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几曾着眼看侯王 ...
-
在武尚山庄的尚武堂中,正坐有两人。上位之人衣着华丽,器宇不凡,一眼便知身份显贵;旁边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紫衣,浓眉大眼,也是英气逼人。这二人正是当今南齐天肇皇帝的亲叔叔明王齐天钊和武尚山庄的庄主武敬之。
南齐传至当今天肇皇帝齐浚已是第四代。上代君主齐天锺也就是明王的亲哥哥,打小身体就不好,没过三十就薨了,只留下当时尚不满八岁的太子齐浚继任帝位,号天肇。由于太子年少,齐天锺临终前留下遗照,命丞相卞庭方与明王共同辅佐皇帝,待其年满十六岁时便可亲政,时下离天肇皇帝亲政已不到一年时间。可南齐百姓谁不知道,这个皇上的亲叔叔,压根儿就没想让他亲政,只等着哪天自己可以君临天下。
“武庄主”,齐天钊放下手中的茶杯,悠悠地开口说到:“以前就听人说过,说这武尚山庄依山伴水,风景怡人,庄内亭台轩榭更是别具匠心,令人流连忘返,如今看来,却是实话。本王今晨在庄内浏览了一番,觉得这儿真是个避世的好去处啊。”说完眼角一提,看向武敬之。
武敬之微微颔首,说:“先祖留下的家产,敬之自当尽心操持,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能让几代人的家业毁在敬之手中。”武敬之看着明王接着说:“这天下虽未真正一统,但我大齐百姓仍可安居乐业,何来避世一说。”
明王哈哈一笑:“这世上之人让我佩服的没有几个,令祖却是其中之一。当年令祖随我高祖皇帝千辛万苦夺下了这大汉的一半江山,拥兵自立为王,他也本可封王拜将,谁知令祖却急流勇退,退隐江湖,从此不问朝政。可这世人大多追名逐利,能像令祖那般视功名利禄如粪土的真侠士能有几人?”
明王说完起身踱了几步,没等武敬之接话,又接着说:“可难道武庄主真就不曾想过要大展身手,一施抱负?难道庄主就甘心守着些许家产度此一生?如今我大齐虽无大事,但终归只是半壁江山。当年高祖皇帝与北周都经历了多年战乱,一时实力都不足以消灭对方,只得休战议和,以沧浪江为界,划江而治。这几十年来,北周与我大齐各自休养生息,积累实力,可心里谁不想打过江去,一统天下。与其等北周实力渐长,不如先发制人。”
明王说完一转身,走到武敬之面前,正色地说到:“庄主是明白人,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凭庄主的武艺与江湖地位,若能跟随明主,必能有一番作为。将来等本王一统天下,庄主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
武敬之明白明王的意思,可面上总不好直白的拒绝:“敬之多谢明王殿下抬爱,可敬之一介武夫,才疏学浅,哪能为明王殿下分忧?说起家祖,敬之也和殿下一样,心中由衷敬佩。自古飞鸟尽良弓藏,一起打江山容易,一起坐天下就难了。古往今来多少良将贤臣,只有家祖是个真正的明白人。所以武家有祖训,武家后人习武可以,经商可以,却不可入仕途。还请明王殿下见谅。”
明王一听被武敬之拒绝,却也不恼:“哈哈,本王从不强人所难,但凭庄主决定。可另一件事,还望庄主成全。”
武敬之本是等着明王生气训斥,可谁知他对自己不肯效忠于他并不恼怒,心里不禁犯了嘀咕,不知还有一事是何事。
“不知殿下所说为何事?如果敬之力所能及,必定全力以赴。”
“一统决。”
武敬之一听“一统决”三个字,心中一惊。
这“一统决”到底是什么,江湖上传言很多。有人说这一统决是一本书,内藏有藏宝图,按照地图标示,能找到前汉的藏宝库。相传谁能得到宝库中的宝藏,便可得到天下。另有一个版本,说是这个一统决其实是叫“一统珏”,正是前汉末年诸侯战乱之时失传的传国玉玺,谁能得到这个一统珏,就能名正言顺地统一天下,继承大统。不管是一统决还是一统珏,都与武家先祖武元英有莫大的关系。传言说自从武元英退隐江湖之后,这个“得一统决者得天下”的传言就传播开来。传至后来,大家都纷纷猜测这个一统决就藏在武家的武尚山庄之中。时至今日,已过去七八十年,虽然没有一统决的确切消息,也没有人亲眼见过,可人们似乎都认为这个一统决就在武尚山庄由武家后人看管,只等遇着明主将其献出呢。
可这一统决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武家人知道。其实武家根本就没有什么“一统决”或者“一统珏”。武敬之小时候听到这种传言也曾追问过父亲,谁知武敬之的父亲笃定地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自己从小也未曾见父亲武元英拿过此物,也没有任何关于一统决的家训流传下来。
武敬之这下有点哭笑不得,说实话给明王,明王哪会相信?外界皆传言一统决在武尚山庄,这个一统决又关系着天下江山,这该如何回答?
