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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异化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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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当成那个安格绝非好事,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一定会被所有活尸狂追猛杀。
方雪霁立即说:“当然不是,我只是新来的。”
“你说,安格一定会被待会儿的牛肉所吸引,待会儿我不吃,就能证明我绝对不是安格。”
“是吗?”
活尸仍是怀疑,但至少一时间没有再发难。
不一会儿,又一名活尸就端着锅过来了,把一勺勺黑糊糊的东西放进每具活尸面前的碗里。方雪霁瞄了一眼,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食材在里面浮动,还不见一点儿法力的影子。
发放食物的活尸走到方雪霁身旁时,弯下腰,青白的脸凑过来,细细打量他:
“咦?怎么多了一个人,我没有煮那么多份牛肉诶。”
方雪霁真心实意:“不用,我不想吃。”
“你不想吃?”
其他活尸对方雪霁的态度满意了,觉得这位生面孔既不是安格,也不会分走他们的食物,厨子活尸却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不想吃?这么好吃的牛肉,你怎么会不想吃!”
不是吧?
吃也不行,不吃也不行?
方雪霁无语,正思索要怎么搪塞它,忽然听见附近帐篷的角落里,响起“医生”的声音:
“诶,别……!”
方雪霁抬头看去,原本,“医生”和其余三名猎人都是躲在那儿观望的。他们没有他这样免疫污染的体质,实在不能过来和异化活体如此坐着聊天,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
此时,不知何时,“医生”已经由观望,变成了左手一只远攻,右手一只近战,死死地把正在挣扎的他们压在地上。
而那个腾不出手来抓的侦查,只能在“医生”的挽留声中,不管不顾地朝活尸与餐桌冲了过来。
他的手臂上,测量仪早已是一片血红光芒。
侦查扑到餐桌旁,一把推开一具活尸,直接用手抓起粘稠有黑糊糊的东西,狼狈地往嘴里塞。
他似乎还能意识到自己行为,一边吞咽一边崩溃流泪:
“对不起,我太饿了……”
“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我好想活下去,我的妻子……不,不是我!我没有妻子!方,‘医生’救救我!不,我好饿……”
“方,开枪,开枪杀了我吧……我好饿,这太香了……杀了我,救救我……”
为什么他一边求我杀了他,一边要我救他?“死亡”,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方雪霁怔愣一瞬,立即从战术腰带上拔出枪。
他扣动扳机——扣不动。
“医生”腾不出手,咬牙切齿:
“保险栓!保险栓没开!”
保险栓是什么??
方雪霁急了,直接一手枪扔过去,用了十成十的力道。黑色的手枪被扔出残影,砰地一下正中侦查脑袋,颅骨碎裂,血肉横飞。
周围的活尸正用贪婪的眼神望着侦查,被人捷足先登,安静片刻后变成窃窃私语:
“他是安格吗?”
“他是生面孔,要偷吃我们的食物,所以就是安格。”
“不错,领主的悬赏完成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收队回家了。”
“先吃饭吧,吃完这顿就返程。”
“……”
活尸们纷纷安静下来,注意力回到了碗里的食物上。
厨子活尸想起刚才拒绝它食物的生面孔,要继续问,一低头,旁边的座位已经空空——
方雪霁已经趁机溜了。
他穿行在帐篷之间,往炊烟升起的那个帐篷疾行。
他怀疑,安格在那里。
而且,安格就是C级封印物的共鸣者。
——在刚才那出戏码中,他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到底为什么它们是像人一样用嘴巴说话,而不是由腹中的虫子直接发出声音?应由腹中虫子操控的它们,又为什么要坐在那里,吃那些黑糊糊?
方雪霁觉得,虫子其实是跟他有一定的“品味”重合的。
比如,在胡茬大叔被掏心窝时,那只甲虫说心脏好吃,他其实可以理解。
毕竟,就算他们不是修行者,身体里的法力十分稀薄,心脏已经是法力浓度相对较高的部位。
在法力稀缺时,他没有上去和虫子抢心脏吃,完全是因为他的认为自己还是个名叫方雪霁的人的。他觉得,人是不应该吃人的。
可现在,那个破厨子煮出来的东西,卖相差,还毫无法力,有什么好吃的?
连一个个大活人在面前它们,它们都视而不见?
所以方雪霁认为,虫子是被摁在那个座位上的。它们正在被某股力量强迫着,一遍遍复刻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以至于一锅锅的黑糊糊,把它们的肚子都撑大了。
而在这个污染区里,作为软甲的原材料,它们不应该是老大一般的存在吗?能摁老大的,只能是另一个老大,比如引起二次异化的那位。
那那位是谁呢?
答案昭然若揭——
安格。
正因为另一个污染老大是安格,刚才被严重污染的侦查,才会像安格一样冲出来想吃东西。
再往前推,这个答案也成立:
为什么雪原上,有那么多活尸在游荡?
因为他们遭遇的,也是安格遭遇的——作为被悬赏的对象,他在逃亡时,也在面对那些人的追捕,处处充满危险。
只不过,安格已经不在那里了,于是虫子夺回了一部分自主权,可以去吃美味的心脏。
而此时,一切还没有结束。
面对所谓美味的黑糊糊,冲出来的只有侦查,没有那具名为安格的活尸。就像在雪原,被抓住的只有胡茬大叔,安格还在逃。
既然这一幕不是结局,下一幕在哪里?
如果方雪霁是安格,他被香味吸引,来到了营帐附近,看到了厨子正在分发诱人的食物。那他肯定想:
你们都来这里守株待兔,那厨房那边是不是会守备空虚?
他直接去厨房偷不就行了吗?
