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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倒计时13天 筹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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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13天筹谋
五月初二,天还没亮。
云图醒了,或者说她昨晚根本没怎么睡着。
她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帷幔,外面很安静,连鸟都还没叫。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脑子里又浮现出午门前的那条明渠:青石砌的渠壁,裂缝,松动的砂浆。
如果初四晚上去堵排水口,初五下雨,水排不出去……水会积在广场上。
云图睁开眼睛,坐起来。
外面的天色有些泛白了。
她下了床,走到桌边,点了灯。
那张午门的图还摊在桌上。
她坐下来,盯着图看。
七个排水口,如果都堵上……
她想知道,五月初五百官上朝的时候,水会有多高?
她在脑子里想象:雨从天上落下来,打在青石板上。水顺着广场的坡度往东流。流到排水口,但口子被堵住了。水流不出去,慢慢积起来。
一寸,两寸,三寸……会积多快?
云图想起前世在工地上见过的暴雨,那种雨,一个小时能积水十几厘米。
木真说初五的雨,辰时开始,午时最大。
辰时到午时,两个时辰……
她在纸上写了几个数字,又划掉。
不对。这是广场,不是封闭空间,水会往周围流……得让渠道裂开,让更多的水积在广场,才有可能淹到膝盖。
那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渠壁坍塌呢?
云图放下笔。
算不准。
云图咬了咬唇,在没有先进工具的古代,她有些无力。
外面传来第一声鸟叫。
云图抬起头,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远处传来打水的声音,还有下人说话的声音。
侯府醒了。
云图看着那张图,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
她想起第一次去工地的时候。
沈彻在教工匠砌渠壁。
他拿着一块石头,放在底部:"这是基石。"
又拿了一块,放在中间:"这是关键。"
"为什么?"有人问。
沈彻细心解释,但云图当时没在意。
现在想起来……
她盯着图上标出的那几处裂缝。
如果她知道哪块石头是"关键"……
如果她知道松动哪几块,整面墙就会垮……
云图的心跳快了一拍。
沈彻知道。他肯定知道。
云图站起来,把那张图叠好,贴身收好。
她换了件外衣,推开门。
晨光很亮,院子里的青石板还有些湿。
昨晚下了点小雨。
云图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在心里默默想着措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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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工地。
沈彻在渠道边,蹲着砌一段新的渠壁。
"沈师傅。"
他回过头。
云图走过去,也蹲下来。
新砌的渠壁,砂浆还潮湿,石头排列整齐。
"老渠道如果年久失修,"云图说,"最容易出问题的地方在哪里?"
沈彻看了她一眼,没马上回答。
"为什么问这个?"
云图飞快说出盘算了一路的借口:"我在想,那些不打算修的老渠,能不能稍微加固一下,用最简单的方法。"
沈彻站起来,走到不远处一段旧渠边。
"过来。"
云图跟过去。
沈彻指着渠壁上的裂缝:"看这里。"
云图蹲下细看。
裂缝不大,但能看到里面的砂浆已经风化了,呈灰白色。
"砂浆老化了,"沈彻说,"石头就不稳。"
"会垮吗?"
"水压一大,就垮。"
云图盯着那些裂缝:"哪些石头最容易松?"
沈彻伸手,在石缝里扣了扣。
一小块砂浆掉下来。
"底部的。"他说,"还有中间的。"
"为什么?"
"底部承重,中间连接上下。"沈彻说,"这两处一松,整面墙都不稳。"
云图看着他指的位置,在心里记下。
"那如果要检查哪块石头松了,"她问,"怎么查?"
沈彻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铁锤。
他走到那段旧渠前,用锤子敲了敲底部一块石头。
笃笃。
"实的,声音闷。"
他往旁边移了一步,又敲了一块。
笃——笃——
"松的,声音空。"
云图仔细听。
确实不一样。
沈彻又敲了几块,每一块声音都不同。
"和那天找暗渠的方法有些相似,"他说,"一般要敲很多次才听得出来。"
云图点点头。
"如果听不准呢?"
沈彻放下铁锤,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小凿子。
他走到刚才那块松动的石头边,把凿子插进石缝。
轻轻一撬。
石头动了一下。
"松的石头,凿子能撬动。"
云图看着那把凿子。
小巧,铁制的,木柄磨得发亮。
沈彻把凿子拔出来,递给她。
"试试。"
云图接过,学着他的样子,把凿子插进石缝。
试着撬。
石头没动。
她换了个角度,再撬。
还是没动。
"往里一点。"沈彻说。
云图把凿子插深了些,再撬。
这次石头动了。
"对了。"沈彻说。
云图又试了几次,渐渐找到感觉。
"沈师傅,"她把凿子还给他,"我能借这把凿子吗?"
