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蛇影》鄯月光

2、初出茅庐

　　叶馨蒙，19岁，华裔（三代），祖籍中国江浙。瑆洲瑞华高中高三学生，身高一米七二，体重……嗯，这个她从不公开，只说“在健康范围内浮动”。

　　她的生活节奏堪比高铁——白天是重点高中的学霸预备役，下课后摇身一变，成了当地邮局最能扛包裹的“女战士”。

　　每天早上六点十五分，闹钟还没响，叶馨蒙就已经睁眼了。不是因为她自律，而是她养的那只叫“邮差”的仓鼠，每晚准时六点十五在跑轮上开F1锦标赛，震得床板都在颤抖。她翻了个身，对着天花板发呆三秒，然后默默掏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下：“今日目标：活着去上学，活着送完快递，活着写完数学作业。”

　　七点整，她穿着校服冲出家门，书包里塞着课本、便当、一瓶运动饮料，外加一个被压扁的快递单打印纸卷——这是她昨晚加班时顺手塞进去的，准备午休时核对。

　　路过早餐摊，她一边啃着咖椰吐司，一边用蓝牙耳机听自己录的物理笔记：“牛顿第三定律告诉我们，你对世界用力，世界也会狠狠回敬你——比如我妈让我考进国立大学的决心。”

　　到了学校，叶馨蒙是那种老师眼里“又爱又恨”的学生。

　　爱的是她成绩稳居年级前十，恨的是她总在课堂上突然笑出声。有一次地理课讲到赤道气候，老师问：“为什么赤道地区常年高温？”

　　叶馨蒙举手答：“因为太阳太卷了，全年无休打卡上班。”全班爆笑，老师扶额：“叶馨蒙，你要是把段子精神用在学习上……”她接话：“我已经用了，这叫寓教于乐。”

　　课间十分钟，别人刷短视频，她在核对下午要送的快递清单。同桌林小琪看着她皱眉数地址，忍不住问：“你干嘛非得打工？你爸不是军人吗？”

　　叶馨蒙咬了一口苹果：“我爸说，钱可以给，但独立不能赊账。再说了，我将来想读物流管理，这不叫打工，这叫‘沉浸式实习’。”

　　放学铃一响，叶馨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更衣室，三分钟完成“学生→邮差”的变身：脱下制服裙，换上深蓝色工装裤；戴上墨镜（送快递用）；把马尾辫重新扎高，确保头盔不会压塌发型——毕竟，她可是Instagram上有三千粉丝的“邮差女孩”，形象不能崩。

　　她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改装过的电动自行车，车筐贴满荧光贴纸，后座绑着一个巨大的防水快递箱，上面用马克笔写着：“内有易碎品——可能是我的心。”

　　这辆车有个名字，叫“金环3000”，其实是辆二手电驴，但她坚持认为，只要名字够酷，骑起来就自带BGM。

　　第一站是市中心一栋老式组屋。六楼住着一位老太太，每次收快递都非要塞给她一块自制豆沙饼。“阿婆，我真的不吃甜的！”叶馨蒙婉拒过八次，结果第八次阿婆直接塞进她头盔里：“你不吃，你家仓鼠吃！”从此，“邮差”每天都有口粮加餐。

　　第二站是个网红咖啡馆，老板娘是个四十岁的前模特，每次签收都要拍照打卡：“哎呀，今天这身工装太飒了！来，站这儿，背景是我们的‘今日特调：邮差快乐水’！”

　　叶馨蒙无奈摆pose，心里默念：“我不是偶像，我是打工人。”

　　真正让她崩溃的是第三站——一栋写字楼的28楼。客户下单买了个巨型充气独角兽泳圈，备注：“急用，今晚派对！”

　　叶馨蒙扛着这玩意儿挤电梯，结果在15楼卡住了。电梯门一开，一群西装革履的上班族盯着她和那个粉红独角兽，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有人憋笑问：“这是……团建道具？”

　　叶馨蒙面无表情：“不，这是我的通勤伴侣。”

