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风吹送》里里安

6、她不需要我撑腰

　　李月圆一把抢过王安的手机感慨道，“哇噻，这也太漂亮了吧，由律师你应该去演电影啊。”
　　李吉松：“真是啊，难怪上热搜。”
　　众人都在欣赏着照片感叹，说一些奉承的夸赞。由风却只在关注着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她自然记得那次晚宴，是她本想功成身退，以为终于可以奔赴星辰大海的结局，却不料一切只是另一个挑战的开端。
　　梁仍犹豫了片刻，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也打开了手机，却一直盯着屏幕发呆，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颂英集团的慈善晚会，他全程观看了直播。那是由风跟钟人元最高调的一次合体亮相，他怎么会错过呢。
　　“由律师……是钟家三公子的……未婚妻？所以也就是……由氏集团的大小姐？”葛浩天犹豫地问，甚至已经开始回想自己刚刚有没有做过于冒犯的事情。
　　刚刚常书广只着急给大家展示热搜图片，没仔细看那张朋友圈截图，下面有些评论也被连带着展示了出来。
　　【小白爱吃鱼：她是咱们学校的？[震惊]】
　　【老康：这姐们儿可火，当年她被爆出跟钟巍酒店私会，还有大尺度照片，乱得很。】
　　【啾啾：真的假的，但是她真的好励志，看来豪门真不是随随便便能进的。】
　　【sssskr：她脚踩两条船，游走在钟巍和钟人元之间，最后好像婆媳关系不合被退婚了，现在只是两人出来官宣粉饰太平。】
　　……
　　向洁立刻站起身，语气十分严肃的对着常书广说，“请你把图片撤回，如果再有人向外传播，小心……”
　　“小洁。”由风打断了她，“我们是乙方，来工作的，注意态度。”
　　闫野在一旁更生气了，他真的已经忍了很久了，闫野刚要拍桌子站起来，却有人先他一步。
　　“砰！”梁仍随手把手机扔在桌上，砸出的声音吓得在场的人全都打了个激灵。
　　秦星南最先反应，赶紧捅了捅常书广，示意他。
　　常书广刚回来没一会儿，没想到会惹得场面如此尴尬，赶紧颤抖着手，举着杯子站起来，“由律师，啊，不，由总，真对不起，我真的就是看到您有点激动了，刚刚没仔细看，我真是没看见有那些……太抱歉了，这杯我干了，请您原谅！”
　　说罢，常书广直接拿着分酒器把白酒一饮而尽。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梁仍的反应。
　　所有人都了解梁仍的性格，平时他总是很随和亲民，从没有领导架子，跟大家打成一片，所以这些老部下才会在他面前轻松自如，以至于有时候忘乎所以，过于放纵。
　　但是他们也知道梁仍赏罚分明，虽然轻易不会发火，但只要他发火就会地动山摇。
　　梁仍明显呼吸开始变得沉重，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却还是一言不发，给人压迫感极强。
　　可怜的小常，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大家都出来打圆场，你一言我一语地，梁仍始终没反应，秦星南心中暗叫不妙，只好用目光求助由风。
　　常书广又抖着手去拿桌上的白酒，准备再给自己的分酒器满上，“这样，由律师，我再自罚一杯。”
　　他的语气都带上了哭腔，由风抬手示意，制止了他的动作。
　　由风其实并无所谓这些人说什么，她释然地笑笑，悠悠张口，“没关系，都是陈年往事了，我知道大家没有恶意，别破坏了气氛。而且我刚刚瞟了一眼，那两张照片确实把我拍的挺好看的，我很喜欢，能发给我么？”
　　听到这些，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常书广差点都要跪下给由风磕头致谢了，大家赶紧说些有的没的缓解尴尬，但怎么说心里都谨慎了不少。
　　而且这一闹，即使再迟钝的人也看出了梁仍对由风的不同，虽然不明就里，但是傻子也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加上他们眼下知道了由风的身份如此特殊，大有来头，都开始收敛言行变得拘谨起来。
　　梁仍心不在焉的听着，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两个字“家人”。
　　这是那次慈善晚会上，钟人元在媒体面前宣布的，他与由风经历多年感情长跑，最终决定不想以商业联姻的形式玷污了他们的情谊，而是要升华到更高层次的家人，天长地久。
