？”

　　“啊对！那你也早点睡，晚安苏意礼！”
　　“嗯。”

　　挂断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寂静。苏意礼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翻过身，轻轻的闭上眼睛。窗外，夏夜虫鸣依旧，却不再让人觉得烦闷。

　　第二天早上，阳光比以往更烈了些，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在地板杀好难过投下明晃晃的光斑。苏意礼坐下后，发现父亲没有像往常一样看手机或财经杂志，而是看着她，似乎有话要说。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才开口道：“一一，我昨晚了解了一下深南一中。”他的语气平静，带着处理公务时的条理，“你想去吗？但是他们的门槛确实不低哦！”

　　苏意礼握紧了手里的牛奶杯，抬眼看他，点了点头。

　　“正常的转学插班，需要参加他们学校的统一笔试，成绩达标，才能获得入学资格。”季辉看着女儿，语气放缓了些，但内容很务实，“考试范围可能比你在渝庆期末考试要难，涉及的知识面也更广。你是想通过考艺术班，还是文化班？”

　　“我想试试文化班。”苏意礼抬头坚定的看着季辉。

　　“转学资料这边，我会让秘书尽快准备好，这个你不用操心。”季辉继续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做出决定，“我帮你联系家教，从明天开始，你就好好准备考试。”

　　他的安排高效、直接，不容置疑。这是他能想到的、确保女儿达成目标的最优路径，自己能做的也只有为她提供最好的辅助资源。

　　苏意礼沉默了几秒。密集的家教课程，听起来就让人压力倍增。但她知道，这是父亲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在她选择的关卡中，为她扫清障碍。

　　“好。”她最终应下来，声音不大，去清晰。

　　季辉似乎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那就这么定了。别有太大压力，尽力就好，也还有其他选择呢。”

　　早餐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苏意礼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到窗边，看着那盆在晨光中舒展的多肉。它只需要阳光和一点点水，就能安静生长。而她自己，即将迎来一段需要全力汲取知识养分，密集生长的时期。

　　她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林澍发了条信息：
　　su：[下个月10号，深南一中转学笔试]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林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满是惊讶和关切：“我去！这么快就要考了，怎么样，有把握吗？有什么特长吗？你纯靠文化成绩吗？”

　　“不知道，感觉没有，所以打算考文化班。”苏意礼挨个回答林澍问出来的问题，“我爸请了家教，明天开始上课。”

　　“家教啊......也好，有人带着系统复习总归是好的。”林澍在电话那头顿了顿，突然语气变得活跃起来，“诶！那这样，你有空的时候，随时问我！虽然我成绩也就那样，但好歹也是在深南一中在校一年的校内生，有些考试重点和题型还是知道的！保证随叫随到！”

　　他的热心肠透过电波传递过来，带着夏日的温度。苏意礼握着手机，看着窗外刺眼的阳光，轻轻“嗯”了一声。

　　暑假悠闲的节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严格的时间表和密集的知识灌输。家教老师教学的风格严谨高效。每天下午，苏意礼都会坐在那张宽大的书桌前，面对白板或试卷，沉静在公式、文言文和英语长难句的世界里。

　　上午是她自主复习的时间。她按照家教制定的计划，啃着厚厚的参考书，整理错题本。房间的空调温度总是打得很低，以保持头脑清醒，但长时间的专注依然会带来疲惫。偶尔，她会抬起头，看着窗外被烈日烤的发白的庭院，或者起身给窗台那盆多肉稍微喷点水，那一点点绿色是她视线范围内唯一的放松。

　　季辉将一切看在眼里，他不再提私立学校的事，只是确保家里保持绝对的安静，保姆按时准备好营养均衡的三餐和水果。他晚上回家，会询问一下进度，但不再施加压力，只是让她注意休息。父女间的交流依旧不多，却在这种共同目标下，达成一种新的、平静得默契。

　　林澍期间发过几次消息，约她出去吃冰或者看电影。苏意礼都婉拒了，只回复[在复习]。林澍也很识趣，不再频繁打扰，只是偶尔晚上发上一句[加油]或者分享一个搞笑视频给她解压。

　　这段日子是单调且辛苦的。没有社交，没有娱乐，只有日复一日的伏案学习。但苏意礼并没有感到难以忍受。因为母亲生病的事情发生，自己上个学期的状态整个分神，成绩下滑，落下很多。这种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的状态里，对于她来说，算得上是某种程度上的一种庇护，让她可以暂时逃离那些纷乱复杂的清晰，只专注于一个清晰，具体的目标。

　　考试这天，天色从清晨起就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闷得人喘不过气。季辉安排了司机送苏意礼到深南一中门口。陌生的校园，严肃的考场氛围，都让苏意礼的心微微提着。

　　坐在安静的教室里，只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闷雷滚过般隐约声响。当她刚做完选择题部分，窗外“哗啦”一声，酝酿了一上午的雨终于倾斜而下，豆大的雨点密集敲打着玻璃窗。

　　考试结束时，雨势丝毫未减。苏意礼站在教学楼的屋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手机震动，司机说路上堵车，需要等二十分钟左右。

　　闷热潮湿的空气裹挟着雨水腥气扑面而来，等待的焦躁混着考试的疲惫，让她心里升起一股烦闷。她想起林澍提到过学校附近拐角有一家老字号的糖水铺，味道很正宗。最后决定去吃一碗冰冰凉凉的糖水。

　　她深吸一口气，给司机发了新地址，让他直接去糖水铺门口接她。看着这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她咬咬牙，将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准备一头冲进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