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见》顺安星

3、校园篇

　　第三章

　　金陵乡的夏天闷热的叫人难受，喧闹从走廊两端涌来，打闹的身影穿梭其间，说话声、笑声、甚至轻微的推搡声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连窗外的蝉鸣都被盖过，空气里满是少年人肆无忌惮的鲜活与吵闹

　　教室里谷雨身体蜷缩趴在桌子上，额头冒着虚汗，从早操开始，她的小腹就出现了强烈的坠痛感，去找老师请了早操假后就一直趴着没动

　　彼时小腹的疼痛加上夏天的闷热让她脑袋直发晕，呼吸都跟着不顺畅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早操已经结束，吵闹声再次想起来

　　谷雨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头上的碎发被睡得有些凌乱，还没等她缓过来，一双手就从背后小幅度的推了她一下 “班任让你去趟她办公室” 那个人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平日里谷雨在这个班级的存在感极低，之前不知是谁的恶作剧，趁谷雨进厕所后偷偷反锁了门，整个晚自习没有人注意到教室里已经少了一个人，最后还是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发现了她

　　而今天一双双似刀片一样的眼神却不断向她袭来扎进骨子里，谷雨被这些眼神看得难受，不明其中的含义，脚下速度不断加快，直至走到办公室

　　进去时李梅手里还拿着练习册来回翻阅像在找什么，眉头微皱没有想瞅她一眼的意思，等她走到面前才开口 “作业怎么回事？”

　　谷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正想问怎么了，对方却比她先开口 “谷雨，你家庭情况我不是不知道，我原以为你会是一个上进的孩子结果……六科练习册通通交空白，一字未动”

　　练习册被重重的摔在办公桌上，李梅眼神回到了她脸上叹气声不止最后道： “算了，我不想听你说别的明天让你监护人来一趟吧”

　　李梅离开办公室时谷雨还在原地没动，看着面前被李梅打开 一页一页崭新的练习册没有做声

　　走回班级的路那天变得格外漫长，一张张人脸在大脑海中不断闪过

　　这次又会是谁的恶作剧

　　她不知道

　　走进班级吵闹声还未停 无数双眼睛又回到她身上 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

　　教室后排的张彤，罗琦等人率先捕捉到她的身影，嘲笑声已经不受控制的压不下来： “这是怎么了？某人不天天挺老实的吗？结果作业都不写 算怎么回事啊？”

　　“装呢呗，爸妈都死了，跟个灾星一样，再不装乖点，她奶都不要她了，到时候不一定上哪哭呢” 罗琦故意提高了音量，对面立即复合

　　“还能上哪儿哭啊，肯定都被卖到别人怀里哭了。”几个人一来一回声音都不算小，不少好信儿的人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目光

　　谷雨安安静静地回到座位上，仿佛没听见那些刺耳呃话，落座时眼尾染上了些许腥红，不自然的重握起笔把目光放回到习题

　　她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上次欺负她的人明明还是隔壁班的鹿娜娜，这种没有理由的霸凌已经让她身心麻木
　　忍忍就好了再忍忍在多忍忍总有一天她会逃离这里

　　“诶诶诶，张桐，罗琦你俩没完了是吧？”说话的人是跟谷雨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发小柳青青

　　刚从超市回来就听见班里那几位大神对着自己朋友鬼叫，她自然不会同意，随手刚买的卫生巾被塞到谷雨的桌堂

　　“张桐，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教育局里的爹跟别人乱搞的视频都传出来了吧？要是我我恨不得早就退学了，哪儿还有脸来呀”柳青青说话声忍不住上扬，腔调里的笑声不加收敛，带着胜利者的成功的自豪感

　　“你！”

　　“你什么你，这不是事实嘛？”

　　教室里嬉笑声不停，张桐平时在班和那群小团体里的几人天天在班嚣张跋扈管了，惹得不少人对她们有意见此时看见这场景都在透着开心

　　“好了青青”谷雨稍用了点劲儿强迫正在气头上的柳青青停下来，把她拉回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柳青青不解 “安安，她们这群人霸道惯了，分明是故意欺负你。”

