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十二恨

81、第三十六章 斡旋（下）

　　“你准备怎么做？”
　　“请客吃饭。”
　　其实我的意图很简单，因为我不能去密会那两个亲王，但是和他们又非谈不可，所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他们来见我。
　　况且现在这种情况我设宴是既合情又合理，代汗王宴请诸部落亲王，以增进各部落之间的感情，多冠冕堂皇的借口。
　　晚宴我全交给献恩去操办，他一定能做的很好，日子就定在三天后，也就是十二月二十，这可是个好日子啊。
　　献恩开始忙死忙活后我就悠闲了起来，想起十三还在养精蓄锐，我就带着玉心去了营地看他。可是掀开帘子后为什么我首先看到的却是庆格，虽然摊牌后我就没见过他，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没想到他竟跑这来挖我墙角了。
　　“妍儿，你来了，坐，我正和庆格喝酒呢。”十三热情的招呼我坐下，看样子他的心情很好。
　　我实在不确定庆格来的目的，只能直接问：“你怎么在这？”
　　“叙旧。”庆格头也不抬的说。
　　“那你们慢慢叙，我先走了。”其实我倒不是怕庆格对十三说什么，我一直相信庆格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只是我很担心庆格和十三冰释前嫌后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能和好我也挺开心的。
　　“别着急着走啊，一起来喝一杯。”十三拉着我死活不放手。
　　我只能坐下，“好吧，既然你们都在，有件事我就顺便说一下，玉心你在门外守着，任何人不能进来。”
　　“是。”玉心出门顺便掖好门帘。
　　看她出门后我压低声音说：“设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的意图估计你们也猜到了，有什么想法一起说说。”
　　“我觉得还是有点冒险，两个人是分开谈呢还是一起谈呢，一起谈要掩人耳目比较困难，分开谈怕他们两人心里会有想法。”十三一下就指出最关键的问题。
　　“其实这点我也没想好，能不能看情况而定。”我看向庆格，希望他能提点宝贵的建议。
　　“宴会进行中不太可能会有机会，如果找借口留他们一个晚上呢。”庆格说，果然这是个好建议。
　　“可是不能只留他们两个啊。”十三提出质疑。
　　“那就全留，但是谈的时候找人拖住乌力罕，或者直接下药迷晕他。”乌力罕是个大麻烦，还有他手下的耳目，要找个适当的借口处理掉。
　　“我觉得还是找人拖住他比较好，用迷药总不是那么光明正大。”我就知道依着十三的性子他绝对不会让我用迷药这种办法。
　　“那就让庆格拖住他。”可能也只有庆格能办成这件事了。
　　“为什么是我？”庆格斜着眼睛看我，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不是你还能是我么。”一句话我就把庆格堵的说不出话了。
　　于是在这样一种诡异的欢快气氛下，我们三的共识就这么达成了。
　　真的到了那天，我让玉心给我收拾的要多富贵就多富贵，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我的头有平时的两个重，以前我一般不会刻意去装扮，现在为了充场面我豁出去了。
　　当我穿金戴银顶着珠光宝气的头饰出现在十三面前的时候可没把他笑死，他说这一点也不像我了，就跟京城里平日无事就攀比的贵妇人似的。
　　说到京城我们皆是一怔，现在的我们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可是就是因为那里有我们牵挂着的人和事，所以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庆格来的时候只看见我们坐在榻的两头沉默不语，他也没有多问，只说客人都来了。
　　我让十三伪装好，挑个不起眼的角落去待着，时刻注意这边的动静，我和庆格就去营地门口迎接。
　　晚宴的地方献恩挑的很好，在侍卫营地和土谢图部的营地中间，起了一个大帐子，里面灯火通明温暖如春，侍女侍从都已经各就各位，这样的安排正合我心意。
　　陆陆续续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在帐子里坐定后，我站站起来笑着说：“各位贵客远道而来，妍竹不甚欣喜，先在此谢过。”
　　说完我行了一个礼，这下面立马有人附和了，“福晋客气了，我们能得到福晋的邀请也觉得不慎荣耀啊。”
　　“这话可言重了，妍竹初来咋到有许多事都不明就里，日后有很多地方还须各位提点才是，妍竹先干为敬。”我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当然这杯酒已经被献恩动过手脚，只是水而已。