　　最离谱的一次，她送一个包裹到私人诊所，收件人是个医生。打开门，对方看见她愣住：“你……不是上周来取化验报告的那个病人？”

　　叶馨蒙也愣了：“不，我是来送您网购的护腰坐垫。”

　　两人对视三秒，医生先笑出声：“你们邮局现在招高中生？”

　　她耸肩：“我们邮局现在招能背三十公斤还微笑的人。”

　　晚上九点，她终于送完最后一单，回到邮局交班。主管老陈递来一瓶冰镇柠檬茶：“今天不错啊，提前半小时收工。”

　　她瘫在椅子上：“那是因为我把独角兽泳圈借给地铁站保安inflatable decoration用了，省了搬运时间。”

　　老陈摇头：“你这脑回路，不去写喜剧可惜了。”

　　回到家已经十点半。

　　她草草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桌上堆满了试卷、参考书，还有一张被胶带粘了三次的物理模拟卷——那是她上周熬夜写的结果被“邮差”当成垫纸咬了个洞。

　　她叹了口气，打开笔记本电脑，先更新了Instagram动态：“今日战绩：送达包裹47件，拯救3只迷路信件，顺便帮一只流浪猫找到了主人（它叼着快递单在街口晃悠）。累，但值得。#邮差女孩日记#高三不只有考试”

　　刚发完，手机叮咚一声。是班级群消息。

　　班室长发了一条通知：“下周月考，请各位同学认真复习。”紧接着，朋友私聊她：“你真的还能考好？你每天忙成这样。”

　　叶馨蒙回复：“当然。你知道为什么邮差送信从不迟到吗？因为他们懂得——时间管理，是生存技能。”

　　她关掉手机，泡了杯速溶咖啡，翻开数学练习册。窗外，瑆洲的夜空被霓虹点亮，远处滨海湾的灯光秀正上演。而她的台灯下一道导数题正等着被征服。

　　第二天清晨，六点十五分，“邮差”又开始了它的F1训练。叶馨蒙睁开眼，看了眼日历——距离高考还有147天，距离她存够钱买新电动车还有83天，距离她梦想中的大学物流专业录取通知……还很远。

　　但她笑了笑，翻身起床，顺手摸了摸头盔上的贴纸，上面写着：“速度与激情，不在赛车场，在送快递的路上。”

　　她穿上工装，跨上“金环3000”，迎着晨光出发。路上，她哼起一首自编的小调：“我是叶馨蒙，白天写函数，晚上送包裹，生活像快递，拆开全是惊喜和bug……”

　　路过学校门口，几个低年级女生指着她小声议论：“看，那就是传说中的邮差学姐！”

　　有人惊叹：“她怎么做到又拿奖学金又送快递的？”另一个回答：“因为她不是普通人，她是‘双线程少女’。”

　　叶馨蒙听见了，没回头，只是嘴角微扬。她知道，自己的生活就像她每天送的那些包裹——外表普通，内里却装着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故事。有的沉重，有的滑稽，有的温暖，有的荒诞。但每一件，都被她稳稳地送到目的地。

　　就像她的人生，虽然忙碌，但从不迷失方向。

　　某天傍晚她照常送件到一所国际学校。收件人是个外国交换生，接过包裹时突然说：“You’re amazing. How do you do it all?”

　　叶馨蒙愣了一下，笑着用英文回答：“Simple. I don’t multitask. I just do one thing at a time—really fast.”

　　交换生鼓掌：“That’s the most Singaporean answer ever.”

　　她骑上车，心想：也许有一天，我会写本书，名字就叫《我在高三送快递》。第一章标题：如何在微积分和包裹重量之间找到人生平衡。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她抬头看了看天空。一朵云的形状，特别像一个正在派件的邮差。

　　她笑了，加速前行——

　　毕竟，明天还有48个包裹等着她，还有三道数学大题等着解，还有一节化学实验课要上，可能还有隐秘的特别任务，在等着……

　　女皇镇88号圣保罗医院，柯瀚淳，收。

　　这句话原本只是贴在一只牛皮纸信封右下角的一行打印字，规规矩矩、毫不起眼，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扔进某个积灰的档案柜深处。可谁能想到，这封信，竟成了叶馨蒙人生剧本里最荒诞的一幕开场白。

