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偏偏红茶

16、第 16 章

　　两人正默默无言，简玉章就走了进来，“都这么早？航宇又要去拍照？”
　　“四哥早，没，回来了，今天天气不好，没拍到日出。”徐航宇热情招呼着，还把相机挪到左边，空出位置给简玉章。
　　跟在身后的助理，已经自觉去给他端早餐了。
　　“林雨也这么早？”简玉章坐下，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嗯…山里的空气好，醒得早。”林雨低头抿了口粥。
　　简玉章的目光扫过他挽起的袖口，米灰色绒衫堆在手腕处，“衣服还合身？我看你和我身材差不多，就没让裁缝改。”
　　“合身，挺舒服的。”林雨不自觉摸了摸袖口，指腹蹭着银线云纹。
　　徐航宇在旁边插嘴：“四哥就是抠门，上次我想要件他的新衬衫，他说‘你那件还能穿’，就是不肯给。”
　　简玉章斜睨他一眼：“家里什么时候短过你衣服啦？你就是欠。”转头对林雨笑，“别理他，他就是嘴贫。”
　　“我刚才顺便叫了小霖起床，你们不是说要去买菜还泡温泉嘛？！我要他早点起床，省的你们等他。”
　　徐航宇起身表示回去换身衣服，顺便叫林桐起床。
　　餐桌上只剩下林雨勺子碰撞碗的声音，简玉章放下手机，吃起桌上摆放的小菜，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单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餐厅只安静了片刻，徐航宇就带着一头乱发的林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在睡眼惺忪的张简霖，他一见到林雨和简玉章，脚步就软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趴到简玉章旁边，嘴里嘟嘟囔囔，“怎么这么早啊？早知道这么早，我就不去买菜了。”
　　两人听着他的嘟囔，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霖霖快去吃早餐，我看这淮阳小笼包你肯定喜欢。”
　　说到吃，张简霖勉强打起精神，胡乱揉了一把脸提神，“好的，小笼包我来了。”
　　简玉章目送着自家小弟，转过头看着林雨，温声到：“看来这吃货还是你有办法对付。”
　　林雨目光还追随着张简霖，闻言笑着应道，“他确实贪吃。”
　　简玉章看着林雨宠溺的目光，浅浅一笑——这个人是真心喜欢小霖，可能这也是他能慢慢接受林雨的原因？“他很喜欢你。”
　　“呃...”林雨一愣，忍不住抓了抓耳朵，“可能是我不约束他吧？小孩子都这样。”
　　紧赶慢赶等全都吃完早餐，都快八点了，张简霖这时候又着急起来，急吼吼扯了林雨的胳膊就要往外跑，“哥哥，快点，等下早市没了。”
　　简玉章用眼神示意，助理默契跟了出去。
　　临出发，徐航宇抱着相机往房间走，回头挥挥手：“你们去吧，我补个觉！回来了叫我。”
　　林雨和张简霖、林桐几人坐上车往市集去。一路上就听着张简霖一张嘴叭叭个不停，一会儿问“哥哥，你会做笋吗”，一会儿又说“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林桐则在旁边帮腔，说上次在餐厅吃的香菇滑鸡特别好吃，两人俨然点起菜了。
　　到了市集，张简霖和林桐又是一副城里孩子模样，看什么都新鲜，这也想买那也想摸。
　　摆摊的果然大多是当地村民，说着方言，热闹的很，竹篮里装着刚挖的春笋、带着露水的野菜，还有新鲜的土鸡蛋和腊肉。林雨蹲下来翻了翻春笋，指尖还能摸到湿润的泥土，抬头问摊主：“阿姨，这笋怎么卖？”
　　“十块钱三斤，刚从山上挖的，新鲜得很！”摊主阿姨麻利递过来一个塑料袋，语速很快满口方言，不过态度很和善，“小伙子是来旅游的吧？这笋用来炖肉最好吃，或者炒腊肉，香得很！”
　　林雨点点头，又买了些荠菜、马兰头，还挑了块肥瘦相间的腊肉。那腊肉肥瘦分层，油光顺着肉纹流下来，透着完美的琥珀色，引人垂涎。有人在旁边看着，忍不住说：“乖乖，你这小半橛子眼光不孬嘞！这块腊肉瞅着就镇味儿！（小伙子眼光不错，还挺会挑的，这腊肉看着就正宗）”
　　“这腊肉确实不错。”林雨半蒙半猜那人的话，笑了笑。一旁跟着的助理，上前爽快付账，没有一点砍价的意思，看的一旁其他的商贩眼热，也纷纷推荐起自家的东西。
　　几人逛了半个多小时，拎着满满两大袋食材往回走。
　　张简霖一张嘴一路上尽全念叨吃的去了，林桐也在旁边跟着附和帮腔，连一直装木头人的助理，也不忘插一句“简总喜欢吃酸辣口味的”，各个都在为了张嘴积极发言。
　　回到山庄时，简玉章正在大厅里打电话，他脱了西装外套，只单穿了件银灰色衬衫，随性又洒脱，看到他们回来，挂了电话迎上来：“买这么多？先让这里的师傅帮忙处理吧，不是说要去后山泡温泉吗？现在快10点了，要不现在过去？”