　　下面坐着的人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今晚各位可不要拘束，只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大家开怀才是最重要的，献恩，上菜吧。”
　　我坐在上首，庆格坐我右手边，他身边是乌力罕，我左右边就是今晚的目标，车臣部和扎萨克部得两个汗王，十三站在门口的一个角落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边。
　　等菜陆续上来之后，歌舞也进场了，蒙古装束的女子跳着曼妙的舞蹈和着悠扬的音乐让人平添了一份愉悦之情。
　　这时乌力罕站了起来，他端着一杯酒说：“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福晋可否应允。”
　　“亲王这是什么话，但说无妨。”我和庆格交换了一个眼色，只等他说下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听说福晋可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今晚我们能不能有幸一睹呢。”原来是要拂我面子，给我下马威。
　　我笑了笑说：“既然亲王都这么说了，妍竹愿意表演助兴，献恩去把我的琴拿来。”
　　琴拿来案架好，我试了两三声，嘴角微露笑意，琴声起我缓缓吐出歌词，“谁家的清笛渐响渐远，响过浮生多少年……”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首先跳出的就是这首曲子，我第一次见十三的时候唱的，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我看着离我不远的十三，他也一直看着我，他一定和我一样想起了前尘往事，想起这十年的点点滴滴，心头又怎么会没有感触呢。
　　曲毕皆是喝彩声，“福晋真是好才华。”乌力罕带头鼓掌，底下的人附和。
　　我摆摆手让献恩撤去琴案，然后笑着说：“亲王谬赞了，妍竹愧不敢当，只能当做余兴节目罢了，各位还是看正统的舞蹈好，庆格好生照顾贵客，我失陪一下。”
　　我起身走出营帐，示意十三跟上，我们并肩走在皎洁的月光下。
　　“真是恍如隔世，再听你唱这首曲子已是十年之后了。”十三忍不住感叹。
　　“是啊，我也没想到，刚才脑子里就一下子蹦出了这首曲子。”
　　“还记得我们初见的时候么，那可是我记忆中最明媚的一个春天。”十三仰望星空，眼睛发光。
　　“我当然记得了，那是十五第一次把我推到你们面前，天知道我有多不愿意，那时候我就想能躲你们多远就多远，这样才能安稳过日子。”
　　“你是这么想的，怪不得那时看我们的眼神这么幽怨呢。”
　　“那当然，我一早就知道和你们有关系结果会有多遭，你看后面几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哦，防着十五不说，还有你们几个也没少给我找麻烦，你说你每年的巡塞是怎么欺负我的，到现在我都还清楚的记得，这笔账迟早要跟你算。”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这么小心眼的人，我那时也没被你少整好不好。”
　　“那是你该受的。”我说完和十三相视大笑，那段日子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没有名利没有皇位，虽然我们吵架互掐，可是我们都乐在其中。
　　“妍儿，你变了，你回来后我见你第一面就感觉到了，你不在像以前那样大笑，也不在像以前一样脑瓜子一歪就有一串点子，我知道你的变化都是因为我们，所以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后不后悔遇到我们？”十三的眼睛染上一层忧愁，语调也是那么的悲伤。
　　“如果你没有遇到我，会不会觉得生命有遗憾呢？”我反问十三。
　　“我不知道，没有你这十年也会过去，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你这十年我会少了很多快乐很多希望。”十三的回答让我觉得很温暖。
　　“那么我也告诉你我也和你一样，没有你们时间照样会过去，也许当初我没有遇见你们现在会完全不一样，或者我已经出宫有家有孩子过着普通的日子，可是很难说是那样好还是这样好，虽然这十年我也痛苦过彷徨过，也有想逃开的时候，但是始终你们对于我的意义大于一切，不管我在哪心里也始终牵挂着你们，我用真心对待你们，你们何尝不是用真心在对待我呢，胤祥，我不后悔遇到你们，你们带给我的感动远远比痛苦来的多。”这是我的真心话，如果当初遇见他们之前让我选择平淡和曲折，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平淡，可是现在我们一起经过了那么多，怎么还能让我放的下这样刻骨铭心的感情，痛并快乐着是有道理的。
