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四五爻

1、第 1 章

　　第一章拳破天劫

　　玄界之巅，九重天外。

　　此地名为“归墟界隙”，是已知世界的尽头，亦是万物的终点与起点。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虚空乱流在此地温顺如溪，却暗藏湮灭星辰之力。远方，那些巨大如陆地的星辰残骸无声漂浮，其上断裂的山脉与干涸的星核海洋，共同构成一幅永恒死寂的苍凉画卷。

　　然而今日，这万古的死寂被彻底打破了。

　　轰——隆隆隆——！

　　那不是寻常的雷鸣，那是大道法则被强行撕裂、重组时发出的痛苦呻吟！是宇宙本源意志降下的、最原始的毁灭伟力！

　　亿万万道混沌神雷，其色混沌，其形如龙，每一条都粗壮如横亘星域的山脉，它们不再是简单的雷电，而是凝聚了地、水、火、风、光、暗……诸般本源元素的终极审判。它们交织、缠绕，化作一片无边无际、沸腾咆哮的毁灭汪洋，将中心那唯一的身影死死锁定，疯狂倾泻着足以让一方大千世界重归虚无的能量。

　　能量海洋的中心，他屹立着。

　　身姿挺拔如不周仙山，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一身简单的玄色战袍早已在之前的雷劫中化为飞灰，露出其下如同天道雕琢般的躯体。肌肤之下，并非血肉，而是蕴藏着无尽星辉与力量的琥珀神金，隐隐有亿万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他的肌肉线条并非贲张夸张，而是流畅完美，每一寸都蕴含着能捏爆星辰、搅动星河的恐怖力量。

　　他面容俊朗，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劈，眉宇间带着亘古不变的沉静与漠然。此刻，那双深邃如同星海的眼眸中，没有面对毁灭的恐惧，只有沸腾如岩浆、纯粹如赤子般的灼热战意。黑色的长发在狂暴的能量风暴中狂舞，发丝拂过空间，竟引得虚空泛起细微的涟漪。

　　正是凭借一双铁拳，打遍玄界无敌手，以肉身证道，登临天尊之位的玄门第一体修——九劫天尊，凌云！

　　“第八十重了……仅此而已吗？”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在这片连声音都能被湮灭的雷海中回荡。语气平静，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失望。

　　面对那再度汇聚，威势更胜从前，仿佛要将他连同这片界隙一同从时空长河中抹去的混沌雷龙，凌云动了。

　　他没有祭出任何护身灵宝，没有施展玄妙道法。体修之道，唯信自身！他简简单单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

　　脚步落下的瞬间，整片归墟界隙都仿佛随之震颤！他脚下那片凝固如琉璃的虚空，无法承受这股纯粹到极致的肉身力量，瞬间龟裂，蔓延出千里蛛网般的裂痕，最终轰然破碎，化为最原始的混沌气流。

　　与此同时，他右拳紧握。

　　五指收拢的刹那，周天星斗仿佛随之黯淡，方圆万里的毁灭性能量竟被这一拳强行抽取、压缩，凝聚于拳锋之上。他的拳头，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宇宙的核心，开天辟地的原点！

　　“破！”

　　一声断喝，如九天惊雷炸响！

　　他出拳了。

　　依旧是那么简单，那么直接，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笔直的一拳，迎着那咆哮而来的混沌雷龙正面轰去！

　　拳锋所过之处，空间不再是扭曲，而是彻底的“无”！一切物质、能量、乃至法则的概念，都在这一拳之下被强行归零，化为绝对的虚无地带。那足以让巅峰天尊都避之不及的混沌雷龙，在接触到这虚无地带的瞬间，竟如同冰雪遇上烈阳，连挣扎都未能做出，便从龙头开始，寸寸崩解、消散，还原成最本源的粒子，最终被虚无吞噬殆尽。

　　一拳过后，万籁俱寂。连那沸腾的雷海，都似乎为之一滞。

　　凌云收拳而立，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赤金色气血狼烟，如同亿万座火山同时在喷发，灼热的气息将再度试图涌来的零星雷光直接蒸发成青烟。他微微喘息，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随即又被自身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发。

　　即便是他这具历经八次天劫淬炼，早已万法不侵、万劫不磨的九劫金身，面对这传说中的九九混沌天劫最后一重，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金身深处传来阵阵细微的酸麻感。

　　但，也仅仅是酸麻。

　　他内视自身，能看到金身之上那些细微的、正在被气血迅速修复的裂痕。每一次破损与修复，都让这具躯体更加坚韧，更接近那传说中永恒不灭的层次。

　　“只差最后一步……心魔劫。”

　　凌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如亘古不化的寒冰，却又燃烧着足以焚尽星辰的火焰。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无形无质、直指本心、考验道境的心魔劫，已然在冥冥中降临。只要渡过此劫，他便能彻底打破这方天地施加于众生之上的最终枷锁，窥见那自太古以来便无人抵达的——肉身成圣，不死不灭之至高境界！

