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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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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持愉埋头写化学周测,书桌左边是昨天写完的作业。当然,右边还摆着大约三十张试卷。
“叮。”
钟持愉没看手机接收到的信息,他仔细阅读了一遍工业流程题。
又是一声信息提示音穿过耳朵。难道是“三个臭皮匠”?钟持愉一把抄过旁边的手机,屏幕显示【易观礼】:(图片)。
“?”他打开微信,点进最上面的联系人。
【易观礼】:你在家吗?
【易观礼】:(图片)
钟持愉放大图片,是一张周围都是刷着白漆的小屋舍,一个路标“供房主街”插在一边。
“…………”他直接穿着拖鞋就出去了,开门前和在客厅小声放电视的奶奶说了句:“奶奶,我出去一下。”
没走出两步,一个急刹止住了脚步。
“……”易观礼只是发了四个字、一个图片,甚至没表明他在附近或者让自己出去。
“啧。”钟持愉点开聊天框问。
【&】:?
【易观礼】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很快就刷出一条消息。
【易观礼】:抬头,我在前面。
钟持愉猛地抬头,枝条上不断长出新的嫩叶、生机勃勃的桂花树下,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向他招手。
钟持愉吐了口气,捏紧手机走过去。
易观礼摁灭了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是十二点整。
钟持愉听见他说:“生日快乐。”
这一颗桂花树,一边是上辈子失去奶奶的隐痛,一边是易观礼笑着祝他生日快乐……
易观礼两手托着一个浅蓝色的素色包装盒到他眼前,钟持愉没接,盯着脚下的拖鞋,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我问了陈清行,他说你过的是农历的。可能有点简陋?请见谅。”含着笑意的、诚挚的嗓音拍打着钟持愉的耳膜。
“……谢谢,不简陋的。”钟持愉接过那个包装盒。
两人一阵无言,沉默在桂花树下弥漫。
钟持愉先受不了了:“你一个人来的吗?”
“给张叔放假了,我打车过来的。”易观礼察觉到钟持愉拿着盒子的手指微微发抖,他又补了一句:“那我先回去了?”
钟持愉叫住他:“等等,你是不是……没吃饭?”问完自己就先后悔了,用胡语骂了自己一句:我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算了,对方打车跑这么远也是因为我。
易观礼露出一个微笑:“没关系的,我回去吃。”
“……”钟持愉看着他的表情,一种说不出的怪异在心里散开。他还是出于奶奶教的要礼貌待客提出陪他等车到再回去。
十分钟后,易观礼看着无人接单的手机界面,调侃了一句:“好像和你们上次离校一样打不到车了。”
这么长的等待已经足够钟持愉平复情绪带来的冲动了。他说:“侨区是这样,要打车一般要提前好久才能有人接单。”
易观礼取消了订单,预定四十分钟后的:“你先回去吧,家里会担心的。我去沙县吃完再回去。”
钟持愉还没说什么,余光就看见经常念叨他的奶奶的身影。
“你等一下啊。”钟持愉转头对易观礼这样说,然后快步走过去接奶奶。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
奶奶还戴着为了看清电视而戴的老花镜,她看了一眼孙子手里的礼盒,又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瘦高身影。
“小鱼,你说出来一会,但是我电视都播完了就出来找你了。那是朋友吗?”然后她不容拒绝地拉着钟持愉又走了回去。
“是……朋友。”
两句话的功夫,三人已经成功在树下会晤。
易观礼不敢怠慢,他上前两步,不远不近足够老人家打量他的距离:“奶奶您好,我是易观礼,持愉的朋友。”
“哎,叫靓仔你观礼可好?这才刚来,就要走了吗?”奶奶嗓音亲切和蔼,但话里隐隐有“不坐坐?”的意思。
钟持愉面上的冷静快挂不住了,他觉得奶奶下一句话就是她常常留住陈清行和江润雪的:“家里有点简陋,但是老太婆我煮了绿豆汤、咸茶、红豆汤……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喝一碗再走。”
钟持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路过就刻意忽略的桂花树,心里无奈。
两人一来一回,被奶奶摸清了情况:“哎,这沙县啊,我这个点路过时都是没有空位的。其他小饭店咋也不晓得好不好吃……这样,观礼,老太婆我刚好想煮绿豆汤,家里还有早上没煮的面,现在你又不方便回去,不如……”
易观礼不好意思:“不妥吧奶奶?”
