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未改》阿彭

45、失落小狗

　　朱颜心想，这当妈的确实没怎么顾及段靖然的感受，哪怕要再婚，好歹等他缓一缓吧。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她知道段靖然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我想，”段靖然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以后跟着我叔叔生活，但是又不想成为他的负担，等他回来了，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

　　“应该不会的。”朱颜想着白天段庭樟对段靖然的态度，“可是，他一个大男人，自己也要上班，怎么照顾你呢？原来在外公外婆家，还是更方便一些。你也在生他们的气，认为他们都一起瞒着你，是吧？”

　　段靖然嗯了一声，瓮声瓮气地说：“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这样说虽然很中二，但是心里就是特难受。还是你家里好，父母和爷爷奶奶都对你好。”

　　“我爷爷可对我不好。”朱颜撇撇嘴，“我爷爷思想传统，一直都重男轻女。我生下来是个女儿，他气得指桑骂槐，给我妈气哭了。后来也没什么转变，不仅分零食的时候对我视而不见，有时候还要骂我两句出气。还总跟我爸说得再生个儿子。结果呢，就是我们分了家，我们一家三口搬了出去单独住。我妈为了争一口气，也坚决不生二胎了。”

　　“他怎么这样啊，什么年代了思想还那么封建？你小时候受了不少委屈吧？”段靖然根本没想到，朱颜的爷爷居然是这样一个人，他以为她一直是在幸福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小时候是有点委屈。”朱颜皱了皱眉，“哥哥们都有零食吃，我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如果我想问他们要，爷爷还会把我推开。哈哈，听起来是有点惨。但是那些都过去了，因为时间有点久的缘故，我现在想起来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受了。”

　　段靖然叹了一口气：“所以，作为过来人，你要跟我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吗？”

　　朱颜的声音很柔和：“时间确实会治愈一切，但是当下正在经历的痛苦没办法直接跳过。我有时候会想，人如果能像电脑一样，伤心难过的时候直接关机就好了，就不会被那些负面的情绪所折磨。所以，我也只能陪着你说说话而已。”

　　这时候，段靖然听到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应该是段庭樟回来了。

　　段靖坐了起来：“我叔叔回来了，我先和他说说话，晚点再跟你说啊。”

　　“嗯嗯，”朱颜知道他这时候很需要段庭樟带来的独属于家人的安全感，赶紧和他说，“你别着急，好好和他说说，把你的想法和感受告诉他，再听听他的意见吧。”

　　段靖然嗯了一声，才刚刚挂了电话，就听到段庭樟在外面喊他。

　　“靖然？靖然？”

　　“我在这儿。”段靖然一边回答一边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光线让他之前处于黑暗环境中的眼睛有点不适应。他抬手遮了一下。

　　“过来坐。”段庭樟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脸上还有些应酬后的疲惫神色。

　　“我就坐这里。”段靖然在餐桌旁边坐了下来。

　　段庭樟自觉脾气还是很好的，他问：“说说吧，好好的，怎么又和外公外婆闹翻了？”

　　段靖然冷冷重复了自己对朱颜说过的那些话：“我妈，她怀孕了，应该不久之后要再婚了。外公外婆都知道这个事。但是他们全都瞒着我。”

　　“什么？”段庭樟也有些意外。

　　段靖然知道他听清了，就没有再说话。

　　段庭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赵绯一句王八蛋，然后才问段靖然：“你现在，不想继续住外公外婆家了？”

　　段靖然摇了摇头：“不想。但是你这里又离学校太远了。”

　　“要不，我给你办住校？”段庭樟说完又觉得不大放心，“不行，还是算了。一个宿舍的人生活作息不一样也不好，影响休息，进而影响学习。要不我给你在学校附近租一套房子，再给你请一个保姆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得了。幸亏你是个男孩，你要是个女娃，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靖然：“不用请保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屁话。”段庭樟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他的意见，“你自己做饭吗？你会吗？即便你会，那多费精力啊，你每天早上多早就要起来？”

