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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天才和社会青年 ...

  •   江遇行在祁长夏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叫住了他。

      “唉——祁长夏,你家在哪?……一起走?”

      他在梦里跟人家往顶了暧昧,跟做了夫妻一般又是同居又是亲亲抱抱,梦里自己看他跟看媳妇没任何区别。

      于是这时候这声大名,江遇行真是叫的这么都别扭。

      祁长夏诧异回头,月光在他肩头打出薄薄一道刻线,黑白分明的。

      他……

      入冬了,天黑的这么早。

      祁长夏有点呆,第一时间仍然看的是江遇行少年气的笑眼。

      可惜两人并不顺路,江遇行摆摆手,知道他家在哪个方向也就足够。他准备背上书包结束这段很短的对话的时候,祁长夏抬头看他,表情有点不自然。

      他明白这没有什么,可还是磕绊了一下。

      “咱俩加个微信?……嗯,我没你微信还——”

      江遇行眼珠一转,摊手:“我的手机可不在手里,最近手机查得严,我放保卫室了,咱俩一起走校门口吧?”

      其实并没有。

      手机在身上光明正大的装着。

      江遇行大获全胜。

      果然有人会答应他的。

      一般人会“那我给你写纸上吧?”,或者感叹“保卫室?灯下黑啊,这么牛啊。”,只有祁长夏会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不安,以及好奇,以及紧张,然后再跟上。

      他的情绪表现语气都跟别人有本质的差别,于是江遇行总能抓到自己想要的结论——

      “我是不一样的。”

      “但不知道他对我到底是什么感情。”

      江遇行进保卫室装模做样的转了一圈,又出来了,手机拿在手上正要往兜里装,屏幕翻转的时候亮了一下,被不远处从食堂一路溜达出来的徐清辉看了一个正着:“唉,你!”

      江遇行回头一看,拉着祁长夏转头就跑。

      保卫室离学校大门还有段距离,他可不想在这地方给老徐逮住,放学期间,手机倒是不重要,主要是他的头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下意识拉人家手了。

      祁长夏:“……?”

      俩人拐了一个小弯就停了,江遇行背好书包,不着痕迹放开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头看了一眼来路。

      顺便扫一眼祁长夏。

      ……莫名其妙的够可以。

      他故意看的。

      有人果然躲开了。

      回头低头拉嘴角,江遇行再说话的时候面色如常:“有点饿,买点串串?”

      于是两人在香气四溢的串串香小推车前边莫名其妙的吃了二十来个串串,刚刚升起的惊魂未定被压回肠胃,江遇行还要了一纸碗的烤冷面。

      直到这会儿他才掏出手机要扫码加微信,祁长夏伸出自己手腕上的手表,一脸茫然的展示微信号。

      “微信号是您身份的唯一凭证,一年只能修改一次。”

      江遇行:“……”

      他有种自己是社会不良青年哄骗小天才电话手表未成年的感觉。

      好像下一秒公益广告就要弹出交友不慎必遭反噬的标语了。

      好在祁长夏的手表牌子并非小天才。

      江遇行也并非社会青年。

      多好啊,他只是“包藏祸心”而已。

      随手从人家小卖部的饮料展示柜里边拿了两袋小酸奶,想了想放下了,拿了一整包。

      一包装八个,够了。

      扯开袋口给了祁长夏两包,他咬着塑料的一角一饮而尽。

      这种还没巴掌大的奶黄色小甜水一直叼着会很奇怪,像二杆子。

      祁长夏抬头看了一眼,下意识也捏了一把自己的酸奶袋子。

      结果悄悄给自己呛了一下。

      笨。

      他不着边际的乱想着,视线没离开江遇行的衣角。

      江遇行,在高中有人连校服都洗不明白的年龄,成绩好人好衣品好,似乎什么都有,什么都能占一份,什么都能做得好。

      江遇行在他旁边肆无忌惮的看……俯视。

      打量……

      端详。

      睫毛好长,头发末梢有点打卷有点翘,好标准好带劲的长相。

      眼睛是那种长一点的,瞳色浅。

      不纯种的汉族。

      耳朵。

      鼻子。

      上嘴唇。

      江遇行眼神忽的收回了,祁长夏去扔喝完的袋子,他迟钝咬了一口自己的烤冷面。

      有点辣。

      不对。

      祁长夏想了半天的小酸奶终于喝到了,手里另一包不舍得喝,于是给塞书包侧兜里,跟江遇行说了拜拜就要走。

      江遇行站在原地,也有点愣。

      但还是跟了一句:“嗯,回家。”

