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篇：想成为人类的乌鸦 ...
-
在修道院的第一个夏天，年轻的修女见到了天使。
修女是个活泼的女孩子，刚来修道院没几天，修女就闯了祸。
院长珍爱的玫瑰念珠被她弄丢了。
院长非常生气，要求日落之前必须找回念珠。
她找了很久很久，从清晨一直到正午。到处都没有念珠的踪迹。
怎么办，会被院长责罚的吧。
她蹲在修道院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无助地哭起来。
哗啦。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丢失的念珠出现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夏天炽烈的阳光像融化的钻石，不管不顾地泼洒向大地，让年轻的女孩睁不开眼，视野边缘隐约看见扇动的翅膀，再一眨眼，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天使吧。
她的心脏跳得好快，满溢的幸福与惊喜就快要跳出胸膛。
这一定是神赐的奇迹。
睡前祈祷的时候，修女许下了愿望。
仁慈的神明啊，如果是奇迹的话，请让我再一次见到天使吧。
。。。。。。。。。。。。。
天使其实是乌鸦。
乌鸦住在修道院高高的钟楼上，离开父母的巢穴后，她选择了这处视野开阔的高地，开始筑起自己的家。
晚钟响起时，乌鸦会落在教堂窗外的树梢上。夕阳透过雕花的玻璃窗，在一排排长椅上投下色彩斑斓的影子。
穿着朴素的修女们，在这时便聚集在教堂里，念诵起经书上晦涩的字句。
乌鸦不懂修女们念了什么，她只是想看看那个新来的年轻修女。
修女年轻又莽撞，刚来不久便弄丢了院长的念珠。
乌鸦在窗外听见了院长的训斥，也看见修女沮丧又无助的脸。
还好，乌鸦天生能够飞翔，而且善于发现亮晶晶的东西。在修道院上空飞了好几圈，她终于发现那串丢失的玫瑰念珠。
趁着周围没人，乌鸦把东西丢在哭泣的修女面前。
她应该没有发现我吧，乌鸦想，大家都说，不可以让人类知道动物们能听懂人类语言的事，否则就会被当成魔鬼抓起来。
哎……乌鸦叹气，真是不省心的女孩子啊。可是也没办法，在家里时她就是这样活泼的人呢。
乌鸦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修女，那时乌鸦还住在父母的巢穴里，修女也还不是修女。
那时，修女还是一个贵族小姐。贵族一家住在乡间的别墅，暴风雨过后的清晨，贵族家的小女儿在草地上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乌鸦。
小乌鸦被夜晚的狂风吹落，雨水打湿了她的身体，生命的温度几乎流失殆尽。人们常说乌鸦是死神的使者，而此刻的小乌鸦已经看见了死神的阴影。
金发的贵族小姐抱起小乌鸦，人类的体温将死神的镰刀推开，小乌鸦活了下来。
她像个天使。
小乌鸦心想。
贵族小姐把乌鸦带回房子里，悉心照料。
可惜小姐不是个细心的孩子，小乌鸦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摇了摇头。
温暖的炉火和柔软的毯子烘干了淋湿的羽毛，乌鸦眯起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照在小乌鸦身上。
从晒得暖洋洋的毯子里醒来，小乌鸦看见窗外绿荫摇曳，玻璃上映出花木的倒影，小姐躺在不远处的卧榻上，正在熟睡，金色的卷发从鬓边滑落，年轻的脸庞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忽然，她卷曲的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小姐满脸欣喜，走过来把乌鸦捧在手心，看起来好多了呢，我送你回家吧。
小姐把乌鸦送回了之前坠落的位置，乌鸦父母的巢穴就在附近的树上，看到人类送回小乌鸦，大乌鸦立刻飞来带走了孩子。
小姐站在树下挥手，再见啦，小乌鸦！
。。。。。。。。。。。。。。。
夏日的夕阳，带着灼热的余晖，照亮修道院老旧的窗户。窗外的鸟儿歌唱着，一声一声，明亮的音符流进修女的心间。每一次发声，都让太阳的余温冷却一分。
终于，室内彻底昏暗下来，少女看向深蓝的天幕，一丝云都没有，星星洒满夜神的画布，夏日傍晚深浓的夜空。
唉……她坐在狭小房间的床边，叹息一声，抱住了双膝。
褪去头巾与外袍，她的身上只剩下洁白的衬裙。卷曲的金发从头顶流淌下来，搭在瘦弱的肩头，烛火闪动，金发犹如黄金的海浪，柔嫩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真是花一样美好的女孩子啊，却被关在冰冷寂寥的修道院里。
昏暗的夜色里，漆黑的影子划过天幕，穿梭在树影间，最后在窗棂停驻。
笃笃笃。
鸟喙敲击玻璃，声音清脆。