　　“妍儿，谢谢你。”十三握住我的手紧了紧又放开。
　　“我也谢谢你。”我给十三理了理毡帽整了整衣服。
　　“我们回去吧。”
　　“好。”
　　回到营帐见到的是一幅兄友弟恭的画面，个个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坐回位子，我说：“刚刚我去安排了下，各位贵客今个儿就在这住下，明个儿再走吧，天冷路滑可不安全。”宾客们相互看了几眼，即使有多不情愿也不好当众真驳了我的面子，也都纷纷答应了，这下事情完全按照我们商量好的剧本在走了。
　　在安排营帐的时候也是刻意做了手脚的，两位亲王的帐子靠近侍卫营，乌力罕的帐子靠近庆格，以便宜行事。
　　等天完全黑透的时候，行动展开了，庆格去拖住乌力罕，聊天喝茶下棋随便他，我和十三去找亲王。
　　我假传了扎萨克汗的口信，把车臣汗弄到了他的帐子，两个一起谈省时省力省心。以防万一我还准备了醒酒汤，以此为借口端着我就去了。
　　十三给我掀开帘子，扎萨克汗正在看书，我还没把醒酒汤放下，车臣汗就来了，这下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把醒酒汤端给他们，笑着说：“今晚两位汗王也喝了不少酒了，这醒酒汤先喝了，我们再谈。”
　　他们两对看一眼，喝光之后把碗往我面前一推，说：“不知福晋有什么话想说。”、
　　“那么我就直说了，我知道乌力罕找过你们的事，别紧张，我只想知道两位汗王的想法。”
　　“这……”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我还真扔这么大一炸弹给他们。
　　“我的立场很清楚，他想反我我当然不会坐以待毙，再说以我看他的目标也不止这些，两位汗王认识他比我认识他久，不会不清楚他的性格的是不是。”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了起来，我知道他们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我就让他们盘算。
　　“福晋既然挑明了，我们也就不瞒了，乌力罕确实找过我们，我们至今也没有给他答复。”扎萨克汗说。
　　“那么汗王准备怎么做呢，是同意和他组成同盟还是……我也不要你们站在我这一边，我只要你们保持中立，什么都不要管不要问。”我本就不想把他们牵涉其中，这对他们也太不公平了。
　　“福晋说的有理，只怕乌力罕的野心不止这点，到时候只怕我不犯人人来犯我。”车臣汗说，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谈条件怎么谈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那么我再加一条，只要我在一定会尽力保你们周全，有些事我也不妨明说，我能这个时候来做这件事，当然不可能光靠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凭我在紫禁城的地位皇上也不会放心是不是，所以你们大可以相信我有这个能力保全你们。”我现在即使出兵灭了塞音诺颜部也不过就如此，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那么做，能不伤亡就不伤亡，我不喜欢杀戮。
　　“本来我们也没打算和乌力罕合作，而且福晋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是答应福晋了。”
　　“很好，备纸笔，我口述麻烦两位亲王写一份同意书，口说无凭，白纸黑字我也好安心不是。”
　　十三摆好纸笔，我想了想说：“今日之后无论土谢图部与赛因诺颜部发生何种冲突，皆与本部无关，本部不得以任何借口参与其中，违者剥夺汗王位，部落由朝廷接手，永远不得返还，如若冲突对本部有利益损害，朝廷必须保护本部周全，然后写上日期与姓名吧，请写两份，一份蒙语一份汉语。”
　　车臣汗与扎萨克汗写之前明显犹豫了一下，这个条件有点狠，不过能做到的话也不怕什么条件了。
　　写完后，我让十三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错误之后，我说：“马上用蜡印封起来，八百里送呈京城。”
　　“是。”十三低头领命。
　　“那我也不打扰两位汗王休息了，这就告辞。”我行礼退出帐子。
　　“事情总算办完了。”我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的送京城么？”十三问我。
　　“不送，我吓吓他们的。”我压根就没打算送京，一是没必要，二是万一半路被截了，我上哪喊冤去。
　　“我想也是。”十三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开玩笑。
　　回帐子后庆格还没来，估计还在和乌力罕畅谈，我也就不管他了，反正他那边横竖出不了乱子的……