　　圣保罗医院，这座建于殖民地时期的回廊式建筑，与其说是医院，不如说是一座被医学强行征用的历史博物馆。十六层高的主楼像一位穿白大褂的老绅士，西装笔挺却满脸皱纹，每天早晨对着太阳咳嗽三声，傍晚准时打个哈欠——据说是因为电梯老化，运行时总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外墙斑驳得像是被时间啃过的饼干，苔藓在砖缝间开起了连锁便利店，铁栏杆上的锈迹则像极了前任院长留下的“血书”遗言：“预算不够，救不了所有人。”

　　它沉默伫立，不是因为高冷，而是真的年久失修，连广播系统都只能播放1978年的轻音乐合集，每天循环《月亮代表我的心》整整七遍。护士们早已练就一身本领：听到第三遍副歌就知道该换点滴了。

　　但还真别说，——这种“古早味”其实挺受欢迎。几年前有博主拍了一个vlog标题《穿越回1950年！我在百年鬼楼医院做义工的一天》，点赞五万加。

　　评论区清一色：“哥哥，求地址！”

　　“看起来超有氛围感！”

　　“下次带我一起探灵吧！”——没人提一句这里是治病救人的地方。

　　叶馨蒙挎着绿邮包走进中央回廊，仿佛踏入了一部老式黑白电影的片场。拱形门洞一个接一个，光影交错，晨光斜照进来时，地板上的影子长得像医院拖欠薪水的名单。

　　木百叶窗半掩着，风一吹“嘎吱”一声，像是某位病人临终前的最后一句吐槽：“这空调……也太……凉了……”

　　空气里飘着一股复杂到令人怀疑人生的气味组合：前调是消毒水，中调是陈年地毯霉味，尾调……居然是檀香？没错，檀香。

　　据传是某位退休教授临走前留下的“气场净化香”，每天早上六点准时点燃，还美其名曰“调和阴阳”。结果搞得ICU门口总有一群老太太盘腿打坐，保安劝都劝不走，说这儿“磁场特别好”。

　　而此刻，叶馨蒙在拱门间左三圈右两圈走直线，简直比让院长批假条还难——缓缓驶向收发室。

　　这里的收发室是个神奇的存在。外表看是间十平米的小屋，内里却藏着整个医院的“信息黑洞”。墙上贴满了便签：“张约翰医生，你的减肥茶到了！”

　　“李安妮护士长，你老妈让你回家相亲。”

　　“王室长，令正追踪电话已记录三次。”

　　桌上堆着各色包裹：从医学期刊到情趣内衣（标签写的是“康复训练辅助器材”），从法院传票到粉丝寄给“帅气外科男神周品孝”的情书（附赠自拍照一张，背面写着：“ 我可以为你生猴子”）。【注：隐藏剧情见番外一】

　　负责分拣的是个叫阿彬的员工，三十出头，戴耳机听英文歌当背景音乐，一边哼唱一边熟练地把“人体器官捐赠同意书”和“ BBQ报名表”塞进同一个科室信箱。

　　“辛苦了。”他抬头看见叶馨蒙，顺手递来一枚硬币——不是普通的硬币，而是一枚特制纪念币， 上面刻着“圣保罗医院年度最佳邮差（临时）”，沉得能当凶器使。

　　“谢谢。”叶馨蒙接过，掂了掂，心想：这要是拿去典当，说不定能换顿火锅。

　　她转身要走，结果脚下一滑，邮件车猛地一歪，差点撞翻门口那盆号称“净化空气”的绿萝——关键时刻，一只手稳稳扶住了车把。

　　抬头一看，好家伙，眼前站着一位活脱脱从医疗剧片场走出来的男主角：白大褂一丝不苟，金边眼镜闪着智慧（或傲慢）的光，头发梳得能反射阳光，嘴角挂着那种“我知道你在想我帅”的微笑。

