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风缓迟》睡眠资深大师

7、准备

　　国庆长假的尾巴，阳光褪去了夏日的酷烈，变得温煦而通透，透过别墅洁净的玻璃窗，在木地板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假期的慵懒气息尚未完全散去，但空气中已隐隐流动着一丝即将回归常规节奏的讯号。

　　过去几天的假期，别墅里呈现出一种松弛而各自忙碌的状态。林静和陈建明有时外出访友，有时在家享受安静的二人时光。陈迟大多时间待在自己房间，不知是在攻克竞赛难题还是沉浸在他的音乐世界里。许劲禾则抓紧时间整理房间、复习功课，偶尔也享受花园里宁静的阅读时光。

　　而变化最显著的，是许劲禾和陈安宁之间。连续几天的相处，尤其是那几次不再是纯粹“上课”、而多了许多“闲聊”的家教课，让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膜，如同被阳光晒化的薄冰，悄然消融了许多。话题从艰深的阅读理解，滑到最近火爆的综艺；从令人头疼的文言虚词，跳到某款新出的口红颜色；从对未来大学的迷茫，聊到青春期那些似是而非的心事。少女间的友谊，常常就在这些看似琐碎、却又无比真实的分享中，悄然生根。

　　这天上午，陈安宁刷着手机，忽然轻呼一声，眼睛亮晶晶地转向正在客厅窗边看书的许劲禾：“劲禾，你看！《星际回响》的评分出来了，口碑爆了！都说特效和剧情双重震撼，是今年必看。”

　　许劲禾凑过去看，果然社交媒体上几乎是一片赞誉。“好像真的很不错，可惜假期还剩最后三天，人多吧？”

　　“就是因为最后几天，才更要抓紧时间放松呀！”陈安宁扬起小巧的下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我查了，下午场还有不错的座位。我订票。”她顿了顿，指尖悬在屏幕上，目光瞟向许劲禾，语气带上了一丝不那么“大小姐”的、略带试探的意味，“你……明天下午有空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完电影，我们可以去旁边的迪士尼逛逛，晚上就在那附近吃。我请客。”她迅速补充，“就当是……庆祝我们期中考试结束，顺便慰劳一下我哥那个竞赛机器，让他也出来透透气，票我一起订了。”

　　这个理由找得有点刻意，但许劲禾听出了其中的真诚邀约。她看着陈安宁努力显得随意却藏不住期待的眼神，心里一暖，笑着点头：“好啊，我正好也想放松一下。迪士尼我也好久没去了。”

　　“那就说定了！”陈安宁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明天中午吃完午饭就出发，先看电影，然后去迪士尼，晚饭……嗯，海底捞怎么样？热闹。”她很快安排好，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利落，“我跟吴叔说，让他安排好车。”

　　次日，国庆假期的倒数第二天，天气格外眷顾，晴空万里。午饭时，陈安宁宣布了下午的出游计划。林静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看着三个孩子能一起出去玩，她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好好好，出去玩好，注意安全，晚上早点回来。”陈建明也笑着点头，嘱咐司机开稳当些。

　　饭后，许劲禾回房间换衣服。她选了一条简单的白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印着黑色波点的白色棉服外套，清新又带着点乖巧的可爱。刚换好，敲门声就响了。

　　门外是陈安宁，她已经换下了家居服，穿着一身香槟色的小香风粗花呢连衣裙，裙摆及膝，搭配同色系的短袜和小皮鞋，长发柔顺地披着，发侧别了一个珍珠发夹，清冷精致中透着恰到好处的少女感。她手里还提着那个许劲禾眼熟的小化妆箱。

　　“我来给你化个妆，”陈安宁径自走进来，语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傲娇，“出去玩，总要有点仪式感。你底子不错，稍微修饰一下就好。”她示意许劲禾坐下，打开化妆箱，动作熟稔地开始操作。

　　许劲禾有些意外，又很快放松下来，任由陈安宁在她脸上施展。陈安宁的手法依然专业而细致，一边化一边偶尔点评：“今天气色挺好，薄薄一层粉底就行……睫毛夹翘一点，眼睛更有神……口红用这个豆沙色，和你今天的衣服配，显白又自然……”

　　末了，她左右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许劲禾，满意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类似“自家作品”的小骄傲：“嗯，这样才像个样子，甜美感正好，配得上当我妹妹出门。”

