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风吹送》里里安

8、母老虎不发威

　　由风一路无言，只默默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逝，仿佛游离于现实之外。离拓那山越近，她越是感觉退缩和忐忑。
　　由风想象着见面后的场景，那个女人会不会抱着她，给她道歉？说这么多年她有多么后悔抛弃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她缺钱了，想要跟她借钱？
　　临下车前，按照坐在车内的位置，队伍被分为六个小组。由风在梁仍带领的第一小队，一共5人，系上了队伍专属的紫色飘带。
　　上山前，各组先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方便在山上沟通交流。
　　梁仍一身黑色户外装，话并不多，却莫名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我是第一小队的队长，梁仍，大二机械电子工程的。第一小组属于先行军，大家如果在山上体力不支或身体不适要及时跟我说，我们互帮互助，安全第一。”
　　队里另外一个男生先开口，“我叫申奇，大二经济学的，这是我女朋友高妍妍，大一汉语言文学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热乎劲儿，肯定是刚刚恋爱来这约会的，应该不是正经爬山的主。
　　“到我啦，”一个个子小小的，长着一对小虎牙的姑娘跳出来，笑得眼睛眯眯着，一看性格就很喜人，“大家好，我叫周晴，我是学西班牙语的，刚上大一，这还是我第一次出来徒步，希望大家不要嫌弃我呀。”
　　周晴说完回头拉着另一个女孩子上前，不过这女生可没有周晴那么外向，一听到要自我介绍，她的脸就像红透了的西红柿一样，声音细若蚊蝇“我叫许良可，也是西班牙语的。”
　　“她是我舍友，我们一起来的。”周晴还不忘帮她补充。
　　之后，几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尚未发言的由风身上，“同学就差你了，你长得可真漂亮啊，你多高啊？身材真好，这大长腿，感觉都到我脖子了。”周晴的外向并不让由风感到舒适。
　　“由风，大一，国际法。”干脆利落，多一个语气助词都没有。
　　梁仍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她，却不敢仔细观摩，偶尔对视他总会先错开眼神。
　　之后，梁仍带着他们简单做了一下热身，就听见贾博文对他喊，“梁子，你们那边怎么样了？你们先上，我垫后。”
　　梁仍对他比了一个OK，就带着队伍出发了。
　　因为拓那山地处偏僻，还属于尚未开发的山区，虽然每年慕名来广明寺祈福的人很多，已经在山上踩出一条小路，但实际上还是十分难以行走，尤其是对初次接触徒步的小白还是很有强度的。
　　刚开始几个女生还兴奋地嘻嘻哈哈，尤其是周晴，一直围着梁仍说个不停。一会儿夸队长帅，一会儿说队长好厉害，一会儿说队长很温柔……从爱好到专业，她把能问的问题都问了个遍。
　　由风默默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专心走路。
　　梁仍虽然一直回应的并不热情，但也算是礼貌得体。他清楚得很，再爬一会儿，她自然就没力气讲话了。
　　果不其然，刚刚爬升200多米，几个女生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要求休息。
　　尤其是高妍妍，一副要哭的表情，埋怨申奇安排的活动就是泯灭人性，好好的周末要来这里遭罪。申奇则宝宝长，宝宝短的哄着，由风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向来厌蠢到极致，尤其是会拖累人的队友，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报名这活动的决定是否正确。
　　“趁现在还没走远，你带她下去吧，看你女朋友的状态肯定爬不到广明寺，再往上更难走了，你们先回去车上等着，回去还是坐来时的那辆车。”梁仍适时劝退。
