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风缓迟》睡眠资深大师

9、海底捞

　　走出迪士尼乐园，傍晚的凉意扑面而来，与方才园内的璀璨喧闹形成鲜明对比。坐进开着暖气的车里，三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一天的兴奋与疲惫交织着涌上。

　　车子驶向预定的海底捞火锅店。抵达时，门口已有些等位的客人，但陈安宁提前订好了包厢，他们被服务员热情地引了进去。

　　包厢内温暖如春，橘色的灯光营造出温馨放松的氛围。与外面略带寒意的夜晚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好暖和！”陈安宁脱下了小香风外套，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针织打底衫。许劲禾也解开了白色波点棉服的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裙。

　　“几位可以把外套和包包挂起来，或者交给我们，可以帮您用防味罩盖一下。”一位笑容甜美的服务员上前，手里拿着专用的防尘防味布罩。

　　陈安宁很自然地将自己的外套和小提包递了过去。许劲禾还是第一次见这架势，心里暗暗感叹服务果然周到到“夸张”，但也学着样把棉服递上。陈迟也沉默地脱下了黑色棉服，里面是那件简单的灰色卫衣。

　　落座后，服务员又贴心地送上了围裙。陈安宁熟练地系好。许劲禾也拿起一条，正要系上，目光落在自己白色裙子的袖口，动作顿了顿——吃火锅，油点子可是防不胜防。

　　“麻烦给她一副袖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许劲禾转头，见陈迟正对服务员示意。服务员立刻会意：“好的，马上拿来。”

　　很快，一副干净的白色棉布袖套送到了许劲禾手边。她有些意外地看向陈迟，他正低头研究桌上的平板电脑菜单，侧脸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许劲禾心里却泛起一丝细微的暖流。他注意到了……还这么细心地想到了。这种被默默关照的感觉，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又有些……窝心。原来，有一个哥哥（即使是名义上的），是这样的感觉吗？会注意到你可能忽略的小麻烦，然后不动声色地帮你解决。再看一眼陈迟，平日里那个冷峻疏离的少年，此刻围着海底捞提供的深色围裙，竟有一种奇特的、略带喜感的反差萌，让许劲禾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锅底！劲禾你吃辣吗？哥你呢？还是老样子？”陈安宁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点单，从她喝手中过平板，然后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快滑动，“要不点个四宫格？番茄、牛油辣锅、菌菇、骨汤，都尝尝！”

　　许劲禾表示都可以，陈迟“嗯”了一声。

　　点好锅底和一大堆菜品后，陈安宁拉着许劲禾：“走，先去调蘸料！这儿的调料台可丰富了。”

　　调料台果然琳琅满目，各式酱料、香料、葱花蒜末香菜堆满了冰台。然而，站在台前，陈安宁却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拿着小碗，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该从哪里下手。陈迟也站在一旁，看着满目调料，没有动作。以前都是他们父亲带他们来这儿吃，蘸料也都是他们父亲给他们弄好之后就让他们自己端。第一次自己弄。确实有些不知所措。

　　许劲禾瞬间明白了——这两位，恐怕平时都是“饭来张口”，这种自己动手调配蘸料的事情，大概很少经历。南姨肯定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她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点感慨，主动拿起两个小碗，语气轻松地说：“我来帮你们调吧？你们有什么忌口或者特别喜欢的吗？”

　　陈安宁明显松了口气，立刻说：“我喜欢辣一点的！香油要多！蒜也要！哦对了，不要香菜。”

　　许劲禾点头，又看向陈迟。

　　陈迟的目光与她在调料台的灯光下相遇，他沉默了一秒，说：“随便。”

　　“那……我给你调和我一样的？咸鲜口的，微辣，可以吗？”许劲禾试探地问。

　　陈迟看了她一眼，点头：“行。”

　　许劲禾便熟练地操作起来，香油、蚝油、蒜泥、小米辣、花生碎、芝麻……按照不同的口味偏好，调好了三碗蘸料。陈安宁在一旁看着，偶尔插嘴“那个再多一点”。

　　回到包厢，锅底已经沸腾，红油翻滚，菌菇飘香，番茄浓郁，骨汤奶白，香气四溢。菜品还没上齐，陈安宁已经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

　　“快看快看，我今天拍了好多照片！”她滑动着屏幕，凑到许劲禾旁边，“这张在动物城门口的，哈哈哈哥的表情笑死我了……这张海盗船，你的表情好惊恐……还有这张旋转木马，灯光绝了……”

　　许劲禾也凑过去看，两人头挨着头，边看边笑，点评着照片里的各种瞬间。

　　“对了！”陈安宁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许劲禾，“我们还没加微信和□□呢！照片怎么发你？快，加上加上！”她说着就调出了自己的二维码，理由充分又直接，“方便发照片，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联系。”

