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毕生挚爱，得加钱！》肴乾术

2、欢迎回家

　　怀着迫切心态回家的明焰，本以为这会是个无比美好的夜晚。

　　晚上八点四十五，明焰的私人悬浮车驶入极星小区时，车载系统自动切换为静音模式。庭院的地灯感应到车辆，次第亮起暖黄色的光，照亮了石板小径旁那些苍遥亲手布置的装饰——不是常见的园艺雕塑，而是形态各异的鹿。

　　一只陶土烧制的小鹿低头啃草，釉色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悬挂在忍冬藤蔓上的风铃，吊坠是白铜镂空的鹿形剪影；就连庭院灯柱的基座，也镶嵌着彩绘玻璃拼贴出的鹿群图案，灯光从内部透出时，鹿影便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斑。

　　鹿。到处都是鹿。

　　明焰解开安全带，在车内多坐了片刻。她看着那些鹿的剪影，想起她问苍遥为何那么喜欢鹿时，她说过的话：“鹿是森林的信使，能在最密的林子里找到出路。它们的眼睛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路。”

　　当时明焰看着她那双浅棕色的，明亮有神的鹿眼，想起了“同类相吸”这个词。苍遥也像一只引路的鹿。当她觉得自己迷失在了一片没有出路的密林时，就是苍遥把她带了出去。

　　她的神情变得柔和，深呼吸，把关于工作的一切都卸下，然后推门下车。

　　秋夜的空气里有桂花香。不是城市惯常喷洒的合成香氛，而是真实的、从庭院飘来的金桂。苍遥喜欢活的，充满生机的东西，所以当初在她看好的几个小区里，选了这个绿化环境最好的。

　　明焰抬头，看见自家二楼窗户透出的光——书房是暖黄色，主卧是浅橙色，还有客厅落地窗边那一串苍遥手作的松果小灯，正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

　　她很熟悉这样的光，无论她回来多晚，苍遥都会给她留灯。无论她在哪儿，感到疲惫或低落时，都会想起这样的光。

　　这次她没有立刻进门，而是把手探进制服裤内袋，拿出那个准备好的天鹅绒小盒，进行了一番演练。今天是她们恋爱四周年，也是订婚三周年，她觉得，也是时候让她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她们的激情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反而如美酒发酵，日久愈醇。今天又是她的大好日子，她相信，苍遥不会拒绝她。

　　九点整，她排练完毕，走到门口，开始进行人脸人证。然而在认证好之前，匆匆而来的脚步声，就把门打开了。

　　穿着白色长裙的身影，像一片云，飞入她的怀抱，温暖柔软。

　　“欢迎回家，亲爱的阿焰。”

　　在她清润的声音响起时，她身上好闻的木质香也传入她鼻腔。

　　这是她自己调的香。主调的雪松和佛手柑，沉静又清甜，很适合她。

　　家里用的也是这款香。家的味道，就是她的味道。她给她取名叫“长夜安”。这个名字很好，自从跟她在一起，她晚上再也没有失眠。

　　她抱紧了她，把头埋在她颈窝。

　　“我很想你。”

　　“我也是……今天是你的庆功宴，我还以为你会晚点回来。你回来这么早，我很开心。”

　　为了这次任务，明焰几乎三个月没回家。她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就这样无声地抱了许久，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苍遥给明焰脱下深黑色制服外套，挂上一旁的鹿角挂钩。衣柜感应到制服挂入的微沉，无声滑开侧板。内置的全光谱消毒矩阵瞬时激活，主动捕捉并中和残留的异味分子与潜在的细菌。

　　明焰自己脱下短靴，靴子也像这样被传送到封闭式消毒舱。没等她换上拖鞋，苍遥早已等不及，拉着赤脚的她跑到厨房。

　　深绿色的智能地垫自动将温度调节到舒适程度，跑在上面，像是跑在温暖的苔藓上。苍遥发髻上的飞鹿木簪，随着她的奔跑，在她眼前轻轻晃动。这简单的几步路顿时变得像冒险之旅。

　　她很期待她给的惊喜。

　　来到厨房，一股混合的香气扑鼻而来。

　　仔细一看，粗陶盘中，松露野菌挞的酥皮边缘泛着蜂蜜般的焦糖色；旁边的栎木砧板上，杜松子煎鹿肉切成薄片，均匀地洒着透亮的肉汁；沙拉碗里是烤南瓜与羊奶酪，与烤核桃、几缕嫩蒲公英叶堆叠，淋着似乎混入了枫糖浆的油醋汁。

　　玻璃壶中的特调莓果饮沉淀出渐变层次：底层是接骨木花熬制的深紫，中层悬浮着捣碎的蓝莓与黑醋栗果肉，最上层漂浮着几片薄切草莓与新鲜薄荷叶。细密的气泡正从壶底缓缓上升，像林间溪流的呼吸。

　　而它们正中央的蛋糕，看起来尤其惊艳，活脱脱是童话里精灵集会、跳舞的蘑菇圈。焙茶基底的蛋糕座像是春日草原，生机勃勃，上面点缀着不同的精致小蘑菇，围成一个爱心。虽然看不出材料，但实在惹人好奇，意动。

　　“每种口味都不同哦！这样你吃的更有惊喜感，可以多猜猜~”