　　希望就在眼前，纵使强如凌云，心神也不由得为之牵引，意识即将沉入识海最深处，去面对那源自自身的、最凶险的挑战。

　　然而——

　　就在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心神因希望而出现一丝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松懈的刹那！

　　异变，就在这万分之一，亿万分之一的瞬间，悍然爆发！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能量预警，没有杀意泄露。

　　就那样凭空地，仿佛它们本就该在那里，仿佛它们就是这天劫的一部分——九道细长、漆黑、缭绕着无尽死寂与不祥幽冥气息的“长钉”，出现在了他周身九大生死要穴之前！

　　太渊！神封！紫宫！膻中！……

　　每一处，都是他气血运转的核心枢纽，是九劫金身力量贯通的必经之路，亦是……最为脆弱隐秘的节点！

　　它们的材质非金非木非石，其上铭刻着扭曲如活物、不断蠕动的太古诅咒符文，散发出的气息，并非毁灭，而是污秽、侵蚀、崩坏！专门针对最纯粹的气血与最坚固的道基！

　　“陨神钉？！”

　　即便是凌云万年打磨，早已坚如磐石的道心，此刻也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

　　这绝非天劫之力！这是早已在太古禁忌之战后就应彻底失传，专为弑杀肉身成圣者而创造的恶毒邪物！据说炼制此物，需以亿万生灵的绝望魂灵为柴，以一方大世界的寂灭死气为炉，乃是天道不容的至极秽物！

　　它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的九九混沌天劫之中？！

　　而且，能在他渡此亘古未有之天劫，心神与天地法则交感最为敏锐的时刻，将时机把握得如此精准、如此歹毒，完美地嵌入他气息转换、金身防御降至最低的瞬间，瞒过他这位玄门第一体修的浩瀚神念感知……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

　　“有内鬼！是谁？！”

　　惊怒、疑惑、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但此刻，他已没有时间去思考答案。

　　那九根陨神钉，仿佛拥有自身的意志，带着戏谑与恶毒，化作九道无视一切物理与能量防御的幽冥流光，在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直接没入了他那号称万法不侵的九劫金身之内！

　　“呃啊——！！！”

　　凌云猛地仰头，脖颈上青筋暴起如虬龙，发出一声压抑到了极致，却依旧撼动了整片雷海的痛苦嘶吼！

　　那不再是肉身的疼痛，那是源自生命本源、大道根基被强行撕裂、玷污、引燃的终极痛苦！

　　九根陨神钉，如同九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体内力量的禁忌闸门，并投入了最污秽的毒药！原本浩瀚如星海、温顺如臂使指的气血，此刻被那幽冥死气点燃、污染，变成了彻底失控的毁灭狂潮，在他无比坚韧的经脉、穴窍、乃至每一颗粒子般微小的血肉中疯狂冲撞、爆炸！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从他体内密集传来。他那万劫不磨，硬撼了八十重混沌神雷而只是略有损伤的金身，此刻竟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艺术品，瞬间布满了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裂痕！璀璨夺目、蕴含着无尽生机的金色神血，如同决堤的江河，从无数裂痕中喷洒而出，瞬间就被周围依旧在肆虐的混沌雷光蒸发成虚无。

　　祸不单行！

　　那原本就无形无质、直指道心的最后一重心魔劫，被这突如其来的肉身崩坏与大道根基的动摇无限放大！无数他以为早已斩断的执念、恐惧、幻象、低沉诡异的魔音，如同找到了堤坝的裂缝，疯狂地涌入他的识海，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道心。

　　外有雷海毁灭肉身，内有邪钉崩坏道基，中有心魔侵蚀神魂！

　　三面夹击，十死无生之局！

　　“不——！我凌云……岂能葬身于此！！”

　　在意识即将被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彻底吞噬的最后一瞬，凌云凭借其历经万劫磨砺出的、坚不可摧的最后一丝意志，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璀璨如星海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目光如同两柄撕裂苍穹的利剑，穿透了狂暴的能量乱流，死死地钉向了虚空某处——那陨神钉最初出现的源头！

　　在那里，透过模糊的视线与扭曲的空间，他隐约地……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冰冷、漠然、如同俯视蝼蚁般不带丝毫感情，却又在最深处，蕴含着一丝计谋得逞、万物尽在掌握的嘲弄与戏谑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在静静地欣赏着一件完美艺术品的最终……崩坏与落幕。

　　……！

　　无尽的黑暗，如同最沉重的帷幕，轰然落下，彻底吞噬了他最后的光明与感知。

　　而他身后，那失去了目标的九九混沌天劫，似乎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愈发狂暴，毁灭的雷海疯狂膨胀、肆虐，将这片名为“归墟界隙”的天外之地，彻底化为了连时间与空间概念都一并抹除的……绝对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