方雪霁直接冲进作为厨房的帐篷。
灶台在外面,锅被端走,一具瘦骨嶙峋的活尸正在装食材的篮子旁鬼鬼祟祟,把冻硬的蔬果揣进兜里,带着不明液体的砧板也想拿走。
见到有人进来,安格吓了一跳,掉头就跑,方雪霁二话不说,抄起刀就杀过去。
他们前后脚冲出帐篷,在营地里穿梭。
对方虽然是活尸,跑路却极利索,像是已经在这片营地跑了成千上万遍,每一处拐弯和障碍物都用的得心应手。
可是,方雪霁不是普通的追击者。在绝对的速度面前,再多技巧,也不能阻止距离逐渐缩短。
空中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乱月藏进云后。
莫名而来的大雪纷纷扬扬。
雪中,方雪霁好像跨进了幻境。
他看见帐篷变成了挨着垃圾场的钢铁楼房,安格曾住过的地方掩护着安格的身影时隐时现;也有一道女人的身影,张开双臂横在他面前,触碰的一瞬化为泡影。
这个污染区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扭曲着,蠕动着,拼了命以各种方式想要拦住方雪霁。
它承载安格的意志,不断重复安格生前的一切,希望能给安格一场永无止境地逃亡——安格真的不想死。哪怕他已经死了。
“安格,你的妻子在找你!”
一道人影出现在前方,“医生”的白披风在风中飘扬,像一块太大、生命无法跨越的雪花,
“你的孩子们也在等你。你不想给他们带句话吗?”
安格停了下来。
方雪霁惊奇,这也能行?
但安格只是停下来,没有靠近“医生”。因为前方不止“医生”,还有不知道被“医生”通过什么办法暂时恢复了点儿理智、双颊高高肿起的近战和远攻。
“我……”安格声音嘶哑,像是拉锯子,他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方雪霁也停下来了,才颤抖着问,
“真的吗?”
“真的。”“医生”说。
安格的声音瞬间染上哭腔,可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对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琳雅娜,我保护不了你了……你以后一个人,带着孩子该怎么办?我对不起你们,可我回不去了……”
方雪霁试图上前偷袭,“医生”却暗暗打了个停止的手势,让他再等一下。
还真让安格交代遗言啊?
方雪霁不懂。
可是就在这些遗言中,安格缓缓蹲了下去。
他的身体像是破了一个口子的气球,那口让他不断逃跑、拼命想要活下来的气,就这样在颤抖的声音里飘出去了,只剩无法改变的死皮囊。
不止是方雪霁,近战和远攻也惊异于这样的结果。
近战惊喜地冲过去,用力戳了戳已经不再动弹的安格,放松下来,回头看“医生”:
“话术灭活吗?不愧是你。”
“不是,这不算灭活,你最好还是补……”
“医生”话没说完,异变突起,安格原本较为平整的肚子里,突然有东西往外顶了一下,然后迅速涨大、破开,一道黑影迸射而出。
方雪霁眼疾手快一刀甩过去,刀身没入甲虫,甲虫却完全不受影响似的,一下子抱住近战的脸。
猩红的口器往近战身体里探,近战立即拽着虫腿往外拉,可“砰”地一声,甲虫被拉断。
有头的那一小部分迅速往下,眨眼间没入近战身体。
近战痛苦地在地上扭动,拼了命地抠自己嗓子眼,可呕出来的除了血,还是血。
“医生”立即拿出手术刀:
“别动!现在还来得及,我帮你把它剖出来!”
近战的腹部正在不断涨大,方雪霁看见法力在向腹部集中,恐怕是那只半死不活的虫子正在吞食近战的法力,重构自己的身体。
“医生”撕开近战的衣服,锋利的手术刀对准腹部就切下去,但没切动。
他立即捡起方雪霁刚扔过来的刀,再切,只破了点儿皮。
——近战原先的污染值已经很高,现在和异化活体一“亲密接触”,瞬间异化了。
“医生”当机立断退开,把方雪霁也拉开,对远攻下令:
“没用了,轰它!”
远攻连忙开炮。
一阵狂轰滥炸后,焦黑的地面上,近战的尸体已经皮开肉绽,显然是防御被打破、炮轰是有用的。
人死后法力不会立即消散,方雪霁也看不出地上那一坨是什么情况。
远攻擦了擦头上的热汗冷汗:
“这下是灭活了吧?”
“医生”眺望了眼餐桌旁的活尸:
“核心异化活体死亡后,衍生出的异化活体也会逐渐死亡。等其他活尸都不动了再说,架着炮别放——我靠还来?!”
余光中,红黑混杂的尸体里,一道黑影再次飞扑而出。
它似乎还是有点儿智商的,第一次先扑法力最充沛的近战,现在再扑对它最有威胁的持炮远攻。
远攻瞪着朝自己飞来的六只豆豆眼,脑子里飘满了“快跑快跑快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可身体偏偏动弹不了一点儿。他只能绝望地闭上眼——
但虫子没有扑到他脸上。
他睁开眼,在他面前,方雪霁徒手凌空抓住了那只虫子。
远攻的腿完全吓软了,瘫倒在地,发白的嘴唇颤抖:
“太好了,谢谢,谢——”
他的第二个谢谢没能说完。
在他面前,方雪霁缓缓收回手,盯着手里拼命挣扎的异化活体,眼里涌动着无法抑制的食欲。
闻起来……好香。
是法力的味道,是很多很多法力。
这又不是人,总可以吃了吧?
咔嚓。
方雪霁把它的头咬下来了,嚼得咔嚓咔嚓响,像是在吃酥脆可口的薯片。
他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好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