　　“我知道” 她当然比谁都知道她们的意图，但还是语气平和 “高考结束就不会再见到了，有学上我就已经很知足了，这些…没什么的”

　　“不过谢谢你青青” 谷雨话语平淡，但确实是事实

　　“哼” 柳青青偏过头最后还是破功 ：“一会儿下课我陪你去厕所换卫生巾”

　　“好” 小姑娘像是没什么脾气，平静似水

　　金陵一中中午分两类

　　第一种则是留在学校食堂就餐，大部分学生为了图方便都会直接去那里，食堂伙食还算不错，价格又划算，学生几乎都很满意

　　第二种则是像谷雨一样选择回家吃饭，食堂的午餐虽算评价，但对于谷雨的家庭来说，绝对算不上是一笔小的开销

　　爸爸过世后全家的经济来源只有爸爸留下的几万元存款以及奶奶平时去镇上卖野菜赚得的一点零花

　　哦 对了

　　听奶奶说家里那位少爷住进家后江父也给了自己家不少抚养费

　　思绪转回 痛感从小腹蔓延开来，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扎着，谷雨咬着唇，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稍微一动那股疼就钻得更深，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家

　　快走到校门口时，周围议论声比往常都要热烈

　　：“我去只是金陵人吗，也太帅了！”

　　：“也不知道是在等哪个小女友，那个女生也真是山鸡配凤凰一步登天了”

　　烈阳夏少年一身黑t ，工装裤，身形修长随意的靠在身后的机车前，引来不少跟谷雨一样中午回家吃饭的同校同学关注，越来越多的人刻意放慢脚步，想看看这位百年难遇的大帅哥到底是在等谁

　　谷雨顺着目光扫了一眼，但不知道他今天来的目的谷雨不敢轻举妄动，毕竟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亲自来接她放学的程度，只撇了一眼就很快移开目光

　　结果那人却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了她，她下意识想要离开的目光顿时停留在空中，眼神轻颤，半秒后低头朝少年走去

　　江坼看着小姑娘一路低头走到自己身边，觉得有些好玩： “谷雨，我是什么小三吗？头插进地里来找我，还是说…你在赶潮流玩cos”

　　“… cos什么呀？”

　　“土地公”

　　还有人不断从校门外涌出，平时在校内吃饭的学生听说门外凭空出现了一位大帅哥也都跑来凑热闹，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神仙”

　　谷雨头都不敢抬一下，还要被他说像cos“土地公”，而面前这人丝毫不在乎其他人那看戏的目光，眼神一刻没离开过自己

　　谷雨被这目光盯得发涨，垂着眼 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耳尖红得快要滴血，最后还是用手轻扯了一下那人的衣角语气不自然： “江坼…赶紧回家吧”

　　江坼挑眉 ，回过身拿了一个头盔扣在了眼前这位小“土地公”的头上后，长腿一迈上了车

　　结果等了半天没听到后面上车的动静，回头时“土地公、还呆愣愣的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江坼没由的轻 “啧” 开口 “上车啊土地公，还要我亲自把你抱上来吗？”

　　小姑娘一听刚才还仅存一点儿的害羞瞬间化为灰烬一溜烟似的跳上了车后

　　一路上谷雨都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有两只手紧紧抓着少年被风吹起的一角，但最终还是破功在金陵乡道路还未修建完整的泥土路上

　　车的速度快，坑坑洼洼的地面震感强烈，刚刚一路上被谷雨保持好的男女距离现在成了0，手已经紧环住江坼的腰，还能感受到隔着一层衣服下的温度，生怕开的太快自己被甩飞

　　直到下车后谷雨才敢喘一口大气，思绪逐渐清晰 “ 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了呀” 女生眼睛咔吧两下，脸色看着有些不好，脸上泛着惨白

　　“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刚才坐车被吓到了？”江坼没回复她刚才的问题

　　“没，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而已” 谷雨往后退了一步，刚刚在车上时注意被分散，现在下车后痛感再次袭来