　　申奇有些不快，抱怨着问，“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也不把山上的路好好修一下呢？这上山多不方便啊。”
　　“就是。”别的女生在一旁回应。
　　梁仍虽然也很不喜欢队伍里有这样的人，但是他还是十分耐心的解答，“因为这山上没有别的住户，只有一个广明寺，修路成本很高。虽然听说前些年也有前来礼佛的人，要免费给寺里修路，但是被拒绝了。因为想要得到，就要有所付出，广明寺向来不以世俗香火多少著称，是比较清净的修行之地，如果连走点山路的困难都克服不了，未免显得没有诚意了。”
　　由风若有所思，那女人找她来这种鬼地方，也不知道是考验她的诚心，还是故意为难她。
　　“那算了，我们本来也是来玩的，没必要搞得这么累了，早知道就不来了，还好没走多远，我们走吧宝宝。”申奇故作无所谓的说。
　　一旁高妍妍像得到了赦免一样，赶紧拉着申奇往山下走去。
　　由风在一边臭着一张脸不讲话，其他人自然能感受到她冷若冰霜的低气压，就连周晴这样超级外向人，也不敢轻易试探由风的边界。
　　梁仍注意到，路程还没有开始多久，由风已经看表好几次。
　　“有急事？”梁仍问。
　　由风抬起头直视他，“对，按现在的速度，我们爬上去已经要下午了。”
　　梁仍抬起手表，大致计算了一下，“可能下午两点多到山顶，不过我们原计划就是这样的行程，刚刚好晚上可以回去。”
　　“不行，我有事先上去，山下汇合吧。”说着，由风就抓起背包准备往上走，却被梁仍一把拉住背包带。
　　“不行，你不能自己单独行动，太危险了。”
　　“放心，不找你们麻烦。”
　　由风往回拉了一把背包，但梁仍手劲太大，她竟没拉动。
　　“你报名了今天的活动，就要听我们的安排，如果你着急的话，我们可以加快脚程，但是你不能擅自离队。”梁仍的语气让人不容置疑。
　　由风无语的叹了口气，真是遇上犟种了，“好啊，那快点走吧。”
　　梁仍松开由风的包带，回头招呼周晴和许良可，一转头由风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他只得带着两个女生追了她几步。
　　由风一路保持着快步疾走，梁仍体力好，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但另外两个女生已经开始叫苦连连，完全吃不消这样的速度。
　　“慢一点好不好，太快了，跟不上了。”周晴气喘吁吁的扶着腰，接连的爬升已经让她心肺快要爆炸了。
　　梁仍又伸手拉住由风包带，“休息一下吧，等等她们。”
　　由风闻言转头，眼中已是带着一些怒意，“你这么喜欢我的包，送给你好了。”
　　由风直接甩下背包准备继续前进，梁仍瞬间手上重量增加，没想到由风会突然有情绪，但他没放手，而是直接拎着包挡在了由风前面。
　　“你到底要干什么？”由风语气开始起来。
　　“我什么都不干，只是在尽一个队长的责任，你知道上山的路吗？你没看到周围已经开始起雾了？说不定一会山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有多危险你懂吗？”梁仍的态度也不似开始那样温和了。
　　在他们僵持的时候，周晴和许良可拖着沉重的脚步赶了上来。
　　“我说同学，你到底急着干什么啊？你要是这么急就不应该报名活动啊，你自己来不就好了么？搞得我们都要跟着你一起受累。”周晴不满的抱怨，一旁许良可赶紧拉着她，让她少说两句，生怕待会起了什么冲突。
　　“你再说一遍。”
　　由风冷着声音说，慢慢转过头盯着周晴，那眼神气势太过凌厉，周晴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打了个冷颤，娇滴滴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凶的母老虎，她感觉但凡再多说一句，都会被由风从山上踹到山下。
　　还没等由风发作，眼前就被一道黑色身影遮住了，梁仍背对着她，挡在她身前，对周晴说，“你少说两句，节省体力，本来我们就是一组，脚程自然要比其他队伍快些，既然体力不行走得慢，就别拱火了。”
　　由风当然知道她刚刚像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但是，她没有时间了，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否还会等她这么久，万一……她已经走了呢？
