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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十年一觉漂泊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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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齐天肇十七年。
汴州府距南齐京都南都府不过数百里,虽不及京都的繁华,但毕竟也是鱼米之乡,交通咽喉之地,故而也是商贸繁荣,人丁兴旺,八方人士络绎不绝汇集于此。
福来客栈的店小二从今儿个早起便没有闲过,忙着招呼这两天涌入汴州的客人。福来客栈正是位于汴州第一楼“花雾楼”的对面。从前一段时间起,突然来了好些客人要住店,一时间福来客栈的一间房也是坐地起价。即使如此,也有的是人争相竞价,之后来晚之人就是钱再多,也没有空房可以招待。
“花非花,雾非雾”,这花雾楼就是汴州有名的青楼,内里姑娘多是才貌出众,色艺双绝。多少达官显贵,王侯公子都拜倒在这花雾楼姑娘的石榴裙下。
花雾楼的头牌便是名叫“非花”的姑娘。姑娘才情一时无人能出其右,而且生得是玲珑剔透,宛若天仙一般。非花姑娘往日只卖艺不卖身,每日只招待一位客人,也只是做些抚琴作诗等风雅之事。即使这般,那些汴州城里的纨绔公子们也是趋之若鹜。大家都以非花姑娘款待时间长短竞相攀比,今天张家公子自夸得非花姑娘的诗五首,明日李家少爷又说自己得姑娘接连抚琴三曲。这些不过是些公子哥之间的斗气之言。
可如今非花姑娘到了及笄之年,花雾楼的嬷嬷劝说非花姑娘早些□□,也好多赚些银两,将来也好自赎自身,早些脱离这苦海。
非花姑娘原是不肯,但经不住嬷嬷软磨硬泡,加上下面又有一个书生弟弟,只会写些穷酸文章,根本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之辈,还得靠这个姐姐卖身养活。非花姑娘想到自己已然堕入烟花之地,就是再洁身自好,日后也难以洗去这个污名。索性就如嬷嬷所言,早些赚够银两,早些脱离此地。这才答应嬷嬷□□。
非花姑娘答应却是答应,只是这□□之人却要自己挑选。
如果入得非花之眼,便是一文不取,也定要此人。
为此,非花让嬷嬷摆下擂台,要和汴州的公子们比比才艺。赢得过的方可做非花的入幕之宾。
这么一来,可让汴州的公子们好一番激动,各个摩拳擦掌,准备赢得美人归。这才在花雾楼附近的客栈租住下来,只等着那天的到来。
“姑娘”,春晓一边替非花梳着头,一边说到:“前日那位公子真是有趣,只听姑娘弹奏一曲便离开,而且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哪有这样的冤大头啊!”
铜镜中映出非花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庞,黛眉如柳,明眸似月,却也不说话,只是想着那晚的沉默公子。
“姑娘,你说他还会再来吗?”春晓见非花并不答话,就又问到。
非花随手拿起一只珠钗递给春晓,说到:“怕是不会再来了。定是觉得非花的琴艺不佳,入不得耳。”
“怎么会?谁不知道姑娘是汴州第一才女啊!姑娘的琴都听不进去,还有谁的能听进去的!”
“若非如此,怎么会一言不发,仅听一曲便离开?”非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想那晚自己并无失礼之处,曲子也是自己平日弹惯了的,断不会出错,怎么那位公子却也不说话,听了一曲便匆匆离开?
正在这时,夏初推门进来:“姑娘,打扮妥当了吗?快点!嬷嬷叫你下楼迎客呢?”
非花也不着急,仍是对这铜镜轻点朱唇,然后问到:“不知今晚是哪家公子?听曲儿还是对弈?”
夏初也急了:“哎呀!不就是姑娘这几日朝思暮想的那位公子?”
“谁?”非花急忙转过身来问到。
“就是那位听了一曲就走的俊俏公子啊!”
非花猛地一站,手中的木梳掉在地上“当啷”一声。
“他又来了?点了我的名?”
春晓和夏初见状都笑了起来:“姑娘别急!他人都来了,银子也付了,还没见着姑娘呢,不会这么快就走的。瞧把你急的!”
非花脸上倏地一红,忙问:“你们看我的样子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好的?”