　　许劲禾看向镜子，镜中的女孩眉眼弯弯，脸颊透出自然的红晕，嘴唇泛着柔和的光泽，比平日素颜时多了几分明丽，但又不显得过分雕琢，依然是她自己，只是更精致了些。她由衷地说：“谢谢，化得真好。”

　　两人一起下楼。在楼梯转角，遇到了也正准备下楼的陈迟。

　　他显然也特意换了衣服，不再是家居服或运动装。一件版型挺括的黑色棉服，内搭简约的灰色卫衣，下身是深蓝色牛仔裤和一双干净的白色板鞋。简单的搭配，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浓颜系的五官在稍显随意的装扮下，少了几分冷峻，多了些清爽的少年英气。

　　看到并肩走下楼的妹妹和许劲禾，陈迟明显愣了一下。他的目光首先落在陈安宁身上，对她精心的打扮似乎习以为常。但当他视线转向许劲禾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讶异。

　　眼前的许劲禾，与他平日见到的那个总是穿着校服或简单家居服、素面朝天埋头学习的女孩有些不同。白色长裙和波点外套显得她清新可爱，脸上恰到好处的妆容更突出了她五官的甜美和眼眸的明亮。她站在陈安宁身边，一个清冷精致，一个甜美清新，竟然有种奇妙的和谐感。

　　更让陈迟感到些许意外的是两人之间的氛围。她们一边下楼一边低声说着什么，陈安宁微微侧头，许劲禾脸上带着笑，那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与一个多月前那顿尴尬火锅饭桌上的沉默与审视，已然天差地别。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络了？

　　陈迟很快收敛了那丝讶异，恢复了惯常的平淡表情，对着两人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林静已经在门口等着，看着焕然一新的三个孩子，眼里满是笑意和欣慰，又细细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保持联系、别玩太晚。

　　司机早已将车停在门口。陈迟自然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陈安宁则拉着许劲禾坐进了后排。

　　车子平稳地驶出“云庭苑”，汇入假日午后略显繁忙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暖洋洋的。

　　一开始，车里有些安静，只有轻缓的音乐声流淌。许劲禾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轻声问旁边的陈安宁：“对了，你怎么不叫你的朋友一起？人多不是更热闹？”

　　话一出口，许劲禾就感觉陈安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车内空气安静了几秒。陈安宁的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线条显得有些紧绷，她抿了抿唇，随即用一种刻意拔高、带着惯有傲娇的语气回答：“不想叫。麻烦。”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一点，仿佛自言自语，“而且……也没什么特别想叫的人。”

　　这个回答让许劲禾微微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一个不太合适的问题。她想起陈安宁身上那种与周遭隐隐隔离的气质，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大小姐”身份不符的淡淡孤独感。或许，在那看似众星捧月的光环下，真正的、可以轻松相约出游的朋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许劲禾有些尴尬，正想找话题岔开，陈安宁却自己接了下去，语气恢复了那种带着点抱怨又有点怀念的调子：“以前想去……都是我哥陪我去。去过一两次，后来他嫌幼稚，上了高中又忙竞赛，就没怎么去了。” 她瞥了一眼前排陈迟的后脑勺，抬高声音，“哼，这次要不是本小姐想着你们俩一个闷头学习一个闷头竞赛，怕你们憋坏了，才不想来这种‘幼稚’的地方呢！纯粹是带你们出来放放风，知道吗？”

　　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宣言，让前排的陈迟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没回头。许劲禾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心里那点尴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明了。她配合地点点头：“是是是，多谢安宁大小姐体恤，带我们出来见世面。”

　　陈安宁似乎对她的“识相”很满意，微微扬起下巴，随即又兴致勃勃地和许劲禾聊起了别的话题，比如最近哪家店出了新款饰品，比如迪士尼某个新项目据说很好玩。

　　车内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两个女孩在后排低声交谈，时不时传来轻快的笑声。陈迟虽一直沉默地看着前方，但许劲禾偶尔能从侧后方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那冷峻的侧脸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些许。就连开车的司机叔叔，也偶尔被她们的话题逗乐，插上一两句，气氛温馨而欢快。

　　车子朝着市中心繁华的商圈驶去。假日的喧嚣透过车窗隐约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