　　也许这就是她们之间注定结局吧。想到这，由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低下了眼睑，小声说了句，“算了。”
　　梁仍转过身，低头看着她，似乎察觉到了由风情绪的变化。
　　“虽然我不知道究竟什么事情对你这样重要，但没有任何事情重要得过你的人身安全，喝口水，等她们稍微缓一缓我们再继续前进，放心，今天肯定陪你走到山顶。”
　　由风从梁仍手里接过了背包，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生，没有说话。
　　不知道梁仍跟周晴她们小声说了些什么，反正逗得周晴笑得花枝乱颤，转眼坏情绪就消散如烟，他还当起摄影师给两人拍了两张照片，当镜头转向由风这边时，由风下意识躲了一下。
　　梁仍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刻意把所有照片都避开了她。
　　几个人终于开始继续赶路，不过周晴看由风的眼神比开始多了些讨厌的意味。
　　由风对这样的恶意早就习以为常，家常便饭而已，周晴这种道行，简直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尝尝。”梁仍走在由风身边，声音柔和却有磁性。他递给她一个很小的青苹果。
　　“不用，谢谢。”由风冷硬回绝。
　　梁仍撇撇嘴，“这是求和的信号，这么不给面子？”
　　由风觉得他莫名其妙，他们之间无牵无挂，有什么和好求，但鬼使神差的，她就接过苹果咬了一口，果然又脆又甜，嘴里风沙干涩的感觉都似乎被淡化了一些。
　　后面的路程虽然依旧走走停停，但是在梁仍的督促下，休息的间隔越来越长，时间越来越短，脚程也比开始更加迅速。
　　只是山风似乎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雾气也是越来越浓重，逐渐到了能见度只有七八米的距离，剩下的一切都被掩埋在一片虚无的灰白色之中。
　　梁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叮嘱道，“大家跟紧一些，千万别掉队，如果感觉走不动了，要提前说。”
　　“嗞嗞……梁子，你们到哪了？”梁仍身上的对讲机传来了贾博文的声音。
　　梁仍看了眼手表，心里默默计算着，“我们大概还有四十分钟到顶，你们怎么样了？”
　　“今天新手太多，脚程太慢，我们离你们还有段距离。山上雾太大了，有点危险啊，要不今天先回去吧。”
　　梁仍回头看了看周晴和许良可，“你们还能坚持吗？”
　　周晴余光看到连粗气都没喘一下的由风，实在有些不服气，“当然可以了，就差一点了，现在回去也太亏了。”
　　梁仍点点头，对着对讲机说，“你让后面的队伍别再上了，山上天气多变，应该要下雨，你们往回走吧，我们马上到顶了，上去避雨反而可能更安全一些。”
　　“行，那你们注意安全啊。”
　　梁仍带着她们继续前进。可爬升结束后，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到来。
　　他们要从山的一边绕去另一边，但眼前却没有“路”了。只有一条临着悬崖的斜坡，连一只脚的宽度都踩不下，让人望而却步。
　　许良可：“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啊，我们不然从这里回去吧。”
　　由风：“有别的路么？”
　　梁仍仔细观察着地形，又踩了几脚，试了试土的软硬程度，过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恐高的人会由于紧张导致动作变形，比较危险。
　　梁仍：“要去广明寺没有别的路，要么下山，要么从这里过去。之前这个位置没有这么窄，可能因为前几天下雨浇的。”
　　他回过头，双手叉腰看着由风，眼神在询问她是否要冒险。
　　由风丝毫没有犹豫，“那就走吧。”
　　“啊？”许良可一副哭腔拉着周晴，“晴晴，我们回去吧，我害怕，真的过不去，这太危险了。”
　　周晴其实也有些脚软，但是她看到由风没有丝毫退缩，刚才梁仍问她要不要回去，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去山顶，现在打退堂鼓实在面子过不去，咬咬牙说，“哎呀，你怕什么？就这么几步路，过去了就好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