武敬之想了想,觉得还是该实话实说:“回殿下,其实武家根本就没有什么‘一统决’,家祖也从未留下任何关于‘一统决’的遗言。这件事,敬之实在是无能为力。”
明王一听只当是武敬之的托辞,有些生气地说:“是没有还是不想献出?难道觉得我明王不配拥有?”
“敬之只是实话实说。这一统决,在殿下看来是宝物,在草民看来却是不名一文。”武敬之回答的不卑不亢。
明王刚想发作,转念一想,却又将怒气忍了下来,甩袖离开了尚武堂。
武敬之回到内堂,见妻子苏宛正在房中,便问:“嫣然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眼看着就要中秋了。”
苏宛上前扶武敬之坐下休息:“都差不多了,嫣然亲手缝制的嫁衣我刚才去她屋里看了,挺好。其他的事都在张罗,你不用担心。就是大婚时请谁来,不请谁来,还得你定。”
“恩,你知道我亲厚朋友不多,就还是那些吧,其余不相干的人,我也懒得招呼。只是这明王今天与我谈话时得知嫣然大婚,竟说到时候定来贺喜。唉,不知是和用意。”
苏宛一听忙问:“刚才你与明王在谈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我看你进屋这脸色便不大好。”
“明王这是善者不来。先要我效忠于他,后来又让我献出‘一统决’。我拒绝了,他有些恼了”。
苏宛面色凝重:“只怕是不会就这么算了。都传言说这一统决在咱们武家,敬之,你说实话,这一统决到底在不在武尚山庄?要是在,你便将它献了出去又如何?谁打天下就叫他去打,咱们一样过我们的日子。”
“莫说这‘一统决’根本就不在武家,就是在,我也断不会献给明王,他并非明主。”
“那明王岂会就这么善罢甘休?”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对了,明王带来的世子安排妥了吗?”
“已经安排在听雨阁了,安排了些下人伺候,以后每天领去渡仙泉,浸泡一个时辰。”
“好。”
正说着话,堂外有人说话:“义父义母,佑良求见。”
“快进来吧。”
一身青衣的年轻后生推门而入。顾佑良十四岁入武尚山庄,到今年整五个年头。由于出生原因,年少时并不曾学武,入武家门之后,武敬之从头教起,顾佑良也十分用功,虽未有大成,但足以自卫防身。顾佑良从小与父亲读书识字,后随苏宛学习打理山庄生意却也是非常用心,让武敬之夫妇很是满意。如今眼看就要真正成了一家人,心底更是喜欢。
“佑良来向义父义母回复,这次运往幽州的丝绸,路上很顺利,陈老板那边的货款付得也很准时,钱已经交到柜上入了账。”
“你办事我们总是放心的。这些日子就别出远门了,好好准备婚事吧。”武敬之看着一表人才的顾佑良,微笑着说。
“佑良谢过义父义母。”
“过些时日就要改口叫父亲母亲啦。”苏宛打趣地说。
顾佑良身子微微一紧,面上若无其事:“是。对了,听闻明王和世子目前正在山庄,可真有此事?”
武敬之说:“是有此事。明王世子有寒疾,借住在山庄,想每日去后山的渡仙泉浸泡,治疗寒疾。”
顾佑良有些忧心地说:“外面都传言说这个明王迟早要废了皇帝侄子,自己称帝,来我山庄真只是借仙泉这么简单?莫不是图我们武家什么。”说完还试探地看向武敬之。
武敬之不忿:“武家能有什么?只是些钱财,明王不缺这个。可是他却听信坊间传闻,向我要‘一统决’。别说没有,就是真有,也绝不能落在明王手里。”
“义父,其实我倒觉得如果能借此机会与明王结交,也是一件好事,将来……”
“这是什么话!”还没等顾佑良说完,就被武敬之喝止,正要训斥,却被苏宛拦下。
“好了,敬之,佑良刚回来,别说这些了,快让他下去歇着吧。”
顾佑良躬身一拜,便退出内堂。转身来到院中,目光远眺,看向听雨阁。
武翩然看着锦帕上歪歪扭扭绣的“只羡鸳鸯不羡仙”,虽和姐姐绣的相差甚远,但好歹是自己第一件绣品,仍像个宝贝似的捧在手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刚才听见苏宛说的那个住在听雨阁的俊俏公子,翩然说什么也得去会会。想着抬腿便往听雨阁方向走去。
武尚山庄依山而建,后山中的渡仙泉更是人间仙境,山庄内各个别院都各有特色。听雨阁在山庄最里院,就是为了方便去渡仙泉而建的。
武翩然边走边想,这仲轩哥哥已经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怎么会有比仲轩哥哥还俊的公子,莫不是什么神仙下凡了。正想着,只听见院中传出悠悠的笛声,似欢快的鸟儿在空中盘旋低回。武翩然从小好动,随父亲习武就很开心,可学些针织女红,琴棋书画什么的,就百般不情愿。这下听见有人吹得这么好的笛子,一时心里也是羡慕得紧,忙飞身攀上墙头,向院内看去。远远只看见一个白衣少年的背影,立于桂树下,虽只一个背影,竟也叫人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