　　许劲禾笑着拿出手机，扫码添加。陈安宁通过得很快，紧接着，她又手指飞快地操作了几下：“我把我也哥推给你了。省得以后有什么事还得经过我中转，麻烦。”

　　许劲禾看着聊天框里弹出的陈迟名片，头像似乎是一片抽象的深色几何图形，昵称就是一个简单的“C.”。她指尖顿了顿，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陈迟。

　　陈迟正用长筷拨弄着面前骨汤锅里浮起来的菌菇，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起了头。包厢暖黄的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劲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附上了简单的验证信息：“我是许劲禾。”

　　几乎在她发送的同时，她看到陈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很快，许劲禾收到了通过验证的通知。他的微信同样简洁，朋友圈一片空白。

　　加完好友，两人的注意力又回到陈安宁的手机上。看着那一张张记录着快乐瞬间的照片，许劲禾忽然提议：“这些照片拍得真好，要不要挑一些打印出来？做个纪念。毕竟……是第一次一起出来玩。”

　　“这个主意好！”陈安宁眼睛一亮，立刻赞同，“打印出来！还可以买个漂亮的大相框，把我们仨的合照都放进去，挂在房间里或者客厅！嗯……吃完饭就去看看哪有照相馆或者打印店！”她总是这样，想到什么就火急火燎地要去实现。

　　陈迟听着两个女孩兴致勃勃的规划，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嘴角似乎噙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目光在沸腾的锅子和妹妹兴奋的脸上流转。

　　正说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肥牛卷、虾滑、毛肚、鸭肠、各种蔬菜菌菇、手擀面……摆满了桌子四周的架子。

　　锅底沸腾，可以开动了。然而，面对满桌生鲜食材，陈安宁和陈迟再次显露出些许“生活小白”的一面。陈安宁拿着筷子，对着翻滚的红油锅犹豫该先下什么。陈迟则看着那盘纹理漂亮的毛肚，似乎在思考该涮多久。

　　许劲禾心里暗笑，自然地接过了“指挥权”。

　　“先下点虾滑和不容易熟的丸子，”她拿起公筷，将一部分虾滑和丸子分别下到不同的锅格里，“肥牛和毛肚这种，涮几下就好了，变色就能吃，不然就老了。”她一边说，一边示范性地夹起一片肥牛，在番茄锅里涮了涮，肉片很快卷曲变色，然后夹起来，很自然地放到了陈安宁的盘子里，“尝尝看熟了没？”

　　陈安宁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不赖，嘀咕了一句：“我自己会啦。”但还是夹起来尝了，眼睛一亮，“嗯！好吃！”

　　许劲禾又涮了一片毛肚，这次，她犹豫了一下，看向陈迟。陈迟正看着她动作，见她看过来，微微扬了下下巴，示意她随意。

　　许劲禾便将那片恰到好处的毛肚，放进了陈迟的碟子里。“这个时间刚好，脆的。”

　　陈迟低声道了句“谢谢”，夹起来尝了，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许劲禾像个操心的小家长，一会儿提醒陈安宁：“鸭肠可以了，快捞，不然缩没了！”一会儿又对陈迟说：“菌菇还要多煮一会儿，那个豆皮也可以下了。”

　　陈安宁被她逗乐了，假装不满：“许劲禾同学，你好像比南姨还操心！我们自己来嘛！”

　　陈迟也难得开口，声音在火锅的蒸腾热气中显得不那么冷清：“我们自己可以。”

　　许劲禾看着这两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大小姐，终于忍不住笑了，眉眼弯弯：“好好好，你们自己来。我就是怕你们把毛肚煮成抹布，把肥牛煮成柴火。”

　　“你才把毛肚煮成抹布呢！”陈安宁笑着怼回去，夹起一筷子菠菜，“我会煮青菜！”

　　陈迟看着妹妹和许劲禾笑闹，忽然淡淡地插了一句，语气一本正经：“食不言。”

　　陈安宁立刻阴阳怪气地回敬：“哎哟，陈老师开始上课了？刚才是谁吃了人家涮的毛肚不说，还点头说好吃的？这会儿讲究起餐桌礼仪了？”

　　陈迟被妹妹一噎，看着陈安宁那故意搞怪的表情，又看看旁边许劲禾忍俊不禁的脸，自己也没绷住，嘴角的弧度终于明显地上扬，露出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意。那笑容冲淡了他眉眼间的冷峻，竟有种冰雪初融般的明朗。

　　许劲禾看着这对龙凤胎兄妹斗嘴，看着陈迟难得一见的笑容，再看看眼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火锅，心里仿佛也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填满了。包厢里，火锅咕嘟作响，笑声轻轻回荡，三个不久前还彼此陌生、充满隔阂的年轻人，在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里，距离仿佛被拉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