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风吹送》里里安

13、闹别扭

　　由风大步往场馆外走，梁仍快走两步追上来，“真生气啦？抱歉啊，我没有……”
　　“由风！”
　　梁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女人的吼叫厉声打断。
　　周围人的目光都随着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由风淡然得看着胡婧朝她走来，眼瞧着她举起手就要往由风脸上招呼。
　　梁仍见由风没有要躲的意思，直接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只是由于身高差，胡婧一巴掌拍在了梁仍的锁骨位置。
　　胡婧怒目圆睁，下意识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心，这小子长得太结实，她下手使出了十成力，结果都作用在她自己身上了。
　　胡婧颇有意味得上下打量了一下梁仍，又转过来看到由风略显关切得目光，开口问，“你是谁？少多管闲事。”
　　由风早就预料到了胡婧会来找她麻烦，只是没想到她会鲁莽到这种程度，直接跑来学校，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发生冲突，看来是真的急了。
　　本来她是想挨下这一下，说不定可以得到更多的筹码，但她确实没想到梁仍突然替她出头，所以原地愣住了。
　　她有些诧异得看着那个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第一次有人站出来保护了她。
　　片刻后，由风拉了梁仍胳膊一把，从后面站到胡婧对面，却假笑着对梁仍说，“你可小心点，她是孕妇，说不定要碰瓷你呢。”
　　梁仍给她让出空间，但是在由风表情僵硬得看着他时，他深深回看着她，由风又回到了那个战斗模式。“我去旁边等你，有事叫我。”
　　由风点点头。
　　胡婧此时胸口剧烈起伏，周围刚刚下课的学生都七七八八围在旁边看热闹，甚至有人拿出手机要拍摄，胡婧带来的保镖赶紧上去制止。
　　“这么大阵仗？”由风一脸玩味看着她，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换个地方，我有话问你。”胡婧转身走了两步，回头却发现由风还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
　　由风歪歪头，挑眉看她，十足的挑衅。
　　胡婧闭了闭眼，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无奈地又走回来，压低声音对由风说，“周围可都是你的同学，你不嫌丢人吗？换个地方说话。”
　　由风扫视了一圈说，“没事儿，我都不认识，而且……做了亏心事的可不是我，我不怕别人听。”
　　胡婧倒吸了一口冷气，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这些年她可是了解由风的手段，平时在由清国面前装得乖顺听话，实际上就是个吃人的恶狼。
　　“你没做亏心事？那这男生是谁？难道不是你在外面私自交的小男友？我要是把这告诉老爷子，你觉得他会怎么样？”胡婧小声威胁。
　　但由风却觉得很好笑，“可以啊，那你去告诉爷爷好了。”
　　这世上，除了她自己知道自己每时每刻在做什么，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由清国，对她的行踪和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如果她真的谈了小男友，即使费尽心机，也根本连两天都瞒不住，哪里还轮得着胡婧这种外人去告状。
　　胡婧眼见由风根本不接招，只好直奔主题，减少暴露在外面的时间。
　　“好，那就在这说吧。是你提的要我把孩子打掉？你是人吗？由风，你还有一点人性吗？好歹你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怎么能说得出这么恶毒的话？你半夜睡觉不会做噩梦吗？”
　　一阵微风吹过，由风感觉有柳絮刮过来，抬手揉了揉鼻子，“胡女士，请问你今天来，是兴师问罪，还是……求我帮忙？”
　　“我……”胡婧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求人呢，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样的话，我是没办法帮你的。”由风的眼神好似能直接看进胡婧心底。
　　胡婧瞬间眼眶就红了，她眼含热泪却还想尽力忍住，毕竟在小辈面前实在不想太失态，声音都带了些哽咽。
　　“你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有个孩子，如果这个孩子没了，你就是在要我的命，我会跟你拼命的。”
　　胡婧嘴唇都在颤抖，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眼泪劈里啪啦的落下来，她抬手随意擦了擦，接着说，“你是故意的吧？你就是想让我求你是不是？你在报复我对不对？”
　　由风错开眼神，不再看着胡婧的脸，她望着远方回答，“你以为我真的能决定？我不过是个工具而已，真正要杀死你孩子的，不是我。”
　　胡婧无声啜泣，她的肩膀越来越低，整个人都快要倒下去。
　　她怎么会不明白这件事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由风只不过是由家和胡家之间的缓冲带，两方都在尽力避免产生正面冲突，害怕撕破了脸皮，所以让由风出面做了这恶人，一切便有回旋的余地。
　　“我可以离婚……我可以离开由家，甚至我也可以不再回胡家……但是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由风声音总算缓和了一些，“我可以帮你。”
　　胡婧立刻抬起头，眼睛都亮了，她上前抓住由风的手，“你真的愿意帮我？”
　　由风又将手抽出来，还悄悄在裤子上擦了擦，“嗯。”
　　“你有什么条件？”
　　“回去打开三层左数第二间书房，我要你做的事情就在那里，做完以后，我保你孩子。”
　　胡婧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由风竟然提前算到了这一步，但是不管是什么条件，她都拼命点头答应，“好，没问题。”
　　“从今天开始，胡家……”
　　“就是你的母家。”胡婧赶紧接话，生怕由风反悔。
　　此时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在这个困局中，由风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到底是棋子还是执棋人都不重要，那个腹中的胎儿，就是她的命根子，而眼下由风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胡婧走后，由风回过头看到了梁仍不远不近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她很想有个人可以陪她一下。但转念她便抛弃了这个软弱的念头。