　　而且就是那天之后，发生了他一生都不敢再回想的噩梦。
　　在秦星南等人的默默努力下，一会儿的功夫，场子就又热闹起来了，只是比之前多了很多“虚假繁荣”，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互相心照不宣的表演着轻松。
　　但是秦星南发现梁仍依然还停留在低气压当中，起身悄悄凑到梁仍身边。
　　“老大，你既然这么在意，为什么不直接站出来给嫂子撑腰啊？你但凡刚才多说一句，大家也不会闹到这种程度。”
　　秦星南故意着重强调了“嫂子”两个字。
　　梁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但是始终紧紧拧在一起的眉宇倒是打开了一些，“你看她像是在意的样子吗？再说，你觉得她需要我来撑腰？”
　　秦星南越过梁仍，看到由风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饶有兴趣的听大家侃大山的样子，心中感叹，果然嫂子不是一般人啊。
　　他总有种预感，如果刚才真的有人惹急了她，今天被烤的就不是那只羊了。
　　“啧啧，老大，你可真……”秦星南从腰间缓慢伸出手，给他老大比划了一个虚伪的大拇指，还不忘撇着嘴摇头。
　　“姐姐，你多吃点肉。”正巧这时王玥得了妈妈的命令，把一串烤肉拿来递给了由风。
　　由风不好拂了小孩子的心意，虽然已经非常饱了，但还是接过来吃了一口，随后便默默准备放回自己的盘子里。
　　结果手还没落，梁仍就自然的接了过去，替她解决了。
　　由风倒是见怪不怪，没什么反应，但桌上的其他人有那么一瞬间，都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默契的失声，目瞪口呆两秒。
　　“噗……”
　　王安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小常你干什么，喷了我一身！”
　　“咳咳咳……”常书广一边被呛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道歉，“对……不起，不是……咳咳……故意的……”
　　常书广心有余悸，他就是吃了迟到的亏，他是真不知道梁仍和由风竟然是这种关系，心中叫苦连连，他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啊，要不要准备辞职信……谁能救救孩子……
　　向洁心里“咯噔”一下，但是良好的心理素质依然让她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眼前一阵阵发黑，默默喝了口果汁压惊。
　　闫野此时才是最显山露水的人，他大脑飞速运转，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突然，他好像也被打通任督二脉，因为他联想到了之前由风传说中，爱得死去活来的秘密情人，原本他见惯了由风一副禁欲的样子，以为都是别人乱传的谣言，他根本想象不出由风能爱上什么人，那难道是真的？？？
　　完了完了，他必须偷偷给沈哥通风报信，所以借口去卫生间便开溜了……
　　“来来，我给大家献唱一曲。”秦星南为了活跃气氛，打开了天台的彩灯和投影仪，还有点唱机。
　　终于有了可以不用动脑子的好玩意儿，大家都勾肩搭背的开始大合唱。
　　一群朴素的老爷们，扯着原生态的嗓子，时不时跑个音差个拍，都不影响他们真挚的抒发情感，痛快肆意。
　　在大家都欢呼喝彩的时候，角落里并排坐着一男一女，他们无声无息，却有某些情愫波涛汹涌。
　　梁仍的沉默让由风感到失落，她烦躁地抽出一支女士香烟，熟练地用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又吐出烟雾。
　　梁仍皱眉，“什么时候添得臭毛病？”
　　由风回头看梁仍脸色不好，又吸了一口，就掐灭了。
　　“呛到你了？梁总还真是领导范儿十足。”
　　梁仍听出了她话里的挖苦，却没有计较，面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正要张口说话，就被秦星南等人起哄去了点唱机前，要他给大家献唱一曲。
　　今晚气氛已经够折磨人了，梁仍心知肚明这件事怪不了其他人，只能怪他们的关系从来无法正大光明。这些兄弟也算是尽力挽回局面，所以他不好推辞拒绝，便大大方方接过了麦克风。