　　谷雨从小被奶奶带大，思想还比较保守面对这种女生间私密的事，多少让她有些勉为其难最后也没说出真正原因

　　“肚子疼？是来那个了？”

　　……猜的可真够准的

　　“先去吃饭吧，我有点事 回房间一趟”

　　奶奶这会儿还在镇上没回来，双层竹楼现在只有她和江坼两个人

　　谷雨心情不太好午餐吃得也没什么滋味儿，上午的事儿对她来说影响不大，但李梅要求请家长，这就很难办了…谷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楼上的江坼已经拿着东西从楼上下来谷雨看清了是杯牛奶，跟昨天夜里送来的那杯是一样的

　　少年走到餐桌前没墨迹，直接放在谷雨面前： “喝了”

　　语气算不上温柔

　　谷雨拿起杯子放在唇边作势要喝， 2秒后又放下： “哥…”

　　“……？” 江坼动作顿了一下，吃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把头抬起，有点被这突如其来的认亲现场吓到，最后放下筷子缓缓开口： “有毛病？”

　　其实准确来说叫哥也确实没错，乡下这个小地方邻里邻居人们都熟的不得了，一般家里有孩子都互相“哥哥”“妹妹”的叫

　　这一点江坼也知道

　　江坼比谷雨大了六个多月，奶奶每次跟谷雨说起他都是“哥哥”“哥哥”的称呼，但迫于陌生，之前谷雨一直没敢叫出口

　　只是这么多天谷雨一直都好好说话，突然间套近乎，让他有点不适应 下意识的说了三个字

　　好在谷雨也没在意前面那句充满疑惑的“有毛病” 继续说： “我被叫家长了” 脸上带着些羞涩和小心翼翼，又马上开始解释： “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江坼低笑了一声，眉尾略挑嘴角勾起弧度 “那你想让我想成什么 ，早恋被抓？”

　　“当然不是！” 小姑娘语气肉眼可见的变急，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清白 “就是暑假作业出了点小问题…”

　　“小问题？” 显然江坼根本不相信

　　谷雨没辙，知道自己骗不过他最后还是坦白 “我的暑假作业被掉包了，跟老师解释没什么用还不想让奶奶担心所以…你能帮我去老师那应付一下吗？”

　　知道这事儿有些麻烦人，谷雨说完就立刻低下头，握着手里的牛奶犯着紧张

　　“成，但你先把你们班主任的微信给我” 江坼语气随意，脸上已经没了那会儿的笑容，看起来更认真了些

　　”哥，咱俩是一个班的，当时去报道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的你忘了吗？”

　　“咳” 这回换到江坼尴尬了，对面那小姑娘还满脸期待的望着他，只好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知道了，没忘”

　　其实已经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能是怕小姑娘听见真相后会难过？会哭？

　　报到那天是他来金陵乡的第二天，他记得谷雨跟他一块儿去学校报道时，李修一打给他的电话就没停过

　　他告诉他 ，侵犯者出院后已经被警方带走，但是女方心里受到了些创伤等等，弄得他一整天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注意到自己面前这个小姑娘居然和自己是同一个班

　　“吃完饭就回床上躺着，碗别动我一会儿洗，下午我帮你跟班主任请假” 江坼语气像是命令，但让谷雨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反而还觉得好像有点宠溺

　　等江坼再回一楼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很听话的回房睡觉了，他走过去把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又把桌上的碗筷拿进水池

　　流水声充斥着整个一楼客厅，他脑海里不断回忆起女孩刚刚说的话 “作业被掉包” 再加上之前知道谷雨晚上有吃药的习惯，心里大概想到了些什么，眉头微皱

　　流水声停下，手帕他被拿在手里随意擦了两下，心思凌乱走回客厅把他刚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拿起来滑开 在通讯录里找了一会儿拨过去

　　”谁啊” 对方语气不满大抵是刚睡醒有些不耐烦

　　“我”

　　“江坼？！”

　　“嗯，帮我查个东西，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