　　“你听到了？”由风走到梁仍身边问。
　　“一部分吧。”梁仍老实回答。
　　两人一起往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们都很沉默。
　　“你还好吗？”梁仍先打破了僵局。
　　由风点点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我是问，你还好吗？”
　　由风脚步一顿，眼神里突然充满了警惕和疑惑，“你想要什么？”
　　梁仍一时没听明白，“嗯？什么？”
　　“我问你，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由风的语气凌厉，质问的态度十分明显。
　　梁仍似乎被问得不知西东，反应了一会才很无语地嗤笑一声，他皱起眉，眼神里似乎染上了一些怒气，但更多的还是委屈，“你什么意思？”
　　由风面无表情的回应，“从上次在广明寺，到今天，你帮了我两次，你想要什么回报？钱？还是别的？”
　　像是听见了什么顶级的笑话，梁仍深吸了一口气，腮帮子紧了紧，才咬牙切齿的说，“我贱！行了吧？那个女人要打你，你没去质问她，我帮了你两次，反而变成……”
　　梁仍被气到语无伦次，“随便你怎么想，但我告诉你，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满脑子只有算计。”
　　说完，梁仍没再给由风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向反方向走去，借着怒火，他大步流星越走越快，此刻他觉得自己比吕洞宾还惨。
　　由风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挪开脚慢慢向宿舍走去。
　　她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是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她可以平静的面对胡婧，那是因为她把胡婧看得很透，她知道胡婧要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她给得起。可是梁仍要什么？他在筹谋什么？他为什么显得那样关心她？又为什么两次三番的帮她？
　　毫无目的而去释放善意，这种事情，由风不熟悉，也并不相信。
　　所以她习惯了从容的去面对暴风骤雨，却在和煦的春风面前无所适从。
　　后面连续几天，由风依然在繁忙的学业和工作中奔波，但她却总能时不时想起那天愤然离去的背影，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愧疚，毕竟她从未向他求助，分明是他自己“多管闲事”，可是为什么……她就是忘不了那个画面。
　　直到下一周的体育课，由风很早就去了球馆，但是助教换成了另外一个身材些许瘦小的男生。
　　“梁仍呢？”由风主动搭话。
　　那男生看了由风一眼，有些脸红，“师兄他们在那边训练呢，快比赛了。”
　　由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几个场地外，梁仍在球场上挥汗如雨的身影，身姿矫健、势如破竹。
　　他们似乎在练习混双，他的女搭档身材高大匀称，两人应该还在摸索配合，时不时停下来商量对策，但是他们在笑，看起来十分和谐开怀。
　　由风拧开水瓶猛灌了几口，沉重的坐在场边，说什么都不肯再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节课，由风也不知道哪来的无名怒火，她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把助教练到求饶。
　　“休息一下吧……”小助教大口喘着粗气，豆大的汗水从他脸上划过，一颗接一颗的砸在地板上。
　　由风虽然也气喘吁吁，但是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此刻她感受不到任何疲累，但还是点点头走向场边。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球馆中回荡，人群涌向一个方位，短时间内便出现了一阵骚乱。
　　由风一边用毛巾擦拭汗水，一边看过去，是梁仍所在场地的方向，她没做思考，扔下毛巾便向那边跑过去，她挤过沸腾拥挤的人群，松了一口气，不是梁仍，是他的女搭档。
　　此时那姑娘面目痛苦扭曲，抱着右腿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嘴里不时发出的呻吟声，听起来十分令人揪心。
　　“让一让。”梁仍在大致观察了搭档的伤势后，起身疏散了人群，并以最快速度打电话给校医院，没多久医护人员便过来把伤员拉走了，而梁仍也随着一同去了医院。
　　梁仍应该在人群中看到她了，由风知道当时混乱的场景下，他并没有时间可以分心与她有任何眼神交流，但是他那时的冷漠，依然让由风心中有些怅然。
　　之后的两周，由风再没见过梁仍。
　　“柚子，你期中考试复习得怎么样？”齐维娇在电话里询问。
　　由风刚从图书馆走出来，她还需要为晚上的视频会议做准备，“还行吧，课程都不算难，你呢？最近在忙什么？很久没来找我了。”
　　齐维娇叹了口气，“别提了，阳阳前几天出去玩，去了些不好的地方，被我爸妈抓个正着，连带着我也被关在家里了。”
　　“你爸打你了？”由风问。
　　“没。”齐维娇抢答，似乎生怕由风替她出头，“阳阳确实……被打得不轻，但我只是被关在家里而已。”
　　“那你的课程怎么办？”
　　“他们替我向学校申请了线上，也算没耽误吧。”
　　“那就好，有事跟我说。”由风松了口气，一转头发现自己正好走到了羽毛球馆的门口。
　　齐维娇正要说些什么，由风突然打断，“娇娇，我有点事儿，晚点再跟你聊。”
　　挂断电话，由风走进了羽毛球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但是就是鬼使神差的想来看一眼。
　　果然，他在。
　　但这次他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因为他的新搭档实在与他差距悬殊，配合也做得很差，全程下来，女生只半蹲在网前，几乎所有的球都要靠梁仍一个人在场上飞来飞去，而对面又只攻弱点，专挑女生打，所以他们始终在不停的捡球、输球。
　　“不打了不打了。”最后还是那娇小的姑娘喊停，带着哭腔抱怨，“我就说我不行吧，你们非得让我上，我真打不了，我根本就接不着。”
　　梁仍用球拍在地上轻轻一翻，球稳稳的停在拍上。他其实心里也十分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其实你打得也还可以，只是他们俩打得太好了，我们再练练就好了。”
　　“我不想再练了，我要走了。”那女生眼眶都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