沈彻接过凿子,看着她,没说话。
"就三天。初五还您。"云图说。
"你拿着用吧,"他看着云图说,"不着急。"
沈彻转身,又从工具箱里拿出一卷麻绳。
"一起拿去。要下渠道的话,记得先把自己拴住,注意安全。"
"谢谢。"云图接过。
凿子很轻,绳子有些粗糙。
"小心些。"沈彻说。
云图把凿子和绳子收好。
看到沈彻关切的目光,云图有些心虚的挪开眼神。
"我会小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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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云图在渠边站了一会儿,看着百姓们干活。
王婆挑着一担泥走过来,看到她,笑着打招呼:"谢小姐!"
"王婆。"云图点点头,"叫我云图就好。"
"今天天气真好,"王婆放下担子,擦了擦汗,"干活都有劲儿。"
云图看着她。
王婆五十多岁了,脸上全是皱纹,手上满是老茧。
"王婆,"云图说,"您家在哪儿?"
"东城,靠着城墙根儿。"王婆说,"就一间小屋,我跟我家老头子还有小孙子住。"
"去年发水的时候……"
"哎哟,别提了。"王婆摆摆手,"水都漫进屋里了,我那小孙子才三岁,吓得直哭。"
她顿了顿,看着云图:"多亏了沈师傅,带着人帮我们把水舀出去。要不然……"
云图没说话。
"所以这次听说要修渠,"王婆说,"我跟我家老头子说,咱得来帮忙。不为别的,就当是为了我们自己还有孩子们。"
她笑了笑:"谢小姐,您说是不是?"
云图的喉咙有些紧。
"是。"她说。
王婆又挑起担子,往渠那边走去。
云图看着她的背影。
还有那些正在干活的百姓。
有挑土的,有搬石头的,有和砂浆的。
每个人脸上都是汗,但没人喊累。
"沈师傅!"一个年轻人向沈彻跑过去,"这石头放这儿对吗?"
沈彻走过去看了看:"对,放这儿。"
年轻人咧嘴一笑,又跑去搬石头了。
云图站在渠边,看着眼前忙碌的人群。
初五之后……
她在心里想。
初五之后,如果一切顺利,朝廷会拨款。
京城的渠道会大修。
这些百姓,就不用再担心水患了。
祖母也不会有事。
云图深吸一口气。
摸了摸怀里的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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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侯府的路上,天色渐暗。
云图走得不快。
怀里的绳子硌得慌,她调整了一下位置。
快到侯府的时候,远远看到府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车帘掀开,一个穿着藕色衫子的姑娘下来了。
是二姐,谢云锦。
云图停下脚步。
"哟,七妹妹。"谢云锦看到她,"这是从哪儿回来?"
云图走过去:"外面。"
"外面?"谢云锦笑了,"什么外面?"
云图没说话。
"我听下人说,"谢云锦往前走了两步,凑近了些,"七妹妹这些天总往城东城,那种地方……啧。"
她的丫鬟春桃也跟着笑:"我们小姐是去西街的绣坊选样子,七小姐去东城做什么呀?"
云图看着谢云锦。
谢云锦其实长得不错,性子却刻薄。
"去看看。"云图说。
"看什么?"谢云锦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看那些泥腿子挖土?"
春桃捂嘴笑。
云图没接话。
"七妹妹,"谢云锦收起笑容,"咱们侯府的姑娘,总得有点规矩。您这样成天往外跑……"
她顿了顿:"别让人说闲话。"
"多谢二姐提醒。"云图说。
"我这是为你好。"谢云锦说,"你也知道,你的名声本来就……"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云图看着她,这个二姐倒是比四姐聪明一些。
"我的名声如何,"云图说得很慢,"不劳二姐费心。"
谢云锦脸色变了变。
"你——"
"二小姐,"春桃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袖子,"夫人还等着呢。"
谢云锦深吸一口气。
"随你吧。"她说,"反正出了事,丢的也是你自己的脸。"
她转身,带着丫鬟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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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图回到自己院子,关上门。
她把凿子和绳子藏在床底下,然后坐在桌边。
桌上还摊着那张午门的图。
她盯着图纸渐渐出了神……
直到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
一更了。
云图吹灭灯,躺在床上。
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是那条明渠。
云图睁开眼睛,看着床顶。
她知道的,渠壁石头松了就回不去了。
但她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