　　一段经典的旋律响起，伴随而来的是成熟又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由风记得上学时，梁仍在他表哥酒吧驻唱时的样子，但此时他的歌声比从前多了更多的故事感和求而不得的无力感。
　　“When a man loves a woman……”
　　一声声如泣如诉，似埋怨，更似追问，伴随着音乐的起伏，歌声变成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Baby baby please don’t treat me bad……”
　　梁仍躲在歌声后面，从始至终直视着人群中的由风，目光终于没有一丝闪躲。但它灼烫到由风的心像是放在烈火上煎烤。
　　他们为何走到今天这一步？要怪命运？怪痴男？怪怨女？还是怪这个世界许许多多的随机意外？
　　那天晚上梁仍喝醉了。
　　秦星南和王安把梁仍架着回到别墅，放在床上之后，他们就很有分寸感的离开了。
　　由风费了好大的力气，把梁仍的外套脱掉，又把被子给他盖好。
　　在酒精的作用下，梁仍眼睛里闪烁着异常耀眼的光芒，但却隐约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倔强。
　　遗憾，却不甘。
　　“你盯着我干嘛？”由风稍微气喘，蹲在了床边，回看他。梁仍此刻神智不甚清醒，她终于可以安静的细细端详他。
　　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狗，让人心里软成一汪清泉。
　　也不知道是操了多少心，怎么感觉梁仍鬓角有两根白发，在他一头精短乌黑的头发里，闪着银光，格外扎眼。
　　由风抬手想给他拔掉，却被梁仍一把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由风不自觉语气都比平时更柔软。
　　由风在外素来有杀伐果决的威名，手腕极其强硬，总是顶着一张好看的脸，做着最狠的事。只有在亲近的人身边才会流露出最真实的温柔。
　　“……”还是盯着。
　　然后，慢慢地，梁仍抬起另一只手，拂开了由风额前的碎发。
　　由风没有躲，但是她感受到了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不自然的错开了梁仍炽热的眼神。
　　梁仍勾勾嘴角，好似在笑，却在深情之后是深深的哀怨。
　　“小风。”梁仍喉结轻轻滚动，声音沙哑。
　　由风却浑身战栗了一下，险些坐在地上。这一声呼唤，仿佛来自遥远的密林深处，勾魂引魄，竟撩拨得她快要眼眶酸涩。
　　在情绪积累到失控前，由风打断了一切，“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点水。”可她的声音几乎比梁仍听起来还要嘶哑。
　　由风扶着床起身，梁仍却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松开。
　　“别走。”
　　“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水，马上回来，好么？”
　　梁仍终于缓缓松了手。
　　由风在杯子里加了一些蜂蜜，兑好温水，浅尝一下，觉得一切都刚刚好才端回屋内。
　　梁仍还是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像个倔强的小孩子。
　　“坐起来吧。”由风把手放在梁仍颈后，试图让他起来，梁仍却一点也不配合，沉得像座石像，纹丝不动。
　　由风气笑了。“干嘛，你不坐起来怎么喝。”
　　“你喂我。”梁仍委屈巴巴的说。
　　由风有些意外，梁仍这突如其来的撒娇，但她很欣喜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有这样的变化，所以虽然无奈，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好，我喂你。”
　　可由风刚要靠近，梁仍似乎一瞬间就清醒了，他眼神闪烁避开，摇摇头，身子往后挪了半寸，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抱歉，我刚有点糊涂了，说了些醉话，我自己来，谢谢。”
　　“阿仍。”
　　梁仍眼皮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嗯。”
　　“醉话还是真心话，你自己分得清吗？”
　　“当然。”
　　“你就一定要如此吗？”由风明显有了情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