　　“真抱歉。”男人先开口，声音低沉磁性仿佛自带混响效果。

　　叶馨蒙后退两步，心想：完了，撞到大人物了，这月小费全赔进去都不够。谁知男人扫了眼她的工服，忽然笑了：“辛苦了……兼职吗？”

　　她一愣：“你怎么懂？”

　　“直觉。”男人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光刹那，仿佛闪过一行字幕：“本角色由周品孝友情出演。”

　　她低头看他胸牌：圣保罗医院外科室长周品孝。

　　名字听着像中药铺掌柜，人却长得像偶像剧男主。圣保罗医院盛传 他是“瑆洲最帅外科医生”，也有人说他是“手术台上从不出错，感情世界常年宕机”的典型理工男。还有八卦专栏爆料：“周医生家中收藏了三百八十二把手术刀，每一把都有名字。”—— 不过叶馨蒙看着他那双冷静得像CT扫描仪的眼睛，突然有点莫名发怵了……

　　“乱猜的。”周品孝笑了笑， 随意搭讪起来：“告诉你一件趣事。我昨天刚给一个姓符的老头做完心脏搭桥，没想到他醒来第一句话是‘我的蟹黄汤包还没吃完’。”

　　叶馨蒙忍不住笑出声：“那他命真硬。”

　　“硬是硬，就是不太听话。”周品孝叹了口气，“今早还想拔管去楼下买奶茶， 被我按回去写了三份检讨书，题目是《论术后乱动的危害性》。”

　　两人聊了没几句，广播突然响起，依旧是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但这次配上了机械女声：“请周品孝医生速至手术室，急诊，主动脉夹层。”

　　周品孝脸色一变，立刻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如果你看到一封寄给‘幽灵病房404室’的信……别送，直接烧了。那是实习生恶作剧，去年万圣节搞的鬼。”

　　叶馨蒙点头记下，心想：这医院怕不是白天看病，晚上演恐怖片。

　　她离开收发室，无意听见两个护士小声议论：“听说了吗？欧医生又被催婚了。”

　　“可不是，听说他老妈在小区里发了个投票：‘你觉得我儿子适合娶谁？’选项包括：护士A、麻醉科女博士、他表妹，以及AI语音助手Siri。”

　　“Siri赢了，得票率47%。”

　　叶馨蒙憋着笑，心想这位未知的欧医生表面风光，背地里估计连呼吸都要计算卡路里。

　　“妹妹！”前台护士叫住她：“等等！帮我一个忙好吗？有一封加急件，送去放射科，交给那姓古的怪老头子—— 哦不对，他今天转去VIP病房了，518室。”

　　“……他又不是总统。”叶馨蒙嘀咕。

　　“人家儿子是跨国集团CEO，上次捐了三台MRI机器。”护士耸肩，“现在连马桶都是恒温加热的。”

　　叶馨蒙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五楼，推开518的门，果然看见病床上躺着一位胖乎乎的老爷子正抱着平板看吃播，嘴里还念叨： “这个螃蟹腿嗦得不够劲道……哎哟，你们医院伙食不行啊！”

　　她走上前：“古先生？有您的信。”

　　老头抬头，眼睛一亮：“终于来了！我等这封信等了三十年！”

　　叶馨蒙一惊：“您……知道内容？”

　　“当然！”古老头神秘一笑， “这是我四十年前写给自己的‘未来预言信’，说好今年10月15日必须送达，否则我就……嗝屁。”

　　叶馨蒙僵住：“所以……这信是我人生任务的一部分？”

　　“可能吧。”古老头拆开信，看了一眼，突然大笑，“哈哈哈！上面写着：‘老古，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你还没改掉爱吃夜市臭豆腐的毛病，赶紧戒，不然还得进医院——’”

　　他顿了顿，看向叶馨蒙，“——你看，多准。”

　　窗外夕阳西下，圣保罗医院的钟楼敲响六点，广播再次响起，《月亮代表我的心》进入今日第八次循环。

　　叶馨蒙走出病房，抬头望着这座古老又荒诞的建筑，忽然觉得——它不像医院，更像一座装满人间笑话的命运剧场。

　　而她，不小心拿错了演员表，却意外演得还挺投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