　　林雨提着菜袋子顿了顿，“那这东西？”
　　“没事，”简玉章一个示意，走过来两人把袋子接了过去，“午饭我让厨房做了本地特色的腊肉焖饭，我们泡完回来刚好吃，这些东西也不浪费，晚饭就辛苦林雨你了？”
　　旁边张简霖攥着林桐的手蹦跶，“泡温泉！走，换泳衣去，我还带了浮板，嘿嘿。”说着，就跟林桐往电梯跑，还不忘回头喊，“哥哥快点！我的浮板给你玩儿。”
　　简玉章目送两人上了电梯，转过头对林雨说：“你也回房间换下衣服吧？！我让酒店帮你准备好了，这里去温泉步行要20多分钟，开观光车过去方便些。”
　　林雨呆呆应下，这般被人从头到脚安排好的感觉太稀罕，不过，不赖。
　　东院的厨房里还是有师傅在的，客人吃不吃他们都要准备，此刻炉火正旺，吊着高汤。见客人拿了食材进来，就算只是些寻常山笋小菜，他们也尽心处理干净妥善保管，这可是直接包下东院随身带着保镖助理的大客户，酒店经理对他们三令五申“守规矩守规矩”，他们可不敢忘。
　　林雨回到客房发现床被重新铺了，香炉的香换了味道，脏衣篮里干干净净。他没时间多感慨，换了准备好的泳裤，罩了件轻薄的浴袍在外面。
　　观光车就停在大厅门口，简玉章已经坐在车上了，见他来，随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他们几个已经坐前一辆车过去了，不用等他们，就我们两个。”
　　车开得不快，沿着山径蜿蜒。简玉章坐在旁边，指尖转着手机，林雨将视线望向绿道旁的竹林，两人安静地坐着，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温泉池在二楼露台，露天的温泉池，直接嵌在一丛丛竹林间。张简霖听见动静，立刻从水里扑出来，手里举着个黄色小鸭子：“哥哥！哥哥这边，快来！”
　　林桐和徐航宇分坐两边，旁边的青石台子上摆满了各类水果，一个小泥炉上蹲坐了一盅茶壶，袅袅烟气里带着姜茶和红枣的清甜味道。
　　林雨有样学样脱了浴袍，就穿了条泳裤小心下到水里，青黑的石板被人为处理出褶皱防滑，温热的泉水漫过肌肤，起初有些烫，随即化作一股熨帖的暖流包裹全身。他闭了闭眼，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张简霖凑过来，把头靠在林雨肩上，抬手往他身边泼了点水，溅起细碎的水花。林桐用托盘装了几块水果放在水面上，轻轻往二人身边推送过去，被张简霖拦截住，送到林雨嘴边，“哥哥，吃点水果，不然泡久了容易饿，有一次在北海道我就差点饿晕啦。”
　　有人过来将壶里煮好的茶分到几个小杯子里，空掉的茶壶添上水又远远退开。
　　徐航宇拿起一杯，抿了一口笑着说：“四哥，你们过来喝茶，跟拉茶味道差不多。”
　　简玉章接过一杯抿了一口，赞叹道：“不错，这红枣烘的有点意思，是老师傅的手艺，快，都来喝一杯驱驱寒。”
　　剩下几人都品不出来什么红枣烘的手艺，只觉得清甜够味又没有姜和茶的辛辣苦涩，全当是饮料解渴了。
　　“林雨，”简玉章突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在现在的餐厅做了多久了？”
　　林雨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快五年了，来广州就去了餐厅。”
　　“喜欢做厨师？”简玉章又问，语气很平和，不像提问，倒像随口聊天。
　　林雨低头看着水里的倒影，那里倒影处头顶破碎的天空，点了点头：“还行吧？！没上学了就在小餐馆打杂，也没做过别的，做着做着也就习惯了。”
　　徐航宇听到这话，忍不住插了句嘴：“林哥，你这手艺做的好，要开家自己的店，老给人家打工很累的。”
　　林雨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那么大本事，将来看吧，有能力就自己干。”他从来没想过开自己的店，在他看来，这就是份谋生的手艺，以后...他没想过以后。
　　张简霖抱着他的胳膊说：“哥哥，做的点心好吃，以后开店自己当老板。”
　　“好啊，那我以后学多多的点心，你喜欢哪个，哥哥就做给你做哪个。”林雨揉了揉他的头发，心里软软的。他也搞不懂张简霖对他的依赖从何而来，不过有个人全身心信赖依靠的感觉很不错。
　　“其实...开店做老板也很累的。”简玉章的声音靠过来，水纹在两人之间荡开，“我有个朋友在老城区开了家社区食堂，就三张桌子，主理人以前是在五星酒店当主厨的。他倒没想赚多少钱，但是自己干事必躬亲，很累，不过人很放松，毕竟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林雨抬眼，正撞进简玉章含笑的眼睛里。男人的发梢还滴着水，眉骨在阳光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浅浅蒸腾出的汗意，削减了他一贯对外的冷肃。“你的学习怎么样了？小霖，我准备让他七月就去新加坡读书。”