　　段靖然从来不讲究吃喝，他说：“我也可以去外面吃饭，买个包子馒头之类的就行了。”

　　段庭樟摆了摆手：“不行，那些没营养，你正在长身体，得吃好一点。或者，我让你奶奶过来照顾你，反正她一天到晚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做做饭洗洗衣裳还是可以的。”

　　段靖然立刻皱了眉：“不要了吧。奶奶好爱唠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我。”

　　段庭樟笑了笑：“行，不让她来。但是她要是知道我给你租了房子单独住，估计要骂死我！”

　　两人正说着话，赵绯给段庭樟打了电话过来。

　　“你妈来电话了。”段庭樟晃了晃手机。

　　“我来跟她说。”段靖然伸出手去。

　　段庭樟倒是没意见，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是我。”段靖然现在叫妈都叫不出口了。

　　电话那边短暂沉默了一阵，然后有声音传过来。

　　“儿子，你回叔叔家了？外公外婆都急死了，给我打了好多电话，我睡着了，刚刚才看到。”

　　在回来的路上，外公也给段靖然打了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我在叔叔家，平安无事。”段靖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妈妈不会马上结婚的，你放心。”赵绯急着表态，“就算将来当真和小凌结了婚，也永远是你的妈妈，血缘是改变不了的，妈妈会永远爱你的。”

　　段靖然觉得很讽刺。

　　“你如果真的有嘴上说的那么爱我，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你难道不知道我会很排斥这件事吗？我爸爸才去世多久啊，你当真没有良心。”

　　赵绯被他怼得哑口无言。

　　好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与他商量着：“你还是先回外公那边去可以吗？那里毕竟上学方便，你目前最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你向来很懂事，妈妈知道你是明事理的。”

　　“你们都是一伙的，合起伙来骗我。”段靖然的情绪有点激动了，“我不想再回去面对他们！说不定哪天你和那个男的悄悄领了证，他们都知道了，而我只能被你们蒙在鼓里！”

　　赵绯也被他吼得有点生气了，她在屋子里来回走着。

　　“外公外婆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你从小到大他们对你不好吗？你这孩子，说妈妈没良心，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你就要彻底否定他们对你的爱吗？段靖然，这不对吧？”

　　外公外婆确实一直都对自己很好。这点毋庸置疑。

　　段靖然只是单纯觉得自己被蒙蔽了很气愤，认为外公外婆纵容着妈妈，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所以才会想要离开他们。

　　此刻想起来，他虽然气还未消，但还是隐隐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冲动了。

　　外公外婆其实应该是两难的，一边是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一边是自己的亲外孙，哪一方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想到这里，段靖然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说：“外公外婆那边，我今天说了过分的话，晚点我会跟他们道歉。但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就是做得很过分，如果没有别的事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接着也不给赵绯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段庭樟接过手机，问他：“怎么，心软了，又愿意回外公外婆家里去住了？”

　　段靖然摇了摇头：“这两天先不回去，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心里乱糟糟的。”

　　段庭樟明白，他这是答应后面继续住回那边了，这孩子很少生长久的气。

　　“行吧，这事儿你先别管了。时间也不早了，赶紧去洗漱，明天早点起来，我给你打个车送去学校。”

　　“好。”段靖然说着，乖乖进了卫生间。

　　段庭樟又给他外公那边打了电话，但提示正在通话中，估计是赵绯正在打。

　　他便直接在沙发上躺下来，开始玩手机。今天虽然没喝醉，但胃里还是有点舒服。

　　晚些时候，段靖然的外公又给他打了电话过来。他将段靖然的情况简要说了，又说小孩已经知道自己对外公外婆说了重话，有点后悔了，但是青春期的孩子也爱面子，想在这边住两天再回去。

　　外公听到这些，这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