春晓上前帮着非花整了整衣裙:“姑娘就跟画里走出的人儿一般,美得都没边儿了。”
非花含羞一笑,也不答话,急忙下楼迎了出来。
嬷嬷一见非花,忙满脸堆笑地说:“哎呀!非花啊,你可下来了!这位公子今儿个可是花了大价钱点了你的,你可要好生伺候啊!”
非花抬眼望去,只见在楼下,嬷嬷身旁站立一人,身穿青布长衫,发髻上缠有一条白色缎带,眉似峰聚,目若秋波,整个人看上去如春风拂面,令人猛地清爽起来。
来者正是非花这几日朝思暮想的人。
非花含笑走下楼来,在来人面前微微躬身请安:“公子别来无恙。”
青衣公子并不答话,只是牵过非花的手,徐徐走向楼上的房间。
嬷嬷看着那男子的背影,说到:“乖乖!这模样怎么比我院里的姑娘还惹人啊!”说完摇着头,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非花将青衣公子引入自己的房间内,示意春晓置办些酒菜,然后说到:“公子今日前来是想听非花抚琴呢?还是有其他雅意?”
青衣公子并不说话,只是看了非花身边的古琴一眼。非花立马领会,双手置于琴上,清脆之音顿时流泻出来。
一曲高山流水奏罢,非花抬眼向青衣公子看去,只见公子只顾自斟自饮,对她的琴艺似乎没有半点兴趣。
非花又是糊涂了。若说这公子有意,为何每次来都一言不发,只顾喝酒;若说这公子无意,却又接连点了非花的名牌。
“非花自知才疏学浅,琴艺欠奉,让公子见笑了,还请公子海涵。”非花说完试探性地看向他。
青衣公子却也没有答话,只是又从袖兜内取出些银两放在桌上,然后起身行礼,旋即转身离去。
只剩非花愣在哪里。
今天福来客栈的店小二算是开了眼了。
今天一大清早,大堂内就进来位翩翩公子,袍服雪白,纤尘不染,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高高挽起,剑眉星目,鼻梁挺拔,那风姿连店小二看了都不自觉地咽了口水。
来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些酒菜,自己一个人吃了起来。
小二刚给这位公子上了壶酒,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只见门口又走进两人,一时愣在当场。
那女子身若抚柳,面若桃花,美艳不可方物;男子身姿挺拔,一身青衣,潇洒干练,目光清澈如春水一般,相貌丝毫不比旁边的女子差。
店小二搔了搔头,看了眼刚才的白衣公子,又看了看进来的青衣公子,竟是想分出个高下,却实在是难分伯仲,各有千秋。
“两位客官,快请上座。小店客房已满,两位要是住店怕是不能了。不过今日有上好的酱牛肉和蜜汁鸡,都是本店的招牌,二位想不想试试?”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陪笑问到。
女子开口说到:“我们本就是吃饭,不住店。快把你们家的拿手菜都上来,再烫壶烧酒,给我们暖暖身子。”
“哎,好嘞!二位稍等,片刻就来!”小二急忙退下张罗。
青衣男子斜眼看了看四周,忽然觉得身后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射来,不禁回头找寻去。但见窗下桌旁一白衣公子正看着自己,笑意盈盈。
青衣公子偏过头去,不予理会。
哪知白衣公子竟径直向青衣公子所在的这桌走来。
“这位兄台,看上去好生面善啊。不知仙乡何处?”白衣公子不顾这两人是否同意,径自坐下。
女子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说到:“我看这位兄台倒是面生,不知有何请教?”
青衣男子并不开口,眼睛一直看向窗外的花雾楼。
白衣公子自顾自地也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续说到:“这花雾楼的花魁娘子人人都想一亲芳泽。不过看兄台倒似成竹在胸的样子。”
青衣男子收回目光,转向白衣公子,微微开口说到:“莫非这位仁兄也是慕名而来?”
白衣公子哈哈一笑:“依我看来,这位花魁娘子还不如兄台你招人喜欢呢!”
青衣公子旁边的女子杏眼一瞪,怒斥到:“堂堂七尺男儿,怎可与烟花女子比较!你休要在此胡说!不然我定不客气!”
青衣公子却将她拦下,说到:“琴心,理他作甚?我们只管喝我们的酒。”
白衣公子也不恼,又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起身离开。
临别之际说了一句:“今晚花魁娘子才艺比试,定会有好戏看啊!到时候我在花雾楼等着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