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十二恨

84、第三十七章 潜回（终上）

　　一连十天我都没有见过十三，而我自己也是尽量待在帐子里不出去，渐渐的谈论那个谣言的人越来越少，我知道一方面是老汗王给了压力，一方面是因为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只要有新的谣言八卦出来他们也就不会再纠结于以前的，何况大多数人关心的并不是事情的真相如何，他们只不过为了茶余饭后有个谈资而已，这些人往往要好对付。
　　第十一天我如往常一样待在帐子里看书，庆格突然来了，这也是十天来我第一次见他。
　　“我只是来提醒你宝音的忌日快到了。”庆格冷冰冰的扔下这么一句话转身欲走。
　　“等一下。”我快步走过去拦在他面前，“你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是……还有……”庆格刻意避开我的目光，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草原的冬天会经常下雪，有时会连着下好几天，营地外的积雪会很厚，出门的时候小心一点……就……就这样，我走了。”
　　“哦……”等庆格出了帐子我才反应过来，我知道庆格来不会只为了提醒我宝音的忌日，他知道我是不会忘记的，可是我没想到他真正要说的却是这样子“生硬”的关心，我忍不住觉得好笑。
　　话说回来草原的下雪频率确实有点高过头了，有时一早起来放眼望去只有白茫茫的一片，积雪可以深的到脚踝，有时也会一场雪下好几天，导致营地里每天都要有人去清理，路没法走是小事，最主要是帐子怕压塌，我真的很想知道这样子的下雪法等开春之后要多少时间才能融去呢。
　　很快在一场连下三天的雪后正月十五到了，十三在那天回到了我身边，我一高兴多吃了几个汤圆，然后直接后果就是消化不良，间接后果就是十三大半夜不睡陪着我到处遛弯。
　　我和十三加上一大群人头顶着明月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声势那叫一个浩大。
　　“胤祥，你想家么？”我突然的开口让十三有点反应不过来，况且还是这么个问题。
　　“妍儿，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十三停下脚步，我却自顾自的继续往前走，“因为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如果你想家也只要再忍耐一会就好了啊。”十三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我很快就会把你送回去，只要我一找到机会。
　　“妍儿，我们是一起回去的，是不是？”十三快走几步一把拉住我，眉目间写满紧张。
　　“胤祥，我也想家了。”我看着十三很认真的说道。
　　“好，好。”十三放开了我，紧皱的眉毛也舒展了开来。
　　我朝着十三笑了笑继续朝前走着，十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最后也跟了上来，接着我们一路无话，绕过营地一周后各自回了帐子。
　　第二天一早我让扎伊秘密安排人扮成十三的模样佯装飞奔回京城，果不其然一出喀尔喀就遇伏，看来还是有人在盯着十三，或者说还是有人在怀疑十三的身份，本来我也没奢望十三的事能这么平静的揭过去，既然如此那就让十三再在我身边留一段时间好了，他在我身边总是安全的。
　　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忙着宝音忌日的准备，小到香烛贡品大到抄经念佛我都要亲自检查过，一点差错我都不允许有。
　　因为我太忙而十三也不好插手这些事，所以这几天他总是拿着一只埙一个人坐在营地边的一个土坡上反复吹着一首曲子，从日升到日落往复不停，那首曲子我很熟悉，是《月舞云袖》，当年四四听我唱过一遍后记下来的，我只是意外十三竟然也会。
　　埙低沉绵长的声音配合这首曲子无端添了几分悲凉之意，而十三如今的心情也可谓尽染凄凉，有好几次我都想去阻止十三继续吹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从他从老汗王那回来之后我总觉得不对劲，他好像在刻意和我保持着距离，和我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也只是沉默，他几乎没有笑过，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我站在十三身后，听着他整整吹了两遍我都没有上前，倒是他先回头看见了我。
　　“妍儿，怎么站在那儿呢，快过来。”十三朝我笑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随意的说：“我倒是不知道你也会吹埙。”
　　十三目光悠远的看着远方，过了一会他说：“小时候听四哥吹觉得好玩，就缠着他教我，他起先不愿，我跟了他整整三天他才答应，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和四哥的感情好了起来，想来这都已经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我都快忘了。”
　　“怎么会忘呢，有些事我们以为忘了却不知它深深的印在我们的脑海里，平常没想起的时候不会注意，一想起才知道原来那么的刻骨铭心难以忘记。”
　　“你说的对啊，有些事真的永远也忘不了。”十三低下头轻笑了两声，笑声寂寥。
　　然后又是长时间的沉默，我和十三各自发着呆，直到天空飘下星星点点的雪花我们才回过神来。
　　“又下雪了啊。”我伸出手，感受雪花落在手上冰冰凉凉的寒意，“不知道这场雪又要下多久。”
　　“不知道，草原的天气总是那么难以捉摸，转看就下大了，我们回去吧。”十三站起来，抚掉衣襟上落下的雪花，顺便把我也拉了起来。
　　十三把我送到帐子门口，我想让他进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再走，可是他没等我开口就马上转身没入风雪当中。我没有叫住他，只是呆呆的站在帐子门口看着他远去，直到看不见为止。
　　进帐子后我马上提笔写了封信，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近日我会将故人送回京城，望做好接应准备，具体事项再行商议”。
　　写完后放入信封用蜡印封了起来，又提笔要写收信人名字，可是刚下笔写第一个字我就犹豫了，我知道这么做并不妥当……他的确会尽心尽力的去办这件事，可是后果呢，这是不能不考虑的一个问题。
　　思虑再三我还是把刚写完的那封信扔进了火盆，火舌马上将其吞没其中，连同墨迹未干的那个“雍”字一起化成灰烬。
　　随后我又重新写了一封信，同样只有一句话，“近日喀尔喀情势恶化，已有人盯紧祥，现时刻处于危险之中，恐其身份曝光引来麻烦，遂将寻机将其送回京城，望恩准”。
　　写完封好，我郑重的在信封上写下五个大字，“皇阿玛亲启”。
　　然后我让扎伊让信差沿官道驿站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我估摸等这封信到老康手中最快要五天之后，再回我手里必要十天开外，如果路上天气再不好，等半个月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照目前看来送信给老康是最稳妥的办法，如果送给四四，先不说能不能办好，单是怎么向老康交代就是一个麻烦，难不成让老康去猜忌十三在圈禁期间还与四四有联系么，还是让他猜忌我和四四之间还有什么关系，最坏就是我们三人被划为一个圈，不管何种结果最后都是难以解释的，况且一直是谁盯着十三不放我心知肚明，坏就坏在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做，不过等他露出狐狸尾巴，我一定不会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