      其实他不想回家。

      上次的三姐上门事变还没有结束,女人叫阮丽芳,那股坚韧不拔的个性倒是一点不软。此刻回家大概率能看到她给江吴端茶倒水,然后在背地里偷偷翻他这个继子几个大白眼。

      其实没必要。

      如果江吴舍得家财,直接平分自己财产的一半,远远打发谢念慈和一双碍眼儿女滚蛋滚出都行。

      江遇行不用跟江吴彭丽芳虚与委蛇,谢念慈和江遇止的生活费都够。彭丽芳更是无痛获得一个红本,还有两个孩子的继承权。

      他们趁早散伙。

      谁乐意受这个鸟气。

      可是江遇行除了有钱,从小到大并非一路顺风的少爷,有了妹妹之后更是没再把自己当过孩子,于是也只好早早学会什么叫圆滑,什么是低头。

      否则他的青春期要难受一倍有余。

      现在这一套也只是搬到了两家的爹身上……是业务熟练。

      他上去学习了。

      有些面,他少露就好,他是江吴的儿子,不是他的保姆,比着伺候人才是不合适。

      倒是经历过上次的事情之后,江吴原本打算直接给彭丽芳接来家里的心歇了。

      他怀疑这女人能给他找大麻烦,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是莫名跟别的女人搞到了一起。

      他跟这彭丽芳,说不上什么伉俪情深……也就是那么回事。

      中年男人,实在没办法生出多余的什么幻觉了。

      只是龙凤胎毕竟是香火,谢念慈又实在给脸不要。

      他看着门外起了风,天空过来了黑云,于是吩咐道:“丽芳啊,回去陪陪两个孩子吧,天晚要下雨了。”

      彭丽芳诧异的神色被他忽略。

      他站起身,顺了顺气,背着手上楼了。

      江遇行在手机上漫无目的的划了两下。

      他作业都写完,正是没事干,于是跟手机上的黑洞小游戏较劲,来来回回二十分钟,期间被别人吞了好几次。

      突然想起汪直来他们班宣布平均分的事情,他拍了拍祁长夏的头像。

      跟黄毛骚扰似的。

      祁长夏过了一会才回一句:“什么事?”

      哟,挺高冷。

      祁长夏不知道自己考了一次二十九丢人丢的远渡重洋的事,想了好几遍回复才弄出这么一句淡淡的回复。

      他们不太熟,虽然不知道跟江遇行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的搭上话了,但还是觉得他们不太熟。

      可是他又觉得不对劲。

      哪有跟晚上做梦的对象不熟的。

      无奈叹了口气,拍拍自己额头。

      ……停。

      江遇行。

      JYX。

      我的妈。

      我的天菩萨。

      一低头看见自己的物理练习册上边,连错四道题的鲜红四连叉。

      祁长夏:“……”

      天菩萨。

      祁愿就算回了家还是不愿咋搭理自己儿子,只是在祁长夏不再到处乱跑和一来就安安静静写作业的背影中获得了些许慰藉,此刻看着门里突然抹了一把眼睛的儿子表情疑惑。

      江遇行从小练出一种任外头狂风暴雨我自逍遥自在的滚刀肉境界,于是在谢念慈一回家看到江吴彭丽芳两讨命鬼叫骂哭喊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反应过来,到旁边敲了敲江遇止的门,让她不要出来,待会来找她。为避免此等争吵演变成家庭散打,他还是捏着鼻子下去了。

      谢念慈见他来了,像是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但她能在江吴面前撒泼,在儿子面前却不能,于是被江遇行三两句哄回去了。

      雷声大,雨点小。

      江遇行跟江吴装模做样的对视了一眼,像是什么恶心的心照不宣一样。

      他大概明白。

      人到中年,甭管是中年妇女,还是中年男性,婚变都是伤筋动骨,是一辈子的伤害了。这种时候亲戚也好,儿女也好,劝和不劝分,可惜江吴不是什么好怂,混账事做了,混账也做了。江遇行知道,但却也并不干涉,他的所有行为出发点都是妹妹成年之前的生活费,还有谢念慈没有培养好生产能力前的“赡养费”,所谓亲缘。

      至于他自己,打心眼里实话说,不想认他老子,主要是丢面。

      一大把年纪了为老不尊,脑浆转化为肚子上的肥膘,一圈圈发起福来——穷人赶上风口乍富就是这样,江吴富了不过几年,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他的底气,总之他也是要走上伤筋动骨的不归路了。

      钱来钱去不必多过线,守不住伤人伤本。

      至于谢念慈,多年的脱离生产使她站在自己不上不下尴尬的年龄里,回头无门。让她承认自己要比江遇行年龄还多余两三年的婚姻彻底失败,人生彻底蒸发将近二十年一无所得,简直如同完全否定她自己,自己重新开始的心理障碍远大于跟江吴闹。

      生活的新秩序对于不再年轻的人而言,是飓风。

      她眼纹生出,眼神疲惫,腿脚不再如年轻女孩子一样利索,神思也不能再和二十出头的小女孩比较速度了。

      ……是强行把冬眠着的,血僵肉硬神魂虚的人拖进飓风里。

      江遇止的意外暂时没能教会她任何有用的东西。

      十七岁的江遇行自认为看透了很多,但自己也暂时无能为力,于是只好继续与自己的习题做伴。在一顿鸡飞狗跳里,刚刚放学路上的少年心事如同一阵蒸汽壶上边的水雾,被秋末冬初的寒风冻成冰晶,一路放肆的霜打野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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