老人家的手挥了挥:“只要你不嫌弃就好,这是应该的。”
易观礼明白是说不过她了,而且也不敢让老人一直站在这,就没再推脱:“好,那麻烦奶奶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然后转头带路。
钟持愉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了,他对在偷笑的易观礼说:“跟上。”扭头又去扶奶奶。
易观礼收敛了一点,看着那个穿着白T短裤拖鞋的人扶着穿着黄衫的老人,他跨步跟了上去。
这个平时在学校里校服校裤穿得整整齐齐,拉链就算是跑操也拉到最顶,甚至睡觉也拿校服当睡衣的人,此刻就穿着短裤和拖鞋跑出来了。
连带着易观礼心里的痒意也如那株桂花树的新芽一样,冒了出来。
直直走到街道尽头,一辆电动车停在一边,钟持愉推开门说:“不用脱鞋。”
奶奶跨过门槛,附和了一句:“穿鞋进来,没事的哈。”
“……好。”
但当易观礼真的穿着鞋踩在黄棕色的瓷砖地板时,那丝从容又化为了拘谨。
“观礼,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坐沙发上,电视遥控在桌子上,俺先去煮绿豆汤。”奶奶思考了一会,又说:“小鱼啊,帮忙煮碗面。”
易观礼没坐,就站在木沙发木桌旁边:“额,奶奶,需不需要我帮忙?”
结果两人齐齐扭头,表情活像“你是客人不需要下厨”。
“坐。”钟持愉说完后跟在奶奶后面进了厨房。
钟持愉没在厨房门口逗留,他先回了房间,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试卷和笔,他最终把手里的盒子轻轻放在床上,才去协助奶奶。
易观礼如坐针毡,他盯着面前的木桌,桌上的茶几杯子都摆放整齐,干净又简洁。电视与易观礼见过的液晶电视不同,那是一个小正方体,频道是老人调的,正在播谍战片。
易观礼没有换频。他又盯着自己的鞋,把它掰过来瞧鞋底。
“……”
厨房里噼噼啪啪,在客厅能听见人穿着拖鞋走过地板的“啪嗒”声。奶奶把泡过的绿豆倒进高压锅里,又交代钟持愉:“别忘了放鸡蛋啊。”
没一会,易观礼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看着钟持愉路过打算开门,又拐到木桌底下掏了个一次性杯子,搁在易观礼面前,提起旁边的水壶倒了杯水。
“喝。”然后又是一阵“啪嗒”声,钟持愉出去了。
等钟持愉再回来,鞋已经丢在了门口,他赤着脚踩在地砖上,手里还有一把沾着泥土的青菜。他瞥了眼一次性水杯,水只剩下一半了。
随后他又把眼神收回去,去厨房忙碌了。
易观礼目睹了他那行云流水的操作,那点拘谨在“入乡随俗”中悄然散去一点。
奶奶调好火候,就从厨房退出来了,她丝毫不担心孙子的厨艺,溜去客厅和易观礼闲聊了。
“观礼和咋们小鱼是同班吗?”奶奶笑眯眯问。
易观礼的视线早就在老人坐在旁边时,从电视里的枪炮中挪到老人身上了:“是的,奶奶。”
“家住哪里啊?来这是不是要坐好久的车?”
“住城区的,不久,一个小时就到了。”
奶奶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面前这个男孩,在她和孙子吃饭的时候,捧着个礼盒坐在车上的样子,语气又软了下来:“难怪没吃午饭,虽然家里简陋了点,但是小鱼煮的面不用担心,我经常吃。”
易观礼在客厅能看见厨房忙碌的一角,钟持愉拿着锅铲又往锅里加盐。
“奶奶真不好意思,我应该挑个适合的时间的,让寿星煮面……”
奶奶没听他说完,打断了:“观礼,你还是太客气了。清行那小子窜习惯了,就算是小鱼生日,也要拉他在厨房里面耍。连润雪来打牌也是不客气的,都习惯了……”
奶奶本意是举钟持愉好友来家里的状态,突然想起可能易观礼不认识,又添加:“哦,他们俩是小鱼初中朋友,一起去华中读书了,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易观礼的记忆里倏地回忆起三人在张叔车上的互动,往前一点是食堂凑伙吃饭时的熟稔。他明白自己和钟持愉这几个月的相处和陈清行、江润雪的三年是不能轻易画上等号的,他们都住侨区,可以随时来这个温馨的小家闹腾,但自己却是第一次踏足此处。
易观礼也不打算太拘谨了,不然怕是高中三年后自己在这里还是个不能进厨房的客人。他承认自己有点野心,不是单单想做一名礼貌得体的客人,而是可以像陈江二人那样融入这里。
“奶奶,我认识他们,他们三个感情很好,在高中也是,他们会互相把筷子反过来从自己餐盘里给对方夹对方没有的菜,生日也会一起过。”易观礼第一次在老人面前说了一大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