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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找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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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又闲逛了两日,把街上各种形状的干巴大饼都啃了个遍,又翻过一座高大的黑山,才发现石山环绕中簇拥着一片楼阁。
原来他们之前根本就没有走到石头城,逛的一直是周围的村落。
走进城中,明显繁华热闹了许多,就连街上行人穿的衣服都鲜艳了不少,街道旁摆卖的东西也不再只有一摞摞大饼。
“……”
风吹烛真是没话可说,“到底是哪个缺心眼的乱放地标!”
莫岑本就是四处瞎逛,除了吃不惯那又干又硬的铁饼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不管走到哪里,他总是东张西望的:“是谁说这里有利可图来着,你找到商机了吗?”
“那是什么啊。”风吹烛索性直接装傻。
“哦,还是个糊涂蛋呢。”莫岑背着手走,他的脚步总是很轻快。
不知是不是那天夜里喝了点酒说通了,风吹烛和娄月缓和了不少,至少没有再争吵驱赶。
娄月也不是话多的性格,却还是多了几分单纯,就算冷着脸,莫岑也能一眼看出她的心事。
这一点倒是与别扬不同。
他的麻烦鬼很会藏,喜怒哀乐几乎都是同一副模样,许多时候,莫岑也猜不透他的想法。
别看他总是肆无忌惮地挑逗,其实每次伸手都已做好闪躲的准备。
小猫嘛,总喜欢试探。
之前他们都是在街边的小馆解决一日三餐,今日无意中发现石头城里还有一家大饭阁,金碧辉煌的样子与周围格格不入。
本以为只有谭家人才能出入,没想到有钱便可,于是脚步一转,四人就上了楼。
就属莫岑和风吹烛最兴奋,跟没见过饭菜一样“哇”声一片。
这里与八珍楼其实大差不差,莫岑已经见过一次,虽然依然心急地想要早点尝尝味道,不过还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着。
待手捧朱红雕漆食盒的丫鬟们刚走出去,莫岑急忙就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鱼肉,肉还没送到嘴边他已经迫不及待张开嘴。
还没吃到嘴里,余光瞥见身旁的别扬连筷子都还没动,他身子一歪,把肉放进对方碗里,笑脸盈盈道:“嘿嘿,你付钱,你先吃。”
就在这时,风吹烛手里的筷子伸向桌心,琉璃碟中盛放着用冰糖雕琢的蓬莱仙山,峰峦间点缀着粉嫩的桃肉,晶莹剔透,看起来精美极了。
然而这仅是一个看盘,仅供观赏,以示宴席之格。
来此用膳之人无不生于钟鸣鼎食之家,规矩往往比滋味更重要,此举无异于误饮洗手盅里的水,真是贻笑大方。
退守在旁侧的侍女并未当面嘲笑,却心照不宣地露出了惊讶的眼神。
“粉粉的还以为是肉,不好吃。”风吹烛面露失望,“而且那些糖都硬了,根本就吃不了嘛!”
娄月瞟了眼看盘,沉默半晌,才道:“师姐,这是秋桃,比较少见。”
莫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也动筷子挑起一小点桃肉,学着风吹烛的样子皱眉叹道:“一点都不好吃!”
他刚开口,风吹烛便转头看来,两人一副终于找到知己的模样,抱碗大笑。
不过菜品实在是太多,四人吃破肚皮都没动多少。
风吹烛已经撑得直不起腰,歪坐在椅子上,嘴里还不忘嘀咕道:“好可惜啊,还剩这么多。”
“可以给我的新朋友!”
莫岑用一个碟子将剩菜分了出来,推开窗,在窗边刚趴一会儿便来了只猫。
看小猫着急忙慌地吃进嘴里,莫岑笑着摸摸它的头:“不用急,有好多,也可以把你的朋友们也叫来。”
风吹烛一眼认出了这只狸花猫,“这、这不就是那天带路的那只猫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人家本来就住这里好吧。”莫岑心情还不错。
“那它没告诉你之前我们还没走到石头城吗,感觉错过了好多。”风吹烛不解。
莫岑反问:“它怎么知道你要去石头城?”
“啊?”风吹烛坐起来些,“你没告诉它吗?”
“你是觉得它听得懂人话,还是觉得我会讲猫语啊?”莫岑听笑了。
风吹烛更是不解:“难道你不能和小猫沟通吗?”
莫岑眉眼一弯,欣喜问:“我还有那种天赋吗?”