修女惊喜地跳起来，打开窗户。乌鸦降落在书桌上，鸦羽幽深的蓝紫光泽在烛光中熠熠生辉，圆圆的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修女，无端让人觉得温柔。
夜色已经深了，修女在桌边坐下来，迟疑的指尖终于还是触及温热的乌鸦身体。乌鸦温顺地停在原地，歪着头，任由修女抚摸。
是你啊，小乌鸦，你跟着我到修道院来了吗？谢谢你呀，这里离家太远了，是很陌生的环境吧，在这里生活得还顺利吗？
果然，念珠的真相修女并不知情。
乌鸦抖了抖翅膀，假装很忙的样子开始梳理羽毛。
修女收回手，支起脸，自言自语，修道院好冷清啊，而且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又不许大家说笑，在家里时还有姐妹可以玩闹，这里一个同伴也没有，真是太无趣了啊。做一只小乌鸦应该很快乐吧，有翅膀的话就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可以随心所欲地住在喜欢的地方，也不用每天祈祷念经学习，真好啊，小乌鸦。
乌鸦停下了梳毛的动作，轻轻蹭了修女的手臂。
好可爱，修女笑起来，你真可爱呀小乌鸦。
我听说乌鸦都很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呢，修女从贴身的口袋掏出了一枚金戒指，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是生日的时候母亲给我的礼物。修道院不允许修女们戴首饰，我从家里带来这枚戒指，现在也没有机会戴了，就送给你吧。
乌鸦晃着脑袋，左右打量了一番，叼起那枚金灿灿的指环，扇动翅膀从窗户飞走了。
修女向乌鸦挥手，晚安啦，明天要再来陪我呀！
不止明天晚上，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乌鸦心想。
。。。。。。。。。。。。。。。。
在那之后，乌鸦每天晚上都会来到修女身边。
有时乌鸦会在熄灭的蜡烛边睡下，陪伴修女整晚，在天明时离开。
修女觉得开心多了。
小乌鸦，你和我见过的那位天使好像呢。
修女轻轻抚摸着乌鸦的尾羽，修长的羽毛乌黑发亮，漂亮极了。
夜风灌进小小的房间，烛火忽闪了一下，修女的神情落寞下来。
如果你是人类该多好，修女说，修道院真寂寞啊，没有人能陪我说说话，只有那些严肃无趣的经书和严厉刻板的修女们。从修道院长长的走廊穿过时，风声像是奇怪的呜咽，大家都像幽灵一样在古老的房子里穿梭，这里的生活和墙上的旧石砖一样了无生趣，修道院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有趣吧。我听说奥登斯的钟渊边有许多花园，现在是夏天，绣球、向日葵、睡莲、百合花都该开放了吧，到处都是香喷喷的味道，只有修道院一年四季都是灰扑扑的，除了菜地也没有什么新鲜的绿色。
第二天，乌鸦衔来一枝盛开的白百合，放在窗边的桌上。
好漂亮，修女惊喜地捧起乌鸦，在她头顶亲了一下。
乌鸦得意地高昂着头，开心极了。
不枉她今天下午在花园里飞了那么久，偷偷采到开得最好的百合花，还差点被看守花园的狗咬到。
修女把百合花插在鬓发间，柔美的花朵和灿烂的金发笼罩在烛火的光晕里，闪闪发光的年轻女孩像个天使，乌鸦不禁看得入迷，心底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响亮。
。。。。。。。。。。。。。。。
奥登斯的湖畔生长着大片的睡莲，湖水深蓝，碧绿的水草在清澈如玻璃的水中摇曳生姿。
高高的芦苇在近岸的沼泽地里招摇着纤细的身体，白蓬蓬的绒毛随风飘散。岸边苍老的柳树垂下了柔软的长发，燕子穿过枝条的间隙，带来风中的消息。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住在钟楼的乌鸦，她……
是真的吗？
是风伯伯说的，不会有错。她向河爷爷许了愿，用翅膀交换了变成人类的魔法。
是真的是真的。
我也听说了。
……
奥登斯的河叫做钟渊，传说修道院的钟曾经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飞进了河水里，沉没在河底，因此钟渊有了现在的名字。
当然，修道院又挂上了新的钟。旧钟留在河底的淤泥里，从此与河爷爷作伴。
钟渊的河爷爷是这里的河神。
拜托了，河爷爷，乌鸦说，请让我变成人类，我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一直一直陪伴她。我不怕危险，也不怕困难，只要能够成为人类，我愿意做任何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篇：想成为人类的乌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