　　林雨有些羞愧地笑了笑，“我学的晚看书也慢，最近才勉强把之前丢的整理出来，高一的数理化好学，就是历史政治要多看书多理解。”
　　简玉章笑了笑，一抬头把滑落的额发整个推上去，露出额头，“是这样的，我没在大陆读书都知道大陆的学生很辛苦。”
　　一旁的徐航宇凑过来，“林哥在看高中的书？要重新参考高考吗？”
　　趴在浮板上的张简霖跟鸭子似的划过来，“哥哥，跟我一起学习考大学呢。”
　　“呃，林哥没上大学吗？”徐航宇随即改口问到：“我是说林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真厉害，想考哪里的学校啊？”
　　“跟我一起，哥哥，跟我一起去新加坡读书好不好？”
　　林雨难得起了兴致猛拍了水面一把，兴起的波浪把张简霖往远处荡开，看他鼓起小脸，笑盈盈回复：“我没想过出国没那么多钱，大概也是在珠三角吧？我才开始看书，还不定能考上呢。”
　　徐航宇听到林雨说想在珠三角考学，眼珠转了转，“珠三角好啊！广州、深圳的大学都不错，我有几个朋友就在暨南大学，那边食堂的饭菜可香了，要是林哥考上，以后我去那边玩还能蹭你饭吃。”他说着，还拍了拍林雨的肩膀，语气像是装满了真诚的期待。
　　简玉章也点点头，赞同道：“考珠三角的学校也算不错的选择，你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能有这样的规划已经很好了。要是后续有需要帮忙的，可以跟我说，我有几个朋友家里就是做教育的。”他眼神平和，像是真心实意为林雨考虑。
　　林雨心里一暖，连忙摆手：“谢谢简总，也谢谢航宇。我现在就是先打基础，等把高中的知识点过一遍，再慢慢研究学校。现在想这些还太早，怕自己最后没考上，闹笑话。”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因为这两人的话，多了几分别样滋味。以前只知道埋头上班，现在居然开始堂而皇之讨论起前途的事，望着眼前几个或富贵或昂扬的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过往的生活真是粗糙的可怜。
　　简玉章不在意地摆摆手，“现在上大学很简单的。”随手递过去一杯茶，说道，“以后也别叫我简总了，叫我玉章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徐航宇状似好奇地问，“林哥你多大啊？”
　　林雨端着茶杯愣了愣才回到：“27，快28了。”
　　“啊？”徐航宇张大嘴巴，惊讶一声，扭过头看着简玉章说：“四哥，看来你在这里不是大哥了，你才24岁。”
　　林雨也吃了一惊，简玉章一直的打扮都是西装革履偏成熟，待人接物老练沉稳，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年纪。
　　徐航宇在旁边指着林雨又指了指简玉章，挤眉弄眼，“原来你们是‘大器晚成’型和‘少年老成’型。”
　　简玉章拿过水面上的小鸭子，精准丢到徐航宇身边，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你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型。”
　　徐航宇一把接住小黄鸭，笑着求饶：“别啊四哥，我错了还不行嘛！”他一边说，一边把小黄鸭扔给给张简霖，“表弟，快帮航宇哥求求情，你看四哥又欺负我了。”
　　张简霖接过小黄鸭，歪着脑袋对简玉章说：“哥哥，航宇哥说哥哥老呢！”
　　“...现在挑拨离间都这么明目张胆？”徐航宇听了一阵鬼哭狼嚎。
　　一旁一直吃水果的林桐，不甘寂寞地插话，“大学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啊！”
　　简玉章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望过去，直接拍板，“我看你也是闲的很，七月份小霖去读书，你也跟着一起去，我会跟你哥说的。”
　　“啊？”林桐一脸震惊，连水果掉进温泉池都忘了，随即崩溃喊道：“我不想去读书啊，简哥我求你了，别跟我哥说。”
　　“哈哈，林桐跟我一起读书，哈哈！”张简霖此刻全然忘了自己也对读书深恶痛绝，看到林桐如丧考妣的表情立刻幸灾乐祸起来。
　　被这俩插科打诨，关于林雨上大学的事也就混过去了，再没人提起。
　　几人又兴致勃勃聊起来，什么全球旅行，什么大学研讨会，还有什么沙龙俱乐部，林雨坐在旁边安静听着他们说话，很多听不懂，那是个全新的世界，从来没对他开放过。
　　突然张简霖从浮板上站起来，呆愣愣傻乎乎，然后几人就听到他肚子传来的轰鸣声，简玉章爽朗一笑，手指点了点自家弟弟，“差点忘了你这个‘好吃懒做’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