“那不然它们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莫岑闻言望向窗外,此时又有几只黑的黄的小猫排着队沿着窗台走来,他回道:“因为这里有吃的才过来啊。”
他刚才装过来的那些很快就被吃光了,刚想再去盛些,别扬已经端着满满一碟子菜站到了他身侧。
两人隔着半个身位,并肩站在窗边,看小猫吃东西,有的吃得优雅,有的吃得粗鲁,还有的胆小些,叼起一块肉跑到一边躲着吃。
风吹烛不懂喂个猫怎么能开心成那样,跑到了另一个窗口观望。
“狸花猫~来来来,给姐姐摸一下。”她刚伸手就把猫吓跑了,她一改方才的好脸色,气恼道:“你咋还有两副面孔呢!”
莫岑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调侃道:“人家都不认识你,你上手就摸啊?”
“说的好像你认识一样!”风吹烛不屑道。
莫岑笑脸吟答道:“认识啊,这是梅花。”
边说着,他指向那只狸花猫,随后又指了指后面那只瘦小的,“这是枫叶。”
风吹烛认出了这只叫梅花的狸花猫就是之前给她们带路那只,小家伙性格傲得很,谁都不让摸,竟然会带路,她颇为新奇道:“梅花为什么不让摸。”
“你问它呀!”莫岑摊开手,梅花便挨了过去。
风吹烛不服气,觉得是因为没给它吃的才会这样,于是回到桌前,往碟子里装了些菜要去验证一番,手臂却忽地一沉。
“师姐。”娄月忽然靠向她,“我会自己回竹心门。”
风吹烛夹菜的手明显一顿,“……早该这样嘛!”
她放下筷子,转头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这次倒是娄月犹豫了片刻,“可能,过两天吧。”
风吹烛偏头,将脸颊轻轻压在她头顶:“怎么突然改变决定了?”
“因为你不愿意了。”娄月浅浅呼气,“我不能逼迫你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觉得竹心门好并不代表你也会喜欢那里,我想错了。”
这突然的转变让风吹烛有些起疑,她转过身与她面对面坐着,“没出什么事吧?”
娄月摇头,须臾后,道:“那个小女孩,我想带她一起走。”
“你知道她在哪儿?”风吹烛疑惑询问。
“她无父无母又身无分文,走不远的,只要有心肯定能在附近找到。”
风吹烛闻言就要起身,“那我跟你一起去找。”
“师姐。”娄月将人按住,“我自己去,我想自己走走。”
风吹烛心里觉得很不对劲,但娄月却很坚决,她看了眼天色,只能妥协:“那不管找没找到,天黑之前都要回来。”
娄月点头承诺,“我会带她一起回来。”
说完,她就握着剑走了。
一路往回走,去到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的村落,如同预想的那般,没过多久就在房屋后的黑石山下找到了。
不过来的路上消耗了不少时间,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姑娘也黑黢黢的,又隐匿在阴影里,若非娄月心细,还真不容易发现。
娄月并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坐在了她身边。
最终还是小姑娘先搭了话,显然她早已认出娄月:“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娄月回答:“我来找你。”
小姑娘低下头,“你的朋友们……”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只是他们……”娄月的话停顿片刻,“他们心中都有未完成之事。”
小姑娘安静了,很久后才出声:“那天,让你为难了。”
“你这么小,却这么懂事。”娄月仿佛在感慨,难怪那天她突然就消失了。
小姑娘又不回话了。
娄月也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坐在一旁。
石山缝隙传来蟋蟀“瞿瞿瞿”的响声,清脆而又短促,秋末的深夜透着浸骨的冷意,风也急了。
小姑娘埋着头突然问:“你回来是因为没有未完成之事还是突然有了未完成之事?”
也许她在期待,也许她想死心。
娄月听懂了,却没回答。
小姑娘背靠着硌人山石,沉默了很久,久到手脚冰冷发麻,最终受不住动了一下。
娄月也靠坐着,终于答道:“我也没办法带你走。”
“你的故乡也起了战乱吗?”小姑娘转头问。
“不是那样。”娄月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你叫什么名字?”
“杨瓶儿。”
“杨瓶儿。”娄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才道:“瓶儿,我想让你跟我回去。”
杨瓶儿颇为不解,却也明白了,点头问:“需要我做什么?”
“只是跟我待几天就好。”娄月看向她,“在那之后,如果你愿意,就去竹心门,我出来前得到承诺,可以带一人回去,她们会接待你的。”
杨瓶儿虽然年纪尚幼,但在这段时间的颠沛流离中,也褪去了天真,自然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垂下头低声啜泣起来。
“我早已举目无亲,也没有可托付之人照顾你。”娄月拉起她冻僵的小手,“往后难免艰苦,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对自己好。”
杨瓶儿眼泪一直掉,几番张口却哽咽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娄月将绑在耳下辫子上的布带拆下,悄悄塞进石缝中,等杨瓶儿情绪平复了些,才拉着起她的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