　　苍遥笑起来时眉眼弯弯，透着狡黠，像狐狸。

　　“做这个很麻烦吧？”

　　明焰虽然觉得有趣，但也怕她累着。

　　苍遥的工作虽然以电话咨询为主，时间比较灵活，但一次一小时，也要耗费不少心神，毕竟她的专业方向是情感咨询，而情感是最缠结不清的。而且，她每周还要完成三十个电话的指标。在这个数据为王的时代，完不成指标的人随时会被优化。

　　苍遥走过来，捧住她的脸，眼神专注。

　　“还好，我不怕麻烦。揉面团的每一分钟，调馅料的每一次尝试，心里想着的都是你吃到时会是什么表情……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当然要好好对待。”

　　“三周年快乐，我的明局长。”

　　暖橘色灯光下，苍遥的眼眸清澈得像秋日潭水，明焰能在那双漂亮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只有自己，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她的目光又不自觉落在苍遥左眼下那颗淡蓝色的泪痣。

　　这是她独一无二的印记，像是不慎坠入凡间的一抹星尘，每当她颤抖着溢出生理性泪水时，就会把它洗刷得更亮……

　　明焰喉头一紧，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吻上了那抹星尘。

　　唇舌传来的触感温热细腻。她能感觉到苍遥长长的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飞快地刷过自己的脸颊，带来一阵细微的痒。

　　苍遥捧着她脸的手微微一颤，脱力般地垂下，脸颊泛起红晕，眼神有些茫然。

　　“这还是你第一次在卧室之外……”

　　“抱歉。”明焰自觉失态。“一时没忍住。”

　　“没关系。”她笑容明媚，吐气如兰，气息拂在明焰唇边。“我的局长大人……你可以随时……忍不住。”

　　苍遥的话像羽毛般搔过心尖，带着纵容的诱惑。但明焰却僵了一下，随即后退了小半步，拉开了这过分亲昵的距离。

　　她再次默念着“欲如庭中鹿，法似护院栏”“行止有度，言必再思”之类的家训，来熄灭心中的邪火，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惯常的平稳。

　　她别开视线，不再看苍遥那惑人的鹿眼和泪痣，转而凝视着料理台上还未清洗的打蛋器。

　　“功能分区不能混淆。”她一字一句，像在陈述某项安全守则，“厨房是制备食物的区域，它的核心功能是烹饪与清洁，需要保持卫生、高效、秩序。而亲密行为……属于私人情感交流范畴，应当在客厅、卧室等合适的放松环境进行。”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台面边缘，仿佛在确认这明确的分界线。

　　“在这里做别的，不合适。” 明焰最终总结道，语气固执。“这会打乱既定流程，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好吧。”苍遥无奈地摊开手，转身去端菜。“先吃东西，放久了该不好吃了。”

　　九点半，她们一起将餐点端到餐厅。苍遥将顶灯关闭，把烛台点燃，三支嵌在手工陶制“树洞”中的蜡烛摇曳着暖光，燃烧时散发出淡淡的松脂香。

　　明焰急着回家，没在宴会上待多久，自然也没吃几口，落座时，几乎能听见自己胃部的低鸣。她先舀了一勺野菌挞——伴随着黑松露的坚果香，酥皮在齿间碎裂成无数咸香的薄片，烤舞茸与牛肝菌的浓郁鲜味瞬间充盈口腔。

　　她吃得很快，但不粗鲁。每一口都咀嚼充分，刀叉动作精准高效，那是多年训练出的、即使在最放松时也难以完全抹去的纪律感。鹿肉切下时渗出的肉汁，她用餐刀刮起抹在肉上；南瓜的绵甜与羊奶酪的咸腥在口中交融；每吃几口，她便端起那杯莓果饮——接骨木花的芬芳先至，随后是蓝莓的酸甜，最后泛起黑醋栗微涩的回甘，像饮下了一杯浓缩的夏末森林。

　　而苍遥吃得很少。

　　她切了一角野菌挞，吃了三口。鹿肉只取了一小片，咀嚼缓慢。沙拉和莓果饮料倒是用了不少，但更多时候，她只是盯着明焰的脸。

　　她看得很仔细，像是欣赏什么独家艺术品，视线逐渐从她硬朗疏阔的小麦色皮肤，锐利狭长的眼睛，下移到她黑色制服衬衫下结实的肌肉线条，再到她快稳吞咽时颈项拉出的弧度，然后是她指节分明，覆着薄茧和旧疤的手。

　　这目光有如实质，让明焰越变越热。明焰本想早点问，但又不想打破食不言的规矩，于是加快速度，忍到吃完，忍到用餐巾纸擦干净嘴上油脂，又把餐巾纸无声地扔进自动消毒垃圾桶里，才抬头问。

　　“你在看什么？”

　　苍遥单手撑着脸，歪着头，神情慵懒而陶醉。

　　“在看我的女人啊，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几个月不见，更性感了，啧啧啧。”

　　“就像……刚刚捕获了大猎物，撕开它喉咙的猎豹，骄傲又残酷。”

　　明焰并不喜欢这个比喻。

　　“太血腥了。”

　　说罢，她又觉得自己语气太硬，补了一句。“下次可以换个正常比喻来夸我吗？”

　　苍遥一副非要逗她的样子，凑了过来。

　　“那……被困的